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零八、《天选篇之五十二》大雨滂沱
直到飘渺辗转醒来,已是过了七天,身边的人从父亲换成二伯父,母亲换成了养母,什麽都变了,只有彼岸未变。
青焰告诉他,那天从他的身T取出占火後,扶摇便以有事还没做的理由说要暂时离开南云殿,一时半刻回不来,那一去,扶摇没有回来。根据修道山别馆驻守的军人道是她到了修道山的火山口,投身一跃,殉身了。
时至今日景炎还是不断反覆地思考,扶摇是为了什麽?
除了她突破诅咒以外,明明火树说了和风也可能是灭世,难道是为了和风吗?
还是真是为了隐瞒自己是突破诅咒的听风者?
抑或是为了追随父亲?
还是她觉得自己就是灭世?
或许是因为婆娑的遗志?
亦或许扶摇从来就没有从“害Si婆娑”的Y影中摆脱过?
或许是以上皆是?
他想了七年,七年都没有答案,彼岸也不告诉他,她说她并不知道。七岁拜师入门时,火树知道曾也是他门生的莲华最後以身躯化成炼狱焰火时,赐予飘渺景炎之名。
自入我师门开始,你不再是一个听风者,忘记以前的名字、忘记你自己是谁,今天开始,你是景炎,地狱之景、炼狱之炎。火树高坐在学生寮大厅高堂之上,威风凛凛道,与如今风中残烛、老弱不堪的模样相差甚远。
入师门七年後的景炎十四岁,翩翩少年,一头柔亮细丝黑发披散於肩,他同他师尊火树一样从不盘发,出学生寮时定会盖上黑纱不以真面目示人,据学生寮内见过他的人说景炎的外貌总令人差点要混淆他的X别,直至蜕变少年时眉宇间有了遗传自母亲的骄傲英气,人长得俊美标致,令青焰见了总觉得眉宇眼神像极母亲扶摇,鼻与唇则是父亲莲华的温婉Ai笑,整张脸最最偏离十四岁的,便是那双冷灰sE的眼睛。
冷漠、看尽世事、是个历尽沧桑的鬼魂还逗留在人间,是父与母的骨灰染上他的瞳眸,他极少笑,情绪近乎只有冷淡及愤怒。
是那时的万年火烧掉了?还是父亲和母亲各自带走了他的喜与乐?
莲华与扶摇走的日子都下着滂沱大雨。而景炎那之後总在大雨时爬上修道山,对着母亲投身的地方三跪九叩,有时更伏地不起。这是他做为一个活人的罪,一样的雨天,两条人命。
他不该活下来的,活着是罪,罪该万Si。
若有来生,我定不会让你们牺牲。
他想起扶摇跪谢在东和帮助过他们的人,上一世的听风者还有多数人都在出生地的东和定居,港口其中大多数妇nV都是听风者。心道若有来生,他定不会让父母牺牲惨Si,他要杀了慕氏所有人。扶摇成了魔,他也踏上了後尘。灭世生下了突破诅咒的孩子,从此那孩子继承了她的意志。
仇恨在他心中种下虫卵,愤怒孵育蛆虫,贪婪地啃食腐烂得连秃鹰都不屑一顾的心。蜂窝一般,坑坑洞洞、是暖yAn山上的红衣人持续不懈挖的雪坑。
十五岁的晚秋大雨,他一样跪在火山口边,只是无语紧紧盯着烟雾缭绕,青焰一旁撑着红伞挡着,未久丢下一件紫袍,扶摇说等你懂事的时候就给你。但是我不知道你什麽时候会懂事,八年了,每次下大雨你就这样,算了,我管你懂不懂事,你要是要继续糟蹋我们兄弟和你娘救回来的命没关系,我受够了。
青焰的声音越发颤抖,双拳握得Si紧,…我真的taMadE受够了,我的大哥因为不想连累我们至今下落不明,我的双胞胎弟弟、我的另一半拚Si拚活把你救回来,你很好嘛!你继续啊!你继续糟蹋自己啊!你还不懂扶摇为什麽选择牺牲吗?
青焰将纸伞收起,狠狠打在景炎身上,我代替他们教训你!你把我当作什麽了?我现在就代替你老子好好教训你!青焰不断以油纸伞打在景炎背上,直到油纸伞打断了,青焰仍以伞骨cH0U打着景炎。
他失去的是同一胎同一卵同年同月同日生、一模一样、世界上独一无二的弟弟。结果呢?结果他换到的命是这样被对待的!
