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五、《天选篇之三十六》人事全非
丹枫走在大雪纷飞的路上，手上攥着一张皱得不行的纸条———那是粼粼y是塞给他的，说是他生父的线索。
纸上写的并非是什麽地址之类，而是一个面会点、阎氏的面会点，据传阎氏的人会在面会点交换情报讯息甚至货物，没有固定的集会地点。
面会点共有二十四个，每十二天会全部变更一次，只有阎氏的人知道变更面会点的逻辑，每天深夜子时至寅时甚至偶尔还会临时再变更一次面会点，外人难以得知其顺序，所幸粼粼给的纸条上直接写了生父较常出现的面会点。而那是一处暗巷。
即便是粼粼也未能调查出丹枫的生父名字，要是遇见他，恐怕相认也有相当困难。
罢了，相认一直都不是丹枫最想做的事情，相认又如何？他是一个被慕氏nV人扶养、寄生在北辰殿的慕萤羽翼下的孤儿，有了这样的履历，阎氏的人会接受他吗？怎麽可能？这一世、上一世都是一样的，他没有家，一直没有。
他只要见他一面就好，他想见见他的生父，只是一眼就好、看他过得好不好、看他是什麽样子？了却这桩心愿後他就能转身追逐别处的光。
一直以来嘴y地说不想了解自己出身是骗人的，他与青焰莲华一样都是半慕氏，另一半的阎氏几乎被赶尽杀绝，也是趁现在还能见到自己的同伴时…，他想了解这另一半。
暗巷中挤着一群无家可归的游民乞丐，寒冬中几人相互靠在一起取暖，远看似好几个球状T排列在暗巷两旁墙边。
丹枫收起纸条，将身上厚重的黑袍理了一遍，往暗巷深处走去。
明月皎洁，丹枫躲进暗巷深处埋伏着，祈祷着父亲能在此处出现。
丹枫蜷缩着身子，眼看着雪花在眼前堆成小山再被身旁不耐烦的乞丐一脚踢翻、再累积成小山…再度被乞丐踢翻。
丹枫看着看着，思绪越飘越远，身边不知何时坐了一个蜷缩发抖的小男孩，小男孩衣衫褴褛，拿着一块sE泽奢华的nV用腰带披着，企图抵御寒气。
腰带上的锦绣樱花盛开，开的是北辰不曾有的春季，开的是男孩一心一意却盼也盼不到的春暖花开。
男孩用以御寒的宽腰带x1引了几人不友善的目光。
「小子？这漂亮腰带哪里来的？不是偷哪一家小姐的？」几个乞丐围上男孩，踢垮了男孩面前雪花累积起的小山，遮挡住男孩仰望月光的视线。
「…不是偷的，这是娘的…」男孩怯懦地回道。
男人们闻言大笑，「我有没有听错？你一个小乞丐怎麽会有这种腰带？你真傻，有这腰带早该去典当换点钱、换点食物了，还放在身边，这不显眼吗？」
男人的笑声此起彼落，盘算着要如何从男孩手上取走腰带，而男孩警觉，紧紧抓着腰带，深怕母亲留给他的遗物就此流落他人手里。
男孩觉得想哭。
腰带是母亲的遗物、腰带裹着的怪剑却是杀Si母亲的凶器。
他很矛盾，一个他想留、一个他想放弃。
月光稀疏地落在腰带上，男人们闪开了缝，依着月光定睛一看，窃窃私语，未久，其中一人面露惊恐开口道：「这个孩子就是召来魔鬼的那个孩子！造成慕廉大人府上全灭的那个孩子！」
众人大惊失sE，原本要掠夺那腰带的男人们退得远远的，「那个怪剑呢？那个怪剑？」
丹枫悠悠然地提起眼帘，将腰带或是绕或是披在自己肩上，一脸无趣地正要起身离开，谁料男人们却突然一哄而上，追逐起丹枫。
「这个孩子会召出魔鬼！靛衣大人找他好久！」
「把他捉拿下来给靛衣大人有赏！」
「他是火神的孩子！！」
一听见火神二字，丹枫停下脚步，转身问道：「叔叔大哥们知道火神大人的事情？」
那名说出火神二字的男人羞耻得闭了嘴，青了一脸，吃了一口周围投S来的责备目光。
「…哈哈，孩子，有听过靛衣大人吗？」另一名态度和善的男人缓缓靠近丹枫，一面搓了搓手一面蹲下身，视线与丹枫齐平。
丹枫点了点头，「水神官靛衣大人与火神官的火树大人威名远播，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那你应该知道靛衣大人在找那个魔鬼对吧？那个魔鬼以前毁了靛衣大人最大的营地还差点将旭日山给铲平了，与靛衣大人战了好几夜落荒而逃，北辰当时若不是因为靛衣大人，早陷入人间炼狱了。」
