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样是经营书坊,为什麽别人都经营得好好的,那家书坊却是如此惨淡?」
「那家书坊的书都是旧书。店内书架都蒙上一层灰,可见老板没有勤於打理。从这两点,可见老板的经营态度。开门做生意,让客人满意是重点,不管是让客人买到他想要的东西,或是提供一个舒适的购物环境。」
陶漪点点头。
居九雁继续分析道,「没有客人就没钱进新书,没有新书就没有客人,这是个恶X循环。」
「如果有资金投入,就能打破这个循环吗?」
「有资金投入,但经营态度没有矫正,那钱等於是丢进去填无底洞。」
「我好像懂了一点。」陶漪又问,「商人不是唯利是图吗?为什麽那个老板会那麽在乎那是祖业,Si守着一个钱坑不放,日复一日地亏损,也不愿结业清算?还有尹姑娘也是,因为是祖业,所以不能轻易被夺走。」
「也是有唯利是图的商人不管何谓祖业的。君子Ai财取之有道,这是有读过书的商人。祖业不可弃,这是有人l观念的商人。就像当官的不是每个人都Ai民如子,商人也是千百种,不是每个商人为了利益都可以出卖灵魂。」
陶漪拿起笔,横放在食指与中指之间,一下一下地在纸上敲着。
「我好像知道要写什麽了。」
「写什麽?」
「为重振祖业而努力的奇nV子,像花木兰那样nV扮男装经营生意。」
「之前那个千金小姐和剑客的戏文呢?不写了?」
「那种缠绵徘恻的传统戏文果然还是不太适合我。」
「读书人意气。」居九雁笑着说。
「没办法,根深蒂固。不过,有始有终我还是懂的。而且,那种传统戏文……套句你们生意人的话,还是有一定数量的观众,必不可少。我没打算只写一部戏文,等写完我想写的,那个我会继续完成。」
「那是个好故事。若是半途而废,就太可惜了。」居九雁由衷地说。
城东。一座四进的大院,金碧辉煌的大门上挂着吴府的牌匾,正是吴鑫磊的住处。
大院内,到处是雕梁画栋,每座园子里都有假山奇石。其中最大的一座园子里还有一座小湖,湖中有座凉亭。附庸风雅之余,尽显这户人家的财力。
在正堂里,吴鑫磊坐在太师椅上,手边摆着一盏茶。他闭着眼睛,口中低声哼唱着小曲。
「老爷。」管家吴伯从外面进来,穿过天井,走进堂内。
「什麽事?」吴鑫磊端起茶盏。
「差不多到时间要招今年的佃农了,拖得太晚,怕人手都被别家招走。」
吴鑫磊慢条斯理地喝茶。
「再等等。现在外面都在传江南大丰,米粮多到明年都卖不完。我们再等一段日子,等那些佃农着急了,再把地放出去。如此一来,要收多少租还不是任我开口。」
「老爷高见。」
「下去吧。」
「是。」管家行了个礼後,转身离去。
吴鑫磊又喝了口茶,放下茶盏,阖上眼睛,继续哼唱小曲。
结束一整天的跟监,张妍累得一回到戏坊後院,便趴在练功小院的长板凳不想起来。
「起来。」慕非清低声喝道,「趴在这里成何T统?」
「我不要。我累Si了。」张妍耍赖道。
慕非清拽着张妍的手臂要把人拉起来。无奈那人Si赖在板凳上,手还抓着凳子脚,铁了心地不起来。
「尹姑娘特地下厨煮了几样菜,就等你回来开饭。你好意思让全部的人等你一个?」
张妍这才松开手,任由慕非清将她拉起来。只不过,人起来是起来了,才刚站起来,又身子一歪,倒到慕非清身上。
「背我。」
「去Si。」慕非清双臂一振将人甩开,再一个回旋,把张妍踢倒在地。
那一脚说重也不重,就是自尊伤得b较重。张妍其实并没有多累,就是犯个懒,想耍个赖,没想到遇到铁面无情的慕铁捕。
张妍站起来拍了拍衣服,「这麽凶,小心嫁不出去。」
「抱歉。」慕非清淡淡地说,「在旁人眼中,我已经嫁出去了。」
张妍张大了嘴巴。这还是那个木讷寡言的慕铁捕吗?有J细混进来了吧?
