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六、《天选篇之三十七》师母离世
守在暗巷近月余毫无所获的丹枫正估计着该是得放弃的清晨，镜平悄然无息地现身於丹枫面前，敛起彬彬有礼的笑容，面容肃穆。
「镜平？」丹枫先是环顾四周，确认粼粼并不在镜平身边。「怎麽了？」
镜平定是自粼粼那儿听闻了自己去处。
镜平抬起脸示意丹枫同他一起离开，两人走出暗巷缓缓走在清晨无人的街道上，积雪依旧，两人的长靴发出踩踏声此起彼落。
「夫人走了。」
踌躇许久，这四字才从镜平口中吐出来。
丹枫一时间无法反应，愣了好一会儿。
虽然知道粼粼本相年事已高，却看不出她任何衰弱，而今突然骤逝，丹枫受到的冲击大於悲伤，一GU悲鸣哽在x口，压得他要喘不过气。
「谢谢你告诉我。」
「你要回北辰殿吗？慕萤殿下现在其实很需要你，而且夫人刚走…。」顿了顿，「再怎麽说，你还是殿下的大哥，他再怎麽任X妄为其实还是很需要一个长辈在身边…」
「不。」丹枫打断镜平，「我不认为夫人会希望我回去，我有其他想做的事，在完成目标之前我不管是谁都没脸可见，慕萤也是。」
「…是为了景炎大人吗？」
面对镜平，丹枫不需说谎亦不需回避，大方承认，「是，也是为了我自己。」
镜平神sE复杂，半响，自x口中取出一封信，「夫人早知道你会拒绝这桩，但唯独这件事夫人希望你能听她的话…，夫人要你去西宁，正式入水神官师门，这是她给你的遗言。」
「…慕氏的水神官？我不能去。」
「慕氏又如何？他人在西宁即不属於慕氏。」
「还是流者慕氏的血，这一去我莫不是送Si？我不是在怀疑夫人介绍的人，我只是需要更加小心…」
「那位大人知道你是半个阎氏後并没有拒绝，他是夫人的旧识，定不会动你，夫人说，如果你真的有心变强就不能止步在这里，他不希望你只是做一个千面刺客，一辈子活在Y影里。」
丹枫不得不承认，他有些犹豫了。
「答应这件事。这是夫人最後的请求，她是个千面，除了化形和剑术之外，她一直很内疚她不能教你水神官的事情，慕萤殿下早慧、无师自通，你明明有能力JiNg进自己和他齐平，所以她不希望你停在这里。你就答应她，让她好好走吧？」
驻足有一会儿，丹枫僵y地伸出手接过信件，「那个水神官叫什麽？」
镜平摇头，「我不知道。但那个人知道你会过去，正在等你。夫人帮你改了名字，袭水为名，黛青。你以此名入他师门。」
他确实想变强、也不想止步在这里，但去了西宁便离南云更远，光是北辰和南云的距离就足够令他煎熬了。
然而，他有什麽资格说话？
脑中闪现过景炎在车厢内受伤错愕的表情以及临别前在码头时yu言又止的样子。
那是想留他吗？同他拉扯面具系带时也是吗？说要他留下来是真的要他留下？
如果是真的，为什麽不把话说完整？
於是他逃走了。
他终是恐惧从景炎口中听见所有类似我不需要你的句子，他是景炎的心魔，有着丑陋的烧伤，合成了所有对景炎而言的难堪。
为此，他必须脱胎换骨。
粼粼定是知道他心中的打算才为他安排了这桩事，脱胎换骨後，回到景炎的身边。
他的师母、养育他的师母至Si都还心心念念着自己。
「我知道了。」丹枫收下粼粼的遗言，小心地摺好收进袖中结界。
镜平伸出戴着厚毛手套的手，「後会有期了，大哥。」
丹枫握着镜平，将他拉过深深一拥，过往两人一同征战一同共事的画面历历在目，一同生活的五个兄弟，最後剩下镜平还陪在慕萤身边。
「…慕萤…殿下，就劳烦你了，你也要好好保重自己。」
镜平难受地笑了，没想到丹枫竟还会担心慕萤，「殿下虽然一副不喜欢你们的样子，可是…他是在乎你们的…虽然他做错事，也常常心口不一，但是他是有把你们放在心上的，相信我…有很多事都是因为不得已。」
「我知道，我很清楚，所以才担心他。」丹枫笑了，「我会回来的，夫人走了，慕萤还是我的责任，不管他要不要我这个哥哥，只要他需要我，我会尽量的。」
镜平沉默，没有什麽情绪的他，最後笑得歪扭。
「好。我们会等你。」
踌躇着想再说些什麽，最後镜平将话咽了进去，只是脑中还盘旋着五个人聚在一起的画面，对他这同是孤儿的人而言，分明一般的家人也要面临的事情降临在本不该有家人的自己身上，如今视同家人的五个人要各分东西，是有些难以释怀与接受。
千言万语哽成一球，最终，镜平只是沉默看着丹枫一身黑袍迎着朝yAn离去，明亮的未来正要迎接丹枫。
而他与慕萤仍然得在冰天雪地之中等待。
西宁乃由一个大岛分裂成百余岛屿的国家，岛与岛之间以桥或以小船连结，岛上人民几乎以渔业为生，港口停泊的船只亦以渔船为多，其次商船，并不如南云或北辰般军船占多数。
