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作为温家的媳妇,他是不能只待在厨房的,甚至,比起做饭做点心,他更需要做的是注重自己的形象。
傅观宁将拌匀的药剂一点点细致地抹在头发上,戴上浴帽,把头发全部装进去,然后脱下手套,洗干净手上的气味,走到衣帽间挑衣服。
他边挑边想,自己还是更喜欢做吃的。甜美的糕点放在温凛面前,温凛会领情,会真心实意地赞赏。而他新生的头发没有得到过温凛的目光,仿佛他在家时是美是丑都无所谓;他晚宴上精心挑选的服装领受的也不是赞赏,是检阅。
而他这次精心打扮过后,为的是去拍上几张照片。他在情人节里扮演的角色是丈夫和他白月光会面的桥梁。凡人自下往上看,觉得乌鹊桥壮观非常,至于牛郎织女,他们本来就踩在鹊桥之上,又何须看。
想到这里,傅观宁就想再点一份变态辣鸡排,吃得涕泗横流,哭个痛快。
但还是算了,再经历一次那样的胃痛,他好不容易养出来的好气色就没了,没了他就不好看了,不好看就会糟蹋和丈夫合影的机会……这样的机会,最多也就两次,溜走一次,以后就难说了。
约会地点在A市最高的建筑的最高层,浮云酒廊。
建筑物高高耸入铅灰色的云层,观光电梯飞升,傅观宁只觉得两耳生风,热空气夹杂了一丝微冷掠过他的颈,一晃神,电梯门却开了。
然而这里并没有刺目辉煌的灯火,只有温热的点点烛光,偶有区域亮着顶灯,也是极小的灯泡,从天花板上垂下,犹如细碎的琉璃珠串,对于傅观宁来说,这种柔和的光线刚刚好,既能视物,又不至于刺痛眼睛。
这次温凛定的位置在西南角上的最佳眺望点,座位周围一圈都是空着的。傅观宁挽着他一路走到座位上,看到两边烛火中一张张模糊的脸纷纷望过来,并没有他认识的人,但不知道是否有人认出了丈夫来。
不过这种紧张的情绪很快消弭了,桌子上的蜡烛散发出了令人愉悦的芳香,侍者端来的鲜奶茶也很好喝,温凛没有立刻就走,而是坐在他对面,陪他俯瞰夜景。
从三百多米高空望下去,一般的摩天大楼也只是迷你的一支,何况那车水马龙。而看客此时都会生出一种奇妙的感觉:这世界上很多很多人,他们离自己都是那样远,微尘一样,蜉蝣一样,而身边坐的那位,又是离自己那样近,就在那暗香浮动的光晕里。
是的,所有人坐在自己位置上的时候,能看清楚的面孔,就只有同桌的那位。
无需包间隔间,就能体会到那种私密。
怪不得是传说中的约会圣地。我的眼里只有你,原本不动心的也要动心了,原本动心的,只有深陷一条路可走了。
“喜欢这里吗?”他的心上人问他。
“喜欢,这里氛围很好,景色也很美。”他如实回答。
然后他的心上人在烛光里掏出了口袋里的卡:“拿去刷,不限额。闷了可以去酒吧区域玩玩,那里有驻台表演的乐队,还可以跳舞,十点半之前回到这里就行。”
说罢,那淡淡的光晕从心上人的面目移到了西装裤上。
“我先走了。”
一句温柔的话,伴随着一阵凛冽的风。傅观宁转过头,定定地望着他离去的背影。一切都像他做过的那个噩梦,他明明是妻子,却又不配做妻子,尤其是这一刻,他像一只豢养在鸟笼中的金丝雀,男人往他身上砸钱,对他召之即来挥之即去。
只有对方的衣服还搭在椅背上,那是温凛会回来的证明。
傅观宁等了一会儿,吃了一份拿波里意面,一份龙井茶慕斯蛋糕。如此消磨到了快十点的时候,他站起身走向了吧台方向——再坐下去,他感觉自己就真像一个什么事都不干,专等着金主来的金丝雀了。
点了一杯无酒精莫吉托,送了一小份火腿片。他坐在吧台最空的一角,那里正好能够观赏演出,看人们在边上跳舞。
那对他而言像另一个世界,晦暗的粉红色灯光,台上腰肢柔软的女性和一名戴着荧光色眼镜的男性在跳一种他不曾见过的舞蹈,还引领着周围人一起跳。于是男男女女都舞成了荧光色的影,眼花缭乱。
他看着这场景,一不留神松手,把插火腿片用的牙签弄掉了,正要问酒保再拿一根,旁边就有只手把牙签筒推到了他面前。
“啊……谢谢。”傅观宁接过牙签筒,同时顺着那只手看过去,他看向了对方的脸。
对方有一张成熟男性的面庞,鼻梁挺直,眼睛有神,正迎着他的目光微笑,脸颊两侧隐隐显出浅淡的酒窝。
是司远。
40司远
傅观宁不敢认。
他从未真正近距离地看过这张脸,尤其大学毕业后,他就已经没怎么再见过这位情敌,所以他记忆里深埋的,只是对方脸上标志性的特征。如今凑近一瞧,陌生和熟悉的感觉掺杂在一起,令他的心底漾起了一种轻微的迷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