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灭世篇之七》共赴光Y
吹雪被关在一个木笼中押送至军船,被押着进木笼时不免想起那一幕石棺上盖时的黑暗,她在石棺里不知道哭了多久,只知道下次醒来时竟然已经过了七天。说也奇怪,对於她们是怎麽进入石棺的?扶摇与吹雪两人皆失去这段记忆,只知道是婆娑所为,但过程却彷佛消失一般,有时候会出现一些片段,但都无法成为线索。
忘记也好。吹雪看着外头那些为了将她护送至北辰而忙活的人们,闭上眼歇了歇,眼睛哭太久太痛太累,确定扶摇不在人群中後她不再期待,低头闭眼歇息。
「还好吗?」吹雪倏地睁眼,对这突来的关心感到愕然,特别是眼前出声关心的人竟是那个在大堂中冷漠寡言的苍海时更加令她感到错愕。
苍海蹲下,视线与屈身的吹雪齐平。
他有一头柔软发亮的短发,海风吹拂,黑发彷佛染上了蓝。蓝应是冷漠,那天的他也确实冷漠,然而现在的苍海却令吹雪感到温暖。
回过神,「呵、别装了。」吹雪苦笑,别开眼神。
「我会护送你安全抵达北辰,你就休息吧。」对於吹雪的不友善,苍海很能理解,他知道在北辰殿生活是如何情况,说有些同情也是确实的。
「反正哪里都是地狱,护不护送有什麽关系?你们不是很担心灭世出现吗?既然如此把我先除掉吧,或许我就是。」事已至此,吹雪真觉得那时应该在石棺里跟随和风去倒好,留下扶摇…扶摇一个人也可以过得很好吧?
扶摇是个既坚强又勇敢的人,和懦弱的她完全不同,求生意志也很强,她一直认为就算婆娑没有让扶摇入门,只凭自己的力量也是有可能成为风神官的。而她却需要别人在背後推着推着才能前进…,累的时候脑中只想着随波逐流而活。
苍海回道:「…你们两个都很重要。」
不,吹雪心想,重要的人一直不是她。是扶摇或是Si去的和风。总之不是她。
一切都回到她十四岁的那个不堪的夏天,那时的她什麽也不会、只被当作繁衍的工具,现在她又什麽也不会了,又被当作做繁衍的工具了。
「为什麽我不能留下来?太子殿下说的是真的吗?」她真不想,努力了这麽久,现在却又要重新面对十四岁的梦魇?
苍海叹道:「慕氏必须平衡势力,慕修陛下怕是没有多少时间了,现在太子殿下才十二岁,若继续独善其身,很快就会被取代,现在有的一切都有可能会被夺走,现在的北辰君野心很大、也很有能力…虽同是慕氏,却靠自己的能力另外战下江山。景炎大人希望现阶段可以先满足北辰君的期待,至少不要让他认为一样皇族出身却和戚氏或宁氏一样,这也是巩固结盟的方式。做得好大家都会感谢你的。」难得苍海多话起来,他见吹雪情绪起伏激动,心想这可怜的nV孩需要被倾听。
他不期待可以激荡出什麽吹雪的Ai国心之类的,但望她能好好思考,此去目的不是只有下地狱一途。
「那扶摇要做什麽?她留在这里做什麽?」
「…扶摇必须留在这里,我们会尽快查出为什麽你们都失去法力的原因。恕我直言,她原本资质就b你好,待她恢复法力,我们需要她帮忙巩固神官的势力,未来要我们四个人在一起才能扶持住年幼的太子。」
吹雪不懂,「风神官世世代代受到诅咒、世世代代都是nV人,婆娑之後的听风者都不能当神官不是吗?不要说神官了,连政治的边沾不到,现在为什麽为了扶摇破例?她那麽特别吗?」
苍海叹道:「不是这样的,不是因为扶摇,只是太子殿下年纪太小,只凭我们三个人是无法巩固他的。你大概无法想像…他还是个孩子却每天都很危险。」
「…听他说得多相信自己的亲族一样…原来内心怕得要命。」吹雪歪嘴笑了起来,罢了,那天那麽多人在,他总不能示弱说自己有多需要四神官在身边吧?呵,原来太子殿下也和她一样害怕。
「…所以?如果我真的生了孩子我就可以回这里吗?」
「嗯…。」苍海不敢接着说太多,这不是他能裁夺的事情。
吹雪心一揪、扁了扁嘴,觉得自己按耐不住的眼泪要夺眶而出,「我会怕…」她听见自己的声音竟然是颤抖得难以辨认。
吹雪从木笼中伸出手揪着苍海的披风哭着,苍海靠近她,为了让她能抓住更多披风的部分,希望她能藉此安心一点。
海路并没有想像中的难熬,这时天sE趋近h昏。
吹雪知道是苍海平息了汹涌才让她北辰之行如此顺利,唯一不适是待在笼子里太久,甫出木笼,吹雪立马伸展肢T,深x1一口满满的冷冽气息,南云时值盛夏,隔了片汪洋的北辰竟是严冬。她吓得瑟缩,苍海即时为她肩膀披上厚斗篷裹着身形单薄的吹雪。
