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喜晨被他这样吓了一跳,刚起来的那点小情绪立马被抛之脑后,快步赶回顾望辞身边,试探着喊了他一声。
“顾望辞?”
满腔令人窒息的血腥气里,忽然多出了一抹浅淡的,沁人心脾的花香。
顾望辞来不及细想,凭借本能,一把攥住了那抹香气的源头,用力往自己身前一扯。
姜喜晨懵懵地被他抱住,下意识地把油纸伞往顾望辞的身上倾了倾。
她是站着的姿势,顾望辞则是蹲着,双臂用力地环在她腰上,脸紧紧贴在她腹部。
这情形,乍看跟小情侣在当街恩爱撒娇一样,周围不少人递来戏谑的目光,也有人皱着眉面露嫌恶,认为他们有伤风化,加快了路过的脚步。
姜喜晨却察觉到了顾望辞的不对劲。
他在发抖,很严重的那种,从肩膀到胸腔都在颤动。
又试探着叫了人两声,发现顾望辞彻底无法沟通后,姜喜晨立刻拿出手机拨打了医院急救电话。
……
酒店附近就有公立医院,救护车来的很快。
姜喜晨跟着她们一起,把顾望辞转移到救护车上。
可刚到车上不久,刚才还浑身不对劲,仿佛突发急性哮喘一样的男人,就忽然恢复了正常。
睁开眼睛,打量了一圈四周后,自己从救护床上坐了起来。
“我没事了。”顾望辞并没问自己为什么会在此处,显然对刚才的事还有记忆。
姜喜晨受到的惊吓比他大:“那也去检查一下。”
突然当街发病什么的,真的太可怕了。
“你这是羊癫疯还是哮喘?”
顾望辞眉宇间夹着几分疲惫,靠坐在床上,用手轻按着眉心。
“都不是,我身体很健康,没有任何问题。”
姜喜晨并不信,就他刚才那个模样,要是没有问题就见了鬼了。
然而等救护车抵达医院,一连串的检查做下来,顾望辞竟然还真就如他自己所说,没有任何病症。
面对着姜喜晨惊疑不定的目光,顾望辞耸肩。
找了个四下无人的地方,对她坦诚。
“我姐那事留下的后遗症,当初我年纪太小,还不会开车,出租车看我带个血人也不敢拉我,给她收尸的时候,我就只能扛着她尸体在雨里走了一个多小时回家,后来一下雨,就总能想起那天的事,感觉雨水里全是血腥味。”
姜喜晨震惊地瞪大了眼睛,一半是因为顾望辞毫不避讳的坦诚,另一半则是因为……
她想起了之前陪在俞厌舟身边时,偶然遇见的一个下雨天,当时顾望辞也是情绪不太好,俞厌舟就没让他开车,宁肯自己把他送回家。
“你这个问题,已经持续了很久?”
“嗯,那时候年纪小,可能经受不住打击,自那以后,下雨天就一直不太好。”
“那你今天还敢跟我出来?”
“……也不是干脆就出不了门,今天这种情况,只是很罕见的偶然个例。”
罕见,但不代表就没见过。
顾望辞这种轻车熟路的表现,显然他之前已经经历过不止一次。
搞不好,他身边的人也早就知道他这个毛病,并且都会有意的避讳。
姜喜晨心情复杂。
顾望辞看她不说话了,主动道:
“我没事了,先离开医院吧。”
姜喜晨下意识抬头看了眼窗外,而后摇头。
“等雨停了再说。”
顾望辞浅浅地弯了弯唇,挨着姜喜晨,坐在了休息区的椅子上。
姜喜晨道:“你这是心理问题,为什么不去看医生?”
顾望辞:“看过,从有经济能力起,就看过很多个医生,不过他们对我这种情况,也都是无能为力。”
顿了顿,又坦然道:“我自己也买过很多相关书籍,学过有关的知识,试图开导自己,效果反而比看医生还要好,其实近两年,像今天这样的情况,已经很久没有发生了。”
姜喜晨想起上次去他家,看到的那些书架上的心理学典籍,内心又是满满复杂。
她又不说话了,顾望辞在下雨天,也很难一直关注她的情绪变化。
两个人之间,不知不觉沉默下去。
安静地待在一起,不知过了多久,外面的雨终于停了。
迟来的阳光,终于穿破了云层。
蔚蓝的天空,隐隐的有彩虹浮现。
两个人不约而同,把目光一起放在那道彩虹上。
姜喜晨忽然开口:“也许,你比你想象的要爱你的姐姐,只是你不愿意承认。”
顾望辞怔了怔,而后摇头。
“我只觉得她蠢。”
姜喜晨偏头凝着他的侧脸,若有所思道:
“你从高中开始,就找到了合适的兼职渠道,通过给人做家教的方式完成了经济独立,按照你口口声声对你姐姐的嫌弃,你完全可以单独生活,离开她家,可你没有,你不再拿她的钱,却依旧按照她对你的要求,帮她做着家务,一直照顾她,直到她意外离世。”
顾望辞也看着她,眼中一片平淡的静谧:
“她养了我前十几年,我起码也要养她同样的年数,才能算是还清欠她的情分。”
姜喜晨只是道:“谎言这东西,骗别人很容易,骗自己最难。”
顾望辞一怔,不再说话。
姜喜晨则是突然站起身,对着彩虹的方向,慢慢伸了个懒腰,白皙的侧脸,又恢复成了无事发生时的明媚。
“走啦,在医院沾一身消毒水味,我要赶紧回去,好好洗一个澡。”
回去的一路上,姜喜晨又恢复了之前的活力,对什么都颇为感兴趣,顾望辞相对显得沉默,基本上无话。
两人回到酒店后,他也没再坚持进姜喜晨房间,一个人回了他原本的住房,刚进门就立刻拿出了香烟。
正欲点燃,又忽然想起之前在姜喜晨房中时,她冷着脸呵斥,说最讨厌别人抽烟时的模样。
打火机在指尖转了一圈,顾望辞最终还是皱眉,把它远远地扔开了,顿了顿,又把香烟也扔进垃圾桶。
顾望辞起身,重新走出去,去敲姜喜晨的房间门。
姜喜晨正在里面换衣服,刚才顾望辞发病突然,两个人在雨里纠缠那会儿,她没拿稳伞,身上沾了不少雨水。
听到敲门声,也只是懒懒问了句:“谁啊?”
顾望辞道:“我。”
姜喜晨:“有事?”
顾望辞:“我不想一个人待在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