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刚才进入郊区的那个大路口边,骤然断去的灯光则再不见明YAnsE彩,倒是能看见到好几盏工业用的探照灯,刺眼十分得看不见红与绿,只看得见白与黑。
看得见再过去是无边的黑。
程郁岑望着那处,眼皮一下一下地在眼前眨过黑幕,将心里的那一愣眨成了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
她不知道这里是何处,但她知道那里就是洛边区。
她不知道从这个视角看去的时候,原来心里的那种酸楚会被放得几乎无限大。
「喀——」她听见一声打火机的声响,有石子路被脚步稳重踩过的响动。
身侧,风往这边掠了过来,她的鼻尖很快就被一GU浓厚的烟味攻占住,可她不闪、不躲、不动,脚下像是被灌了千斤重。
余光里,男人的高大身形在一片夜sE间吞云吐雾着,他手上的那点火光远远地落在中央区的夜景之上显得微不足道。
好一半晌,他清冷得能和这夜里温度相匹配的嗓音才被风带进程郁岑的耳朵里头:「看见了?」
这一句,问得她的眼前顿时失去了焦距,满是模糊,她应声:「嗯。」
看见了,也看不见。
山腰上的冷风将她的手冻得厉害,却也不见她把手收进口袋中。
她不会问这是哪里、不会问傅岐左为什麽带她来,她只需要静静看着、听着。
傅岐左手上的菸燃得都快尽了的时候,他才抬起夹着菸的那手指向洛边区的方向,道:「之後,我要让这里变成那个样子。」
说着,程郁岑就看见他手上的那抹火光点从洛边区的位置快速地移动到了中央区上,话落,薄唇最後一次一x1一吐,菸蒂被他扔到地面,脚底踩上使着力气反覆辗过,动作里透着一GU难以言喻的决绝。
「你?」程郁岑脱口而出,纤长的眼睫有着轻微一颤。
刚才他指着洛边区时,手上的那点火光落到上头倒好像成了那块黑白之地上唯一的明YAn。
上一次见到傅岐左不过是一个礼拜前的事情,那次坐在他的车上要被接到警务处的时候,程郁岑还想着——他还真是她活了二十几年里的个例,可他好像不是坏人,一次次地保了她,那麽她应该要用什麽样的标准去衡量以及确认这个人的好坏?
可是就在刚才他清晰并且坚定地说完那一字一句的瞬间,程郁岑感觉自己从来没有真正认识过傅岐左这个人,又在同一瞬间认识了他的整个人,甚至能说是他的心。
眼前是城市里的一片霓虹光彩左右渲住了那个高大颀长的身影,他转过身来,深邃剑眉g勒着那对如曜石一般漆黑的眼眸,g勒着果断的边和锋利的框,而非平时那样的幽冷。
他不说话,并没有回答她的疑问,眼神却凝滞出了答案。
程郁岑没有看错、没有听错,傅岐左说——之後,他要让洛边区也变得和中央区一样,变得一样的明朗、一样的亮堂。
「这里正在实施管制,届时,这座山会从一片荒土成为洛边区的枢纽,所有人都能上到这里来看洛边区是如何亮起。」
从这个角度看去,傅岐左的肩与背宽阔极了,她看见他抬起壮实的手臂,指在这座山上和洛边区、中央区的地方b划着,像在和她说着什麽宏图霸业一般,可语气间不是骄纵傲慢,从嘴里投掷出的仅仅那三言两语是如一个千百斤的鼎落到了地面那样稳当得根本不可轻易推移。
风从四面八方往山腰上胡乱地拂了过来,他们没有再说话,可是有一些心里的想法却被深夜的风拂得在两人之间反覆荡着。
好久。
俯瞰着中央区的光点闪烁都不影响时间彷佛凝住在这个夜晚的错觉。
那只指骨分明的手又从菸盒里拿出一根含到薄唇之间。
「傅岐左。」她唤了他的名字,在这夜里,她的声音也相衬得有些寡淡,可是淡得十分乾净。
他将打火机对到菸草前要点燃的动作一僵,拇指还停留在开关上没有按下,转过眸,不偏不倚地就对上了程郁岑那副清澈的眉目,月sE之下,她原本就大得明亮的双眸又更加通透。
他把嘴里的菸取了下来,连同打火机一起握在大掌之中,除了直视着程郁岑的双目以外便没有别的了,而这麽做是基於什麽样的原因,连傅岐左自己都不清楚。
大概是因为他想要知道她第一次喊了他的名字是为了什麽。
程郁岑把背包卸下一肩来放到身前,低头借着极为微弱的自然光在背包里正在探找着什麽,没有看他,嘴上只对他发出命令,道:「你过来。」
傅岐左听着这三个字眉头像被r0u过的纸一样皱得不行。
语气跟叫狗似地,这应该是这辈子里第一次有人敢用这麽随便的口气指使他。
可是那又怎样?
他都不知道自己的脚是不听使唤还是整个人魔怔了,眉头蹙起得厉害,脚边石子地面上映着的,还是那个修长的身形压到程郁岑眼前的影子。
今天的傅岐左b起平时那尖锐得什麽都不容置喙的模样实在相差了十万八千里,当他站到程郁岑面前时,她都惊讶於居然一句刺耳的话都没有落到耳里。
她还以为又会听到一次那句「你是不是忘了我是谁?」之类的问题。
傅岐左将车子停定以後脱下手套时,她就看见了他手上的伤了,没办法,护理师对於伤口这件事就有着某种程度上的敏锐度,就当是一种职业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