然而景炎却在笑,哪里会痛呢?…你又不是我老子,也不用代替我老子…你少自以为可以代替我老子了好不好?…
你有种再说一次?你是不是说了老子?信不信我可以救你也可以把你扁进地狱?狠狠打了景炎几下,青焰丢下毁损不堪的油纸伞,颓坐在水洼中,一身W泥,整个人连崩塌的情绪都狼狈不堪。
景炎抬起头,从地面的泥泞看向青焰的一身W水,他恶狠狠地瞪着,对,我说了老子,要多说几次吗?老子老子老子!地狱我还怕它?我名字就是地狱!地狱是我的地方!话音方落,正要继续开口激怒青焰时青焰一拳对他挥来,将景炎的脸揍进泥水中。
…不孝子,当初他就应该把彼岸打到自己身T里,早知道这样也不要留你这个不孝子!你真应该在服七夜毒的时候Si一Si!听见自己说出这样的话是令青焰自己也觉得头皮发麻的,他将景炎视为儿子,却叫自己的儿子去Si一Si。
景炎想,那是在上一世他十五岁的春天。慕萤怀疑他是叛徒莲华生的儿子。用来审nVe叛军的七夜毒,却用来审他。
为了b供自白自己是半个阎氏後裔、突破诅咒而生的听风者、母亲是令慕氏闻风丧胆灭世nV王…有太多不能说的事情都在自己身上。
第一天、第二天、第三天…到第七天,他每天都想Si,但是他又taMadE活下来,因为为什麽?因为最痛的事情在七岁就结束了,什麽七夜毒?烂Si了。七夜毒的幻境里有父母亲的样子,在幻境里重复地被杀到成为一团烂泥。
他根本不怕,他们早就Si了。要b我自杀或是b我自白怎麽会在我身上用七夜毒?蠢Si了,老子才不会Si在七夜毒手上。景炎喃喃道。
青焰再度揍下一拳,沾得景炎一脸烂泥脏水。
这次,青焰没有说话,他只是摇摇晃晃地起身,理了一下衣袍,想着要和平常一样一丝不苟,一丝不苟…青焰咬着牙咀嚼着这四个字,抬起头,迈步离开。
大雨依然下着。
直到青焰离开之後景炎才慢慢将那绣着紫藤花的nV式官袍打开,他轻轻触0着紫藤花的纹路,突然,袍上的紫藤随风摆动。
一阵暖风飞来,带着扶摇的声音。
飘渺,当你收到这件官袍时,我想你应该到了足以理解一切事情的年纪了,我很想待在你的身边,也担负起爹的责任,看着你、陪你长大,但是真的太困难了。我的师母婆娑曾说,成为灭世还需要一个条件,将你生下来之後,我才明白,原来我就是满足那个条件的人。但是,我并不想成为什麽灭世、成为毁掉慕氏的人,那一天我失控用空术杀了刺客时,你吓到了吧?对不起,让你看到这麽血腥恐怖的娘。
但是我不禁想,如果这样接二连三的,我继续失去重要的人、甚至是失去你的话,我想即使成魔也会不惜一切去毁了夺走这一切的所有人,那是我在杀Si刺客时所想的事情,也因为这个念头,让我觉得很害怕――我并不想成为这样的人,你爹也一定同意我的。所以,我选择自尽。
听说修道山是火神官的起源,我先走一步了,我怕你爹走得太快我赶不上他,所以原谅我决定匆匆离开你。你一定会有这麽想的时候,你会觉得一切都是自己的错,但是我想告诉你,不是这样的,这都是我们的选择,和你无关。未来会有人以灭世之子为名追杀你、夺走你最重要的人、你或许也会跟我一样面临一样的抉择,到了面对的那天,我希望你可以想起我做这个决定的心情,放下仇恨,去原谅吧。
我知道很困难,不知道什麽时候你才能理解我的意思?这个风声我交给青焰保管,让他去判断,所以当你收到这个风声的时候,我想你已经是个很懂事的大人了,请你T谅。能够真心原谅他人是很了不起的事。我的宝贝、我的飘渺,我真的很Ai你。若有来世,你一定要来找我,将我带到你爹的身边。在那之前,希望你勇敢的、抬头挺x活下去。这是我们永远的愿望。永别了,我挚Ai的孩子。
――如今火树说了和母亲一样的话。
能够真心原谅他人是很了不起的事。
景炎的手开始颤抖,直到现在,他还是不懂为什麽自己得放下?你们都说得很简单,好像那对我来说并不困难一样!
景炎咬着牙关,良久不应火树。
「罢了,有一天你会明白的,放下吧,飘渺。为师时间不多了,你带那两个孩子快离开吧?我就快要走了,乌梅也会跟着走,这栋宅院会烧起来。你快离开吧。」
火树虚弱地招了招手示意景炎尽快离开,却突然停下飘忽的视线,老泪纵横,「飘渺啊,倘若找到我儿,带他到这里见我,此生我只见过他一面!我只想再见他一面…只是一面就好。」
景炎轻轻点头,并未真的开口应允。
「那孩子可有什麽特徵?」景炎问道。
火树寝室四周开始出现火苗,缓慢而安静地燃烧着。
火树举起双手环着一团空气,右手自空气中抓取出某个东西,两手食指在那上头缓缓摆弄,未久,一条火咒如缎环成圈儿,落在景炎手中,缠上他的手腕。
那是一个才一岁多的孩子被遗落在北辰的秋,枫红谢落在婴孩身上,他蜷缩着身T哇哇大哭,极有JiNg力。
婴孩手腕圈着用以写火咒的红纸,记载着孩子的八字。
景炎登时脑袋一片空白。
怎麽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