「快走。」慕非清拉着张妍的手臂,往侧厅里走。
走进侧厅,看到整桌的菜,张妍食指大动,什麽疲累都抛到脑後。
她迫不及待地推开慕非清,坐到孙致邈旁边的位子。「尹姑娘,这一桌菜都是你煮的?」
「是的。不知道合不合你们的口味,都是渭县常见的家常菜。」
「家常菜好啊。我好久没吃到家常菜了。」张妍举起筷子,就等居九雁一声令下。
居九雁看着张妍的举动,忍俊不住地笑了,又有心逗她一逗,故意假装品茶,迟迟不肯喊开动。
最後是李元雅看不下去,「好了。大家开动吧。别让菜凉了,辜负尹姑娘的辛劳。」
张妍的筷子如猛虎下山般直扑向离她最近的那盘红烧鱼。
「真好吃。」张妍吃完鱼r0U,又扒了一大口饭,「跟着杜临跑了一整天,累Si我了。」
尹梦榆正要举起筷子复又放下,「杜临?杜捕快?跟着他做什麽?」
张妍不明所以地看看尹梦榆又看看居九雁。
「本想吃完饭再谈这事的,没想到你这嘴巴就像没栓牢的牛一样,横冲直撞。」居九雁放下茶杯,「是这样的。我今天去查了银票的事。银票是杜临给的,所以我让张妍跟着杜临,看能不能打探到什麽。」
仇思媛帮居九雁把茶杯满上,「我就说你一定可以查到的吧?真行。」
居九雁笑着喝下那杯茶,就当是和解了。毕竟相识数年,有话就说、有架就吵,她们便是如此直来直往的交情。
「有打探到什麽吗?」尹梦榆追问道。
张妍看了居九雁一眼,在得到後者的同意後才说,「我一直跟到晚上,发现他到一条小巷里洒酒祭奠。」
「澍yAn酒家旁边的那条巷子?」
「你知道?」居九雁问。
「鸿祺就是在那条巷子出事的。」尹梦榆答道。
所有人都停下筷子。
尹梦榆伤感地笑了笑,「大家不要在意,继续吃吧。」
「没事的。」仇思媛轻抚尹梦榆的背,「大家继续吃啊。菜凉了就不好吃了。」
居九雁第一个举起筷子。「吃吧。大家这样反而让尹姑娘更难过。」
「是啊。大家不要拘谨。我迟早要放下的,请各位以平常心待我即可。」尹梦榆拍拍仇思媛的手,表示自己没事了。
席间一时无语。在座的全是心软的nV人,要想完全不在意,那是办不到的。
尹梦榆打起JiNg神,替所有人布菜,并且主动说起事情经过。
「那天差不多也是这个时辰,我们正准备用晚膳。衙门的人来喊鸿祺,说是庄捕头叫他去帮忙。来喊人的便是杜临。」
「杜临和马捕快的关系如何?」
「据我所知,鸿祺与他并不算很热络的交往,就一般的同僚关系。偶尔会提个一句,却不是太常提起。」
「你对庄捕头的了解有多少?」
「这个鸿祺就经常提到了,不过,大多都是抱怨。庄捕头趋炎附势,见到有钱有势的人便逢迎拍马,在平民老百姓面前又是另一副面孔。鸿祺对此人多有不满,可是,那是他的上司,他也不能如何。」尹梦榆见居九雁换上酒杯,便站起来替她倒了酒,「那天在爹爹的灵堂里,吴员外来要求代为管理戏班的时候,庄捕头也在场。他一直敲着边鼓,要我答应吴员外的要求,话里话外挟枪带bAng又软y兼施的。不知道的人说不定会以为他收了吴员外什麽好处,才如此卖力地为吴员外游说。」
尹梦榆坐下,「当时,鸿祺与吴员外据理力争,说他无权如此要求,还把查到的事一GU脑都说了出来,指责吴员外不该做这些手脚。庄捕头反跳出来大骂鸿祺,要他尊重吴员外,不可口出狂言,特别是没有证据的事。言下之意便是,即使鸿祺找到证据,他也能让证据消失。」
「他能只手遮天?」
「可以。县令年事已高,不太管事,就等着时间到便致仕。很多案件都是全权委任给庄捕头,只要他动点手脚,要判生判Si全凭他,让很多老百姓对庄捕头更是畏惧。即使有不怕他的,他也会找听话的捕快去找那人麻烦,让人烦不胜烦,甚至会有血光之灾。渐渐的大家也就不想和他y碰y,能避就避,避不过的只能自认倒楣。」
「岂有此理。」慕非清气愤地拍了下桌子。
张妍连忙压住桌子。「铁捕息怒。这桌菜很好吃,可不要浪费了。」
「我还没气到那份上。」慕非清没好气地说,「还有,我已经不是铁捕了。」
尹梦榆疑惑地望向仇思媛,後者对她摇了摇头,并以口形告诉她,之後再与她详说。
居九雁喝了杯酒。「非清,这事又得让你出马了。」
对犯罪气息极为敏感的慕非清自然是看出其中的蹊跷了。她点头道,「明天我和张妍去那附近查查。」
「好。」居九雁举杯致意。
这一顿饭,最後仍是在沉默中结束。
遇见不平之事,对她们来说几乎已是家常便饭,却从来没有习惯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