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听到谢家茶庄的名号时,场内纷纷响起细碎的声音。
「这就是有名的云山雾芽啊。」
「云山雾芽听说是好茶啊。」
「云山雾芽入口甘冽清香,回味无穷。好多茶道师都赞不绝口。」
为避免茶味相混,每一家的茶叶上来,都会用全新的一套茶具。上一家茶庄的茶叶品完之後,便由专人拿下去,并换上新的一套茶具。
在这个空档,六名评审也交换了下眼神。
「终於可以尝尝远近驰名的云山雾芽了。」
「我等了一天,就等这品茶了。」
「是啊。等一下一定要好好品尝。」
茶道师将木盒放到专门用来泡茶的案几上,一套泡茶的程序行云流水般展开。
温壶、洗茶海及茶杯、置茶、轻摇壶身。
此时,茶道师将茶壶送上评审案几上,让评审轮番闻着壶内茶叶的前香。
待评审们都闻完前香後,在旁静静等待的茶道师取回茶壶,继续後面的步骤。
醒茶、洗杯,然後才开始泡茶。
茶道师从红泥小火炉上取下铸铁壶,缓缓将热水倒入茶壶中,盖上壶盖时,壶内的水溢了些出来。
茶道师优雅地坐在原地,待时间差不多,才开始分斟茶汤。
琥珀sE的茶汤被注入闻香杯。六名贡茶院的差役上前,分别拿着一个小木碟上头放着品茗杯与已注入茶汤的闻香杯,同时分别送给六位评审。
六位评审左右相视,确定所有人都拿到茶,再同时将闻香杯内的茶汤注入品茗杯中。这是为了不让时间的差异成为评b时的误差,所以所有人的动作都力求一致。
再拿起品茗杯就鼻闻其热香,接着饮下品茗杯内的茶汤。就在评审细细品尝时,六名评审都面露异样,但终究还是将茶汤咽了下去。
喝下茶汤後,按照惯例要再拿起闻香杯闻其冷香。如此整套品茗程序才算完成。
可是,评审对闻冷香的步骤明显有些敷衍。
居九雁冷笑地看着茶道师,再仔细看着红泥火炉上的铸铁壶,已经不再冒白烟。
此壶已非刚才那壶了。
张妍紧张地望向居九雁,後者安抚道,「无妨。我们的必胜王牌还在路上。不怕。」
在场上的谢居宗已经开始冒冷汗。
怎麽会这样?明明都买通茶道师了,怎麽评审好像对茶很不满意的样子。
谢居宗直盯着茶道师,後者却是垂眸端坐,一丝目光都不分给他。
「咳。」身为地方官,刺史俞由锐率先发表评语,但听着场边对云山雾芽的溢美之辞,到了嘴边的真实评语却是怎麽都说不出口,最後只好捡了几句场边说过的赞美之辞,不痛不痒地混过去。
户部主事王立维因为拿了谢家的好处,无法口出恶言,也只能假惺惺地称赞了几句场面话。
到地位最高的内务府总管时,只不过淡淡地说了句,「别具风味。」
三名副审都是经过知县柳诠钟提点的,自然也说不出什麽恶评。
云山雾芽的评b就这样糊里糊涂地混过去了。
但是,谢居宗知道云山雾芽凶多吉少了。
他忐忑地走回座位,看到旁边赵钰明得意的小人面孔,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可恶。这个两面拿钱,不讲道义的小人。谢居宗恶狠狠地望着台上的茶道师。
偏偏茶道师在贡茶院任职,虽不算是个官,却也是官府的人,轻易动不得。
谢居宗只能在台下气得内伤。
在赵家茶庄上台後,普遍得到好评,谢居宗的内伤加重了,几乎让他吐出血来。
就在第二天品茗大会即将进入尾声的时候,一名刺史府的差役风风火火地走进来,迳直上台到俞由锐身边低头禀告事情。
俞由锐听完,脸sE大变,立刻走到内务府总管身旁俯身说话。
这时,王立维察觉事态似乎颇为重大,便主动走过去询问。
三人交谈後,又分别落座,将最後的三家茶庄的茶评完才行sE匆匆地离去。
见状,张妍面露喜sE地看着居九雁,後者点了点头给予肯定的答案。
她们走出贡茶院时,云山出现祥瑞的事已经传遍整座府城。
很多人听到祥瑞的消息,便纷纷往云山而去,想一睹究竟。
离去的三名主审也是往云山去了。
身为始作俑者,居九雁当然不能不去共襄盛举,在慕非清的保护下,随着人流来到云山。