「没事吧?」苍海关怀道。
「…没事。」吹雪耸着的肩膀一直没法放松,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样的天气令她想起…
某天曾有人冒着大雪为她送毯子保暖。
苍海领着吹雪及一行军人下船踏着积雪前进,不久便见到一列马骑及马车在积雪较浅的路上等候,一夥人都是一身慕氏黑衣军装或长袍、身形健壮,几乎都是男人的样子,听闻四国某些nV孩甚至必须从军赚取家用等等,但眼前这一列军人身形似乎都是男人。
都是男人…,吹雪不由得害怕,她躲在苍海身後,下意识地又揪着苍海的披风,苍海似是感觉到,左手向後轻轻搭着吹雪发抖的手臂。
「苍海大人,久仰大名,在下千面,镜平。」马车前骑着马的青年微笑道,名为镜平的青年身着蓝领及蓝腰带的黑袍、身形消瘦、容貌清秀,不似军人彪形大汉,身形b烟波更瘦小,此穿着竟是暗杀部队的千面首领,苍海心中有着对其人不可貌相的警惕感。
「我的弟弟也是"千面",我也是同是千面出身,看来我们虽处不同地方,却是同宗。」苍海肃然回道。
「在下听过烟波大人盛名,久仰久仰…不过说起来,景炎大人和青焰大人都是北辰出身吧?贵国对北辰出身之人如此礼遇…。」镜平戏谑地笑着,语气却甚是有礼,言语中似乎有着不该说的事情想说出口。镜平颔首致意,吹雪偷偷仰视苍海的面容,表情越发严肃。
原来,景炎和青焰是北辰出身…?这麽说来他们并不是慕氏的纯血缘?
吹雪心中因那番话燃起了一线希望,也就是说,若她能先於扶摇恢复法力、成为风神官或是尽快诞下子嗣的话…,也可以像景炎和青焰一样回南云?
要知道目前太子殿下才十二岁,要他跟扶摇生子显然太早,而千面出身的北辰君听说貌似而立之年,若吹雪愿意,她能办到b扶摇多事。
即便她是旁系、即便不是慕氏的纯血缘。
微小的野心悄悄在吹雪心中播了种,静待水的灌溉。
镜平抬头摆手向後道:「两位请上马车吧,慕萤殿下已在等候大驾光临了。」
慕萤虽贵为北辰君但并非慕氏皇朝共同认定的真王,故仍以殿下称之。
苍海将手搭在吹雪肩上护送她过去,一名黑衣男子将马车门打开,请苍海先行上车,但苍海却请吹雪先行上车,上车时还不忘让吹雪扶着自己的掌心。
一路上,即使有斗篷加身吹雪仍止不住地发抖,马车里已不像外头寒冷,但她却仍抖个不停,苍海见状,将他的手覆在吹雪发抖的拳头上,吹雪心头一揪,觉得呼x1困难了起来。
她从没遇过任何一个男人像苍海这样温柔对待她的,以往男人视她如同器具,起先以为苍海面相虽温柔但实则冷漠,没想到他还有这样温情的一面,令吹雪感觉一种相当陌生的情绪正在萌发,近似於她初遇和风时的感觉,但又不是。
稍早的南云殿别馆――景炎正在房内的屏风里更衣,随侍在侧的青焰一边听着景言低声吩咐不断点头,屏风外待命的烟波听不太见他们说什麽,也不敢逾矩更加向前探听,只是静静站在屏风外几尺等待。
更衣完成後,烟波见景炎竟不是穿着平时的红sE官袍,而是穿着一件黑sE简便的连身外袍,头发半束,随意的发髻简单地cHa着一支镶着紫sE圆珠的发簪。身上表明身份的官sE只有一件红sE轻纱,原本经常以头发盖住的耳朵难得露面,戴着一对紫晶耳饰,整个人乾净俐落。景炎往烟波那走去,「你驻留在g0ng殿,有什麽事情让信鸟到光Y通知我。」
接着景炎轻轻挥手,示意青焰按照方才吩咐退下至自己房内更衣。
「是…要去光Y做什麽?」
「我和青焰得亲自去光Y把一些事查清楚。青焰已经处理好船,你留在这里,有什麽事我会连络你。」
「万万不可!」烟波阻止道,「往返光Y的海象险恶,希望您等哥哥回来,有他在控制海象也可以护您周全…景炎大人,水火不容…海上对您和青焰大人相当不利。」
景炎只是对镜理了理自己的红sE轻纱氅衣,如往常一样表情淡然,不细看还以为他是一尊JiNg细的陶瓷人偶,加上那一头异人天生的灰银长发,看着不似人间之物的模样,沉默相对。
不一会儿,青焰从自己寝室返回,同景炎一样换了一身轻便黑袍、腰间配上红sE腰带、红橙sE的轻纱氅衣,看似急着立即出发的模样。
「等一下!还是带着青豆一起呢?」烟波继续劝道,此时哥哥不在令他非常不安,景炎从来都会和苍海同行的,现在苍海护送吹雪去了北辰,景炎却在此时赶着和青焰一起出门,两位都是出海非常不利的火神官,遇到什麽危险可怎麽办?
