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路颠簸中,谢家的车队回到京城。
一进入京城,所见之处皆是繁华。高门大院内住的尽是锺鸣鼎食之辈,与塞外那些与天争命的人们有着天壤之别。
谢家府邸位於离皇城不远处,能占据到这麽好的地点,盖因谢家祖上曾有人为官,且官职不低。这是居九雁忘了在哪里听来的轶事。
「少爷,到了。」
坐在马车里的居九雁睁开眼睛,露出势在必得的锐利眼神。
「我劝你收敛点。」仇思媛拍拍居九雁的手臂,「温和的谢九鸿不会有这样的眼神。」
居九雁低下头,嗯了一声,再抬起头时,已是一派温文尔雅的神情。
管家出来迎接,告知家主与夫人都不在家,让她迳自去安顿,晚上再去向两老问安。
居九雁没有多说什麽,只说知道了,便打发管家去忙自己的事。
在搬运行李的小厮带领之下,居九雁顺利走到谢九鸿所居的院子。
「少爷,您回来了。」一名温婉的大家闺秀模样的nV人迎面走来。
居九雁停下脚步,怔怔地看着眼前的nV人。
「少爷旅途劳顿,先入内歇息。」李元雅望向居九雁身後的两个nV人,「这两位便是二夫人与三夫人吧?我已令人整理好房间,如想休息可让人带你们前往。」
居九雁回过神来,「辛苦元雅了。」
李元雅愣了一下,很快地便恢复从容。「不。不辛苦。这是我应该做的。」
见居九雁似乎想与李元雅多说点话,却不知从何谈起,仇思媛只好出手推一把。
「少爷与夫人多日未见,想必很多话要说。我和三夫人先行告退。」仇思媛拉着公输照随引路的婢nV而去。
「那个……」居九雁挠了挠下巴。
「少爷请随我来。」李元雅将居九雁带到院子里的主屋,转头对婢nV说,「去沏茶来。」
居九雁在主屋中央的圆桌落座。
李元雅静静地坐在居九雁右手边的位置。她暗自地观察夫君,总觉得这次夫君回来怪怪的。以前他总是拘谨地喊自己夫人,今天却是亲昵地喊了她的名字。
「元雅近日可好?」居九雁勉强找到一句开场白。
她看着李元雅,想着以前姐姐会是怎样和这nV人相处的呢?
「尚可。」
「家里可都好?」其实她一点都不想关心谢家人如何,不过就是句场面话。在外行商,应酬话还是学了点。
「与往常无异。」
李元雅拿出一串钥匙交给居九雁。「这是少爷私库的钥匙。这几个月的例银除去家用外,皆悉数存入私库。还有些人情往来的礼品也已入库并登记在册。少爷既已回来,这钥匙便交还给少爷。」
居九雁接过钥匙,「好的。辛苦元雅这段时间的C持。」
「这是元雅的本份,不辛苦。」
两人如普通夫妻般闲话家常,疏离且不含感情。
在窗外,一个婢nV打扮的nV子偷听着两人的对话。
傍晚时分。谢家家主,也就是谢九鸿与居九雁的生父,谢运珅还在外应酬。而谢家大夫人却是先回来了,听说谢九鸿到家便把人叫来。
赵夫人一见面,没有寒暄,劈头便是命令,「你和李家千金成婚也有大半年,该圆房了。」
居九雁抬头看着赵夫人,在赵夫人旁边还有一个穿着锦衣罗缎的男子。那男子在感觉到居九雁的目光时,懦弱地偏头避开视线交会。
「这是我侄子赵广信。我知道你身T有恙,无法人道,但二房对家主之位仍是虎视眈眈,如果你不早日诞下子嗣,怕是你父亲当初的危机会降临到你头上。广信今晚会代替你与李家千金圆房。」
听到「无法人道」时,居九雁在赵广信脸上看到轻蔑的表情。她暗恨赵夫人丝毫不顾及她的脸面,连这种话都说得出口,还是当着她的面,可想而知,以往谢九鸿在谢家遭受到怎样的轻视。
「这事倒也不必这麽急,我还年轻,应该还能拖几年。之後寻个机会,我带元雅外出行商,从外抱个孤儿回来充做子嗣也是可以的。」居九雁耐着X子周旋。
「不能拖了。谢居安的儿子已经满月,再拖下去恐有变故。再说了,外头那些来头不明的血脉怎麽能当谢家子嗣?」
「既然如此,赵家血脉就可以吗?这事问过家主吗?」
听到「家主」一词,赵夫人愣了一下。谢九鸿平日总是谦逊有礼,今天似乎有些古怪。咄咄b人不说,他不喊爹却喊家主,称呼李元雅也不是夫人而是直呼其名。
但现在不是计较这个的时候,赵夫人重整旗鼓後说,「若不是我儿早逝,谢家血脉与赵家血脉还不是一家人吗?你无需考虑这个,我自会去与老爷说明。」
换句话说,赵夫人这是打算先斩後奏。居九雁这麽想着。
