经过了漫长的一周,程灵溪终于收到了与白音会面的确切时间和地点——周六下午的白家自宅。
她原以为依白音这新官上任三把火的劲头,怎么都会争分夺秒,节省时间,约在慕白大楼某会议室,再不济也是楼下咖啡厅,没想到居然是一个这么私人的地点和时间段。
不过白音向来周到,可能是不想显得太见外,省得她不好发挥吧。
周六午饭一过,程灵溪直接从家里打了个车去白家。
下午两三点的光景,初秋的阳光还略显刺眼。
白家保姆方姨带程灵溪穿过前廊,到了后院花园,那里已准备好了下午茶的点心。
“程小姐稍等哈,小姐她们待会儿过来,您想喝什么茶水?我好先准备。”
她随口说了个,“乌龙茶吧。”
“怪不得你们关系好,二小姐也最喜欢乌龙。”
方姨招呼她坐下便回去准备茶水了。
望着这后院的花团锦簇,蜂蝶萦绕,她不禁想到了七年前那次来这的光景——那时候这后院多热闹啊,现在只剩下白家姐妹了吧?
正想着,端着茶盘的方姨和白家姐妹竟一起出现了,她看到轮椅上的白晚,赶紧站了起来……
“你坐,我来就好。”
白音笑意盈盈地暗示她不忙,自己则将白晚推到了她们座位的对面。
“这是我姐姐白晚,之前母亲去世遭受了意外,一直在美国修养,最近才回国的。”
她不急不徐地介绍,帮着方姨将茶水推至程灵溪手边。
“姐,这就是我跟你说的,我最好的朋友程灵溪,现在是晟莘的律师,也就是承包我们慕白法务的律所。”
听到晟莘,白晚只朝她礼貌地笑了一下,寒暄道“听阿音说今天会请一个老朋友来家里做客,原来就是你啊。”
“阿晚姐你好,我跟阿音高中就认识了,上大学那几年联系得虽不多,但现在兜兜转转,也算是又一起工作了。今天来就是为了……”
白音却忽然拦下了话柄,“哦对了姐,她还有个身份忘了讲,灵溪现在是夏明彻的女朋友。”
一听这话,白晚的眼里也闪烁出些许兴致——
“原来是这样,”她瞟了眼白音,开了两人一个玩笑,“我记得明彻那小子过去天天鬼缠着你,别提多‘专情’了。”
“姐,这话以后可别乱说,灵溪会吃醋的。”
“我可不会吃醋,我们三个本就是好朋友……”
程灵溪还在揣测白音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便也跟得心不在焉。
“既然如此怎么今天不叫明彻一起来?他还在那家画廊工作吗?”
白晚顺口提及这个话题,令程灵溪有些哑然。
白音见她面露疑色,跟了句“听说……他们画廊这个月有主题画展开幕,他们不过周末,所以来不了吧?”
跟着白音若有所指的话柄,程灵溪便跟着她的意图,叹了口气,替“谈笑风生”鸣了段不平……
为了筹备九月份“秋意非晚”的画展,画廊已经倾入了太多心血,这临开展闹出了秋月山的事,尽管没有影响运营,但口碑也不好看,前段时间夏明彻透露出,画展的客流量和流水,目前来看大概率要入不敷出了。
“唉,这案子看似结束了,但这背后的连锁反应,还真是害惨了一堆人……”
一听程灵溪这话,白晚脸上愁绪又起。
白音适时夹了块起司蛋糕去她盘里,“姐,别想这么多,旧案的事,警方一直在查,时间隔了这么久,证据肯定一时也不好搜出来的。”
原来是白晚着急,所以白音才拜托他们查旧案的吗?
可是目前来看,白音告诉姐姐今天她来的目的……就只有茶话会而已,完全没有提及她是受委托的意思……
白晚说“案子搜不出来证据,时限又这么久,不知道最后会不会又来了一出‘疑罪从无’,就不了了之了。”
程灵溪留心接道“其实这个‘疑罪从无’倒也没民众传得那么神乎其神,毕竟立案调查,本就需要大量的时间去还原案情、串连证据链,如果一旦被坐实‘他杀’,而对嫌疑人又有明确指向的人证、物证的话,即使时间跨度久,也不会轻易用‘疑罪从无’而做了结。我们需要的只是时间和耐心而已。”
这一通专业人员的解答,仿佛是给白晚打了一针镇静剂,她将眼神落在了程灵溪身上,白音抚了抚她的手,朝程灵溪递了个眼神——
“对了,灵溪的哥哥好像就是这一系列案子的主理人,好久没见他了,程警官最近还好吗?”