「不会的,有什麽事情会立刻通知你和苍海。这件事不要告诉任何人,若有人问起我们的行踪,就说我们埋首藏书阁拼凑预言书的碎片,正在闭关。」青焰冷静道。
接着青焰在景炎身边低语几句後便跟着景炎一起步出别馆,此行没有带上其它人,竟秘密得连随行军人都没有,烟波追上去送两位到远离港口的沙滩上,只见沙滩上只停泊了一艘小渔船及一位老船夫,烟波心想这太乱来了!竟还不是相对安全的军船或商船!
阻止不了只能眼巴巴地看着两个人上船後,烟波立即奔回g0ng殿送出信鸟去北辰,希望苍海能直接往光Y去接应景炎。
烟波虽视景炎为第一讨厌人物,但也深知景炎是苍海最重视、最保护的人,而他永远以兄长的意志为中心,自己的喜恶则可另当别论。
不对!
有更快的方法!烟波想起婆娑将Si之前说的,说景炎身边有会传递讯息的"风",用那风便能知道景炎的安危!
用过早饭整理了房间,休息一阵子後扶摇正在高塔房内试着重新冥想修炼,却听见长梯架上石墙的声音,猛然回头,早些时候为她送早饭的烟波竟又出现在窗台,一脸怒不可遏、细眉直竖。
烟波跳下窗台,b近扶摇、将扶摇的衣领拎起,「别再装了!马上给我试着听景炎的"风"!」
扶摇无奈,「…景炎大人和青焰大人不是检查过了吗?我和吹雪都没有法力…装什麽?」扶摇叹道,怎麽才隔没一下子就又回到一样的话题?又说在装了?
「我怎麽知道你是不是在骗我?要是婆娑没有问题、石棺也没有问题呢?景炎为何三番两次救你?问题在你本身?」
三番两次?火烧树藤不过一次而已,哪来的三番两次?
「是不是误会什麽了?什麽三番两次?我听不懂…」扶摇一边说,一边困难地扶着烟波的手,试图让他手松一些、让自己气管舒适一点。
「景炎大人去光Y调查你们的事情了!我亲耳听到婆娑说她在景炎大人身边放了"风声",她说那些风会告诉她事情!你现在给我试着解读景炎大人的风!」烟波低声吼道,揪着扶摇的手越发使劲。
扶摇俾倪着烟波,轻蔑的眼神让烟波发狂,「你就算把我打Si我现在也解不出风了。」冷冷说道。
碰的一声,烟波将扶摇甩在地上,重重挥了好几拳,那力道重到已不将扶摇当成nV孩看待。「信不信我杀了你!」
听风者是魔,所以世世代代受到诅咒。
烟波是个忠实信奉铁的慕氏教义的人,认定受到光之神诅咒的种族肯定是魔。疯狂对着扶摇一阵拳打脚踢,直到扶摇吐出血才暂时罢休,每次都是在扶摇快要昏厥时停手,再不放弃地问要扶摇听景炎的风声。
「给我醒来!说啊!」烟波一边喊道,一边给扶摇赏了数个耳光。
「…真的…没办法…」扶摇在昏厥的边缘徘徊,不知道自己重复了这句话几次,说到後来变成呓语,混着吐出来的血,难以辨识。
真的…没办法…听不见…真的…没办法…听不见…
重复到真正的黑暗终於覆上她眼帘。
回忆的片段开始像落叶一样掉落在她的脑海,那些是她连日来想也想不起来的、进入石棺之前的记忆,那麽细碎、那麽零散…。最後那落叶般的画面中不知为何出现了和风的身影,不是她心心念念的吹雪,却是和风。紧接着是石棺盖下的黑暗。
她在一个不见底的地方漂浮着往下坠,听见烟波的怒吼越来越远,取而代之的是一闪而逝的红画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