「我想,这事关血脉还是先和家主禀明再做决断b较好。」居九雁坚持道。
最後居九雁与赵夫人不欢而散。
走出厢房後,居九雁吐了个大气。谢家真是个吃人的地方,姐姐在这里必定吃尽了苦头。
转过一个回廊,一个穿着青sE丝绸长袍的男子迎面而来。
「谢九鸿,没想到你还能活着回来。」男子低头看着居九雁手上的拐杖,「只伤了腿,算你命大。」
居九雁紧握着拐杖,「果然是你。」
「什麽是我?」男子故作惊讶地说。
「是你派人刺杀。」
「有证据吗?」
「刚才你的话就是证据。」
「除了你还有谁听到吗?」男子挑眉笑了下,「我刚才不过就是巴不得你Si的诅咒罢了,并不能证明我买凶杀人。我们两房的关系差到极点人尽皆知,我说出那样的话,最多是被说不顾血缘亲情,除此之外也没什麽大不了的。」
「……」
「想和我谢居安斗,你谢九鸿还差得远。不过是外面带回来的野种,也想做谢家的大少爷。」谢居安与居九雁擦肩而过。
居九雁被谢居安撞了一下,扶着廊柱勉强稳住身T。她转头看着谢居安的背影,如此有恃无恐,想必是认定了没人能逮到他的把柄。
因为答应了要照顾李元雅,居九雁刻意地接近李元雅,偷偷向婢nV打听她的喜好。打听之後却发现,李元雅竟然没有特别的喜好,对待每样事物她都是一样的态度,简直就是个淡泊到无味的人。
李元雅就是个典型的大家闺秀温婉娴淑。自从嫁给谢九鸿之後,一直恪守本份,为谢九鸿打理後宅,只是谢九鸿并没有属於自己的产业,李元雅也就英雄无用武之地,只能守着这小院落每天指挥下人打扫这里整理那里,偶尔打理下花草,谢九鸿在家时便亲手做些小菜。小夫妻的日子还是有模有样的。
居九雁旁敲侧击两人过去的相处,由於谢九鸿成婚没多久为了逃避圆房便外出行商,下人们对两位的相处也就只停留在举案齐眉的层面上。
这时居九雁发现自己犯了个错误。她对李元雅过於亲昵了。有几次她从李元雅的眼中看到疑惑,却没有在意,现在终於知道那是为什麽。
居九雁还感觉到李元雅或许是顾忌着她的面子,刻意地回避腿伤的问题,表面上虽然不闻不问,却是身T力行地减少居九雁走动的机会。
坐在凉亭里,居九雁摒退左右,终於逮到一个和李元雅独处的机会。
「你没有什麽想问我的吗?关於我这个人,而不是冷不冷饿不饿之类的寒暄。」
李元雅露出有些为难的表情,像是从来没想过这样的事情。
「你不想问问我这趟外出行商遇到些什麽吗?」
「如果少爷想讲自然就会讲。」
「天底下的夫妻都是这样相处的吗?」
「夫妻不是本该相敬如宾?」
居九雁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原来这就是相敬如宾。」
仇思媛和公输照带着一个婢nV穿过九曲桥走进凉亭。
「少爷和夫人好兴致,这湖面风光配上一壶好茶,正适合怡情养X。」仇思媛坐到居九雁身旁。
公输照在稍远的一侧落座,面带微笑地看着居九雁。
「你们怎麽来了?」居九雁笑着任由仇思媛靠着她的身T。
她抬头看了那婢nV一眼,脸sE微变,碍於李元雅在场无法发作。
「本是逛着花园打发时间。远远地见到少爷与夫人在此,便同妹妹一起过来凑个热闹。」仇思媛的身T直往居九雁身上贴,完全不给居九雁拉开距离的机会。
树上叶子落下,居九雁假装转头望向湖面上的涟漪,靠近仇思媛的耳畔低声说,「姐姐,端庄点。」
仇思媛变本加厉地靠过去,两只手攀上居九雁的肩膀,再往前伸手便成拥抱的姿势。「我是你的二夫人,在自家院子要什麽端庄?我又不是大夫人那种大家闺秀。我的出身在谢家早已不是秘密,昨日谢家大夫人把我和公输唤去训了一顿,叫我们要恪守妇道,不要和他人g三搭四。」
居九雁脸sE大变。谢家大夫人恐怕是疑心仇思媛和公输照的来历。她心知肚明谢九鸿是nV子,见居九雁带了两个nV子回来,若说为掩人耳目也太过了。更何况,谢九鸿连和李元雅圆房都百般推脱甚至不惜远走他乡,又怎麽会主动收nV人为妾。
恐怕她一开始就走错了步棋。居九雁紧锁眉头,反思过去几天的所作所为是否已露出破绽。
是她大意了,在对谢家没有全盘了解的状况下就一头撞进来。本以为她掌握的消息足够支撑她控制全局,现在看来远远不够,甚至像筛子般漏洞百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