到这里,程灵溪终于了解了白音今天的意图——让白晚信任自己,而不是晟莘。
“嗐别提了别提了,我哥最近天天加班,前天我被我妈勒令大晚上去给他送饭,明彻陪我一起的,自从我哥当刑警以来啊,还没见过他眉头皱这么紧过,那大大小小的卷宗文件夹,快比我法考参考书都厚了!”
知晓了自己的任务,她自然不再束手束脚,直接打开了话匣,
“本来秋月山的案子就牵涉够多了,除了宋家和俞家两起的案子,又牵涉了五年前甚至更早的,按照我哥的原话啊,这案子呢就像熟透的葡萄,一拉一整串,连带还有烂掉地上的,别提多复杂了……”
“那令兄负责的有我们家的案子吗?”
白晚焦急打断确认,程灵溪刻意顾了眼白音,犹豫着点点头——
“不过,我身份特殊,跟阿音、明彻私人关系好,自己又是负责慕白案子法务机构的员工,所以……对于这事,我平时都尽量回避了,阿音知道的,慕白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我这几天都没敢主动问……”
听及此,白晚脸色愁容愈加纠结了,似乎也是在思考要不要主动说起。
“姐,你不要总想着妈妈的案子,”白音煞有介事地点,“这个案子现在不是那么容易查的……”
“阿音,母亲走的时候你还小,你无法理解我当时的感受的。”
“不是的姐……”
程灵溪看出白音在假装淡定,“只是,现在我们着急也根本做不了什么,夏叔上次不是也说了,何律师一直在跟进……”
“何遂是之前俞南风的人,有多大的信用度?”
“……”
白音沉默了,盯着眼前的甜品架心虚出神。
“那个…阿音你们别动气啊,都怪我,不提这事了,我们聊点开心的吧。”
“我开心不了,除非母亲旧案沉雪。”
程灵溪下意识地朝白音身旁靠了一靠……白音在桌边抓住了她的手,旨在暗示——快问吧。
“阿晚姐,虽然不知道有没有资格,但我怎么说也是个初律,和阿音一直交好,关于当年林慕阿姨的旧事,如果你有什么难言之隐,或许可以讲给我?就算我无法解决,那我至少……也可以讲给可以解决之人?”
毕竟她哥哥的权威,在白晚这里,总归好过何遂吧?
“当年阿音还小,或许记不完全,但您当时已经十五岁了吧?案发前后的事情,您还有印象吗?”
白晚终于抬起来眼眶,盯着程灵溪的脸,踌躇良久,才陷入了林慕去世前的夜晚。
——
白晚吃罢晚餐回到房间,拉窗帘之前,看到庭前停了不少陌生的车。
她彼时没有多想,最近慕白的融资是有些疲软,父亲最近总是会约各种人来家里,有时甚至到深夜会客室还有人在。
不过明天就是周末了,想来能清静一下吧?
直到看到夏鸿的座驾也跟着进来了,她才想着,要不下楼打个招呼?
作为长女,白晚的个性向来大胆谨慎,她悠哉下楼与夏鸿夫妇问好,今天晚上,小夏明彻居然也来了。
他一看到白晚,第一时间冲上去问“阿晚姐,阿音在吗阿音在吗?”
这个叽叽喳喳的小男生,还没等到白晚回复,就吃了他父亲夏鸿一记数落——“见人不先问好,大吼小叫成什么样子?”
夏鸿的妻子明旻与林慕在大学时就是闺蜜,看到白晚过来,便亲切地挽过她的手问“阿晚,你妈妈最近身体怎么样?”
“好多了明阿姨,最近都开始画画了呢。”
“那太好了!我待会儿去看看她吧?她人在卧室还是画室啊?”
“在……”
“你们到了?”
白长黎边打招呼边从楼上长廊处下来,略显疲态,“人都在会客厅了,一起去吧。”
趁着夏鸿正欲拉着明旻离开客厅的空当,白晚顺势补上了刚刚的问题——“我妈和阿音应该都在画室。”
明旻笑着点头,说“好嘞,谢谢阿晚,我先跟你夏叔去跟人打个招呼,得空再去。”
大人们虽然有场面要应付,但夏明彻这小孩我行我素惯了,打算直奔画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