丹枫再度点头，靛衣的传说深植人心，不须男人多说他已是倒背如流。
「所以说，靛衣大人要找那魔鬼，你是不是可以帮帮我们这些叔叔哥哥，把魔鬼找出来给靛衣大人呢？」
男人不断称呼火神为魔鬼，丹枫即便温吞也着实有些不悦了。
「祂不是魔鬼、祂救过我，祂是火神。」
火神二字激怒男人，收起笑脸。「孩子，在光之神、光之後裔之下，不能提起那个魔鬼，祂是毁灭、灾难、Si亡，祂差点毁了北辰这个已经是神弃之地的地方，你还不懂事，现在开始你得明白。」
「提到那魔鬼的人要拔舌！」其余男人应声道。
「孩子，好好告诉你是为你好，好好配合，靛衣大人说不定会给你安排一个不错的居处安身立命。」
丹枫向後退了一步，揪紧身上的腰带。「火神大人不会出现的，我不会让祂有危险。」
孩童天真的话语逗得男人们咯咯直笑，传说中魔鬼的孩子怎麽这麽有趣？男人们再度将丹枫包围，正当丹枫提起脚步要跑时，被其中一名揪个正着，他与丹枫皆抓着腰带，男人力气胜过丹枫，轻易地将瘦小的丹枫提了起来。
丹枫忍着，咬着牙，他不想见到杀Si母亲的怪剑出鞘，眼睁睁看着男人拉扯着腰带，丹枫在心中尖叫着拜托。
他不想再见到有人在他面前人头落地，不论是谁都一样。
一群人鼓噪着：「把那魔鬼叫出来！」
「那魔鬼的怪剑也叫出来！给r臭未乾的孩子用实在太可惜了，给大爷们用吧？」
「他是火神！不是魔鬼！」丹枫终是忍无可忍，朝着男人们喊了出来。
随着喊叫而突来的力气，丹枫自男人手中扯回腰带，重重摔在地上，几个人就这麽围上来对他拳打脚踢，另一群人则急急忙忙往另一个方向说是要通报靛衣大人，消失无踪。
丹枫小小的身躯就这麽趴着，任由几个壮汉又打又踹，他曾经几度心想火神会不会又出现呢？还是这次，火神并不会来呢？
不，他不能出现，火神出现的话，靛衣大人不会放过他的。
「祢不能来…祢不能来…」丹枫喃喃念着。
直到呕出鲜血、失去意识，火神彷佛是丹枫的定心咒语，脑中画面全黑的前一刻，他仍心心念念着火神。
他不会Si。
他要活下来。
他必定要再见到火神。
身穿紫袍，翩然降临於世，冷若冰霜，眼神静谧迷幻，雪sE的肌肤来自冰雪飘渺之地，细长柔美的银发是霜雪的月sE，却带着地狱火炎横空出世。
「你们做什麽？欺负孩子啊！」
附近居民聚了起来，旁人再怎麽说丹枫是魔鬼的孩子…可终究是孩子，而今这孩子即将垂Si，是人都会不忍卒睹，男人们见事迹败露，落荒而逃。
那是一个与今天相同的大雪天、与今天相同的地点，相同的暗巷。
只是人事景物全非。
他没有再见过火神，直到遭遇火伤後的迷蒙之间似乎与他又见上一面，如梦似幻，他自己都说不准是真是假，一年後，丹枫遇见了景炎。
景炎身穿红袍翩然而至，找到了十二岁的他，似是记得火神的事又不像完全记得，两个人似是同一人又不像同一人，即便如他所说，火神是他炼出来的占火，他心中还是有个声音肯定着，那是他，那是身为飘渺的他、自他未知的未来抑或是来世翩然穿越而来的他。
「…我会把你找出来…」丹枫说道。
韶光流逝，丹枫在暗巷中埋伏了有近月余，每天深夜丹枫都会在暗巷中等待，等了好几十天，等到身边几个乞丐都认得他了。
「小兄弟，到底在等谁啊？」位子经常固定在丹枫旁边的老乞丐忍不住好奇问道。
「一个朋友。」丹枫礼貌X地笑了笑，习惯X地将火伤的左脸埋进臂弯。
小动作引起了乞丐的好奇，「你的脸怎麽啦？」
「没什麽，烧伤而已。」丹枫倒不介意，抬起脸，掀开了隐藏在浏海之下张牙舞爪的暗红sE火伤。
老乞丐倒x1一口气，「怎麽烧的？怎麽这麽严重？」
丹枫闻言，苦涩地笑了，恐怕这故事任谁听了都想笑，「我有个恋慕之人，是他做的。」
「这…小兄弟脑袋没坏吧？把你烧成这样的人你还恋慕着他？」
「我脑袋没坏，不喜欢他才是脑袋坏了，没办法不喜欢他。」
丹枫说的话超越老乞丐们能理解的范围，他们没有真的理解便速速整理出结论——这人确实脑子坏了。
在这里难不成也是在等恋慕之人？在这个挤满乞丐的暗巷？
老乞丐们不禁猜测起来。
不过结论仍旧是：这人脑子是真的也烧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