下了船嗅闻鱼腥扑鼻，丹枫快速穿梭过港口与市场、穿越叫卖渔获的声音，做为港口的岛屿并不是丹枫所要找的地点，他要寻找的是信件中一个名为静园的私人岛屿，据说腹地挺大，有山有水，建筑只有一幢、无桥可通行，是座往来全靠小船的岛屿。
西宁多数的岛屿都没有名号，只有买下岛的人有资格为岛取名，丹枫从这个无名岛的桥走过那个无名岛的桥，时值炎夏，西宁烈日烧灼，他感到皮肤非常不适，火烧处即便过了十多年仍然难挡暑气，皮肤剧烈刺痒，这是即便化形也无法改变的本质问题。
丹枫没想过他痛恨的严寒北辰竟是镇定自己皮肤的良药。
过了十六年竟仍似火烧。
走了许久，丹枫发现西宁无什麽林荫遮蔽，他累得坐在随处可见的民房围墙边，双手交握，仰望万里无云。
微微脱下手套审视自己因cHa0热发炎发红的火伤，丹枫只瞥了一眼便尽快将手套戴回，不去看它或许还可以，看了之後更是剧痒难耐。
直到现在，丹枫仍然无法理解为何景炎说火是来自自己，从他的样子看来非常自责，似乎也不太明白自己怎麽了。
即使听见他本人自白仍是无法相信，丹枫知道他就是这样的人，有时候会故意说出一些违心的话，虚张声势。
丹枫低头将脸埋进膝盖，突然冰水倾盆而下伴随着鱼腥，他抬起一脸疲惫，身上虽臭却稍微缓解了点。
「好多了吗？」面前站了一名nV子，手上还提着桶子，逆着光看不清nV子面孔，丹枫缓缓站起，拨开腥水，这才看清nV子相貌。
nV子长相慧诘，长发及肩飘逸。身上穿着靛蓝短袍与标记X的蓝腰带，显示nV子与静园主人有所关联，甚至可能为首门生。
「主人说，你再迷路下去他就不等了。」nV孩伸出手，「我也是阎氏，我叫寒冰。」自信的微笑g勒出清晰的弧线。「西宁的确是很容易令人迷路的地方啊。」
「我是黛青。」才刚使用这个名字，丹枫一时之间没有很适应。
「静园主人真的是慕氏出身？为什麽会让我们在他身边？」理了理身上的Sh衣袍，丹枫跟上寒冰轻盈的脚步。
「他会让我入门是有原因的，你也是。」寒冰指了指丹枫的手。「主人对你的皮囊非常有兴趣。」
第一次听说有人对他那丑得要命的火纹有兴趣，丹枫将脸以袖擦乾，把手套脱了下来，暴露出颜sE赤红、疤痕凹面如鱼鳞斑驳、凸面如藤蔓攀附般的双手。
「这个？」
寒冰见状猛地吞了口水，「这麽严重的烧伤是谁做的？若是我肯定不放过他。」
丹枫乾笑几声，心道他也想不放过他。
静园是目前为止丹枫所见可能是西宁唯一一处有山有水有遮蔽的小岛，山上有盛夏繁盛的秋树，广大的腹地几乎被绿油油的藤棚所覆盖，丹枫看着，想像着藤棚盛开的光景，脑海中景炎的样子闪逝一瞬，定了定神，远望静园主人建於半山腰的红sE塔楼相当诗情画意，他与寒冰一踏入静园便觉相当凉爽。
「这是主人特别选的地方，他跟你一样有烧伤需要凉爽的地方休养，奇怪的是已经有十几年以上的烧伤了，一直痊癒不了还会蔓延，为此主人已经切断右手，断绝烧伤的根，然而那烧伤竟然还在延续。」
「所以他才会对我有兴趣吗？」
「是的，加上他与你的师母是旧识，他那不是一般的烧伤，你这麽大范围的火伤是怎麽好的？花了多少时间？」
要说痊癒也并非痊癒，他分明还受到後遗症的折磨，但若是只定义在伤口的完整度上，他确实痊癒了。不需截肢、火伤也没有蔓延迹象。
「三个月。」
丹枫的回答换来寒冰惊愕地瞪大双眼，她无法相信从丹枫嘴里说出的事情。「天生神力？」
「我也不知道…」丹枫想起他在烧伤治疗的昏迷期间几度梦见或产生幻觉看见火神在他的身边，他那时想，他真的好开心，他又与火神见到面了。
「或许是光之神的保佑。」丹枫低声说道。
抵达静园时，静园主人并未立刻接见丹枫，只让寒冰带着丹枫逛了整个塔楼，甚至在顶楼鸟瞰静园岛，两人看着夕yAn染红海面，海上还漂着几艘准备回家的船只，海鸟盘旋，丹枫不禁赞叹起静园的美不胜收。
「这里很美吧？听说静园的前主人花了很长一段时间整理好的，初夏能看见藤花、秋天有红枫银杏，不过自从静园主人接收後，藤花不再开了，百年以上的藤棚却还是很美。」寒冰说道，指着绿油油的的棚架，夕yAn洒落成金hsE，看似h藤花瓣落在上头。如此美景她每天欣赏，却孜孜不倦。
「好可惜啊，我在这里从没看过藤花盛开呢，据说静园的前主人是为了他的妻子种的，有各种藤，紫藤和红藤是最多的，其次还有白藤、h藤也有。」
「静园主人是将它买下来？」
寒冰点点头，「虽继承岛的人可以改岛的名字，但是主人并没有改岛的名字，这个岛一直叫做静园，听说这名字是来自前主人的深Ai的妻子。」
静园？丹枫正要继续开口询问，寒冰打断道：「好啦，主人说没有我在，要你别一个人随便乱逛。」
语毕，领着丹枫离开风光无限的塔楼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