慕非清不愿冒险让行动不便的居九雁待在人群的包围之中,提着她跃上一棵树,视野好还清静。
在山下时,慕非清便拿出解药让居九雁服下,是以她们看到的景象与其他人略有不同。
在保持清明的状态下,居九雁透过机关喷薄出的雾气,看出机关安置的一些细节。
机关安置在溪流的对岸一处碎石滩上,那碎石滩位於对岸的断崖之下,除非走水路,否则一般人到不了。这地点是慕非清特别挑选的,以防有人走近而识破机关。
眼前这条溪水流湍急,要走水路也不是那麽容易。
昨夜搬运机关时,靠的是公输照事先装好的流笼,一一将机关部件运过去。
而流笼的安装靠的是慕非清先以水上飘的轻功,带着缆绳渡溪。安置妥当後,张妍再带着公输照靠着缆绳渡溪。
光是搬运机关部件便耗掉大半夜。反而是安装机关花费的时间还b较少。
「公输一定很自豪。」居九雁喃喃自语道。
一旁的慕非清听到便答道,「确实很满意。装好之後,在原地欣赏许久。若不是天亮了,怕被人撞见,她还不想走。」
居九雁笑了一下。
忽然,有人也上了树头。慕非清的手放在腰带上,准备随时cH0U剑应敌。
「莫动。莫惊慌。自己人。」
听到张妍的声音,慕非清才垂下手放松警戒。
「你们怎麽来了?」居九雁问。
一同来的还有孙致邈。「我们来凑热闹。」
这时,机关喷出水来,形成天降甘霖的情景。
张妍一脸痴迷道,「那凤凰真漂亮。你们看,有霓虹。」
居九雁狐疑地看着孙致邈。
「她不肯吃解药。」孙致邈无奈道。
居九雁哑然失笑。「她这是x1迷药取乐?」
「看样子是这样没错。」孙致邈无可奈何到了极点。第一次看到这种自愿x1迷药的人。
「白痴。」慕非清没好气道。
幸好这迷药主要是针对人的视觉,对神智并没有作用。否则,张妍这时一定会被慕非清抹了脖子,至Si都不知道怎麽Si的。
当天晚上,谢府迎来一名贵客。
谢居宗看完一天的帐册正准备歇息,下人便来通报,说是户部主事王立维来了。
「主事大人,深夜到访,不知所为何事?」谢居宗亲自提着灯笼,恭敬地到前院把王立维迎进来。
王立维停下脚步,看了他一眼。「除了贡茶的事,还能是什麽事?」
见王立维口气不善,谢居宗诚惶诚恐地低下头。「是。眼下除了贡事再无要事。主事大人,里面请。」
谢居宗将人带到主厅里,下人立刻送上热茶。
王立维看着茶盏,并没有拿起来。
「你现在是不是以为有了祥瑞,云山雾芽被选为贡茶是板上钉钉的事了?」王立维冷然道。
在王立维的威严之下,谢居宗的额头不由得冒出汗来。
「难道不是吗?」谢居宗不相信出了祥瑞,云山雾芽还不能被选为贡茶。
「你太天真了。」王立维痛心疾首道。
「草民不解。请主事大人明示。」谢居宗站起身,拱手作揖。
「唉。」户部主事叹道,「你今天被摆了一道,知道怎麽Si的吗?」
「草民百思不得其解。」谢居宗摇头道。
「刺史是赵家的人,你知道吗?」王立维问。
「这个倒是知道。」
「贡茶院归刺史所辖,你又知道吗?」王立维再问。
「当然知道。」
「那茶道师在何处任职?」王立维又问。
「贡茶院……您是说……刺史对茶道师施压,让他在品茗大会上作手脚?」谢居宗面sE铁青。
「还不算太笨。」王立维嫌弃道,「有这位刺史在,他往上报了祥瑞,得了功劳,转身还是可以把云山雾芽踹掉,让尖山玉露上位。所以,祥瑞和贡茶是两码子事。」
「这……这可怎麽办?」谢居宗焦急道。
王立维这时才端起茶盏,浅浅地抿了一口。
「还请主事大人指个明路。」谢居宗一揖到地。
王立维咳了一声,抬眼望向谢居宗。「这事可不好办。」
「主事大人尽管说,草民必定尽力而为。」
「现下只有一个法子。拉拢内务府总管。」
「如何拉拢?」
「你们怎麽拉拢侍郎大人的,便怎麽拉拢总管大人。」王立维淡然道。
「可是……草民怕是见不到总管大人。」谢居宗迟疑道。
「所以才说不好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