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飞平只恨得厉害!他明明用阴极幡封住了江映离的记忆,但他只一见阮舟摇,便认出了他来……
“……救他不难,但师弟却要帮我个忙。”
江映离道:“你说。”
范飞平道:“你,你先把人放下,走过来……”
阮舟摇想阻止,但他甚至一根手指头都动不了,只能任由江映离将他放下,往范飞平那儿去。
范飞平并没有对江映离做什么,而是走到了阮舟摇的身边,蹲下,捉起了他一只手腕。
江映离忍不住道:“你……”
阮舟摇便觉得有什么东西逼入了他魂海之中……是阴极幡?!
江映离有些警惕地冲过来将范飞平拉开,冷冷道:“你干什么?”
范飞平道:“我在救他。”
并没感觉到痛……
但是阮舟摇能感觉到自己身上的汗出了一层又一层……
江映离替他擦了两次,质问道:“你害他?”
范飞平道:“这只是要救他的必要手段……”他过了一会儿,道,“师弟,只有你才能救他。”
江映离此刻全部的心神几乎都在怀中流汗不止的阮舟摇身上,迟了半拍,才道:“怎么,救?”
范飞平道:“等会儿我会把他体内的伴生神器引出来,引到你的体内。”
江映离微微皱眉,道:“这样能救他?”
范飞平道:“能,当然能!”
阮舟摇的心脏仿佛都被揪住了。
江映离却很干脆地就答应了:“好……”
江映离早已至大乘期,阎浮提中亦只有修至大乘期的修士可称之为“仙君”。
范飞平仰仗阴极幡,因无法将阴极幡逼入江映离的丹田,他又无法熟练地运用阴极幡……以防万一,范飞平将他能封印的记忆全部封印!
正因阴极幡不在江映离体内,江映离才能这般容易地想起来……
但只要江映离心甘情愿地放开禁锢,阴极幡就能进入他的丹田!
江映离按照范飞平的指点,指引阮舟摇体内的阴极幡入自己的体内。
怒极!然而阮舟摇却在因果钟的限制下动弹不得!!
当阴极幡打入江映离丹田的那一瞬间,江映离忽然意识到了什么,睁开眼睛,一掌袭向范飞平!
“!!”范飞平毫无防备地被击倒在地,体内魂海都是一阵紊乱。
江映离把阮错背了起来,似乎想走……
范飞平压下翻涌的血气,怒道:“师弟!!”
江映离止步在原处半晌,忽然,往后一倒,与阮舟摇一同摔倒在了地上……
阮舟摇能察觉到范飞平过来把江映离抱起的动静。
指尖一颤,仍然一点儿都动弹不得。
范飞平仿佛要疯了似的地道:“我就不信,你忘不了他!!!”
楚岩风从酒楼三楼包厢退出了门,迅疾地往外离开!
范飞平想也不想地就跟了上去,异戊阁的胖总管也用了个高阶法器,直接就追了上去……
为首追他的人是范飞平,而范飞平后便是胖总管与好几名异戊阁的弟子。
飞出金陵州境内,范飞平仍跟在他身后。
楚岩风心知跑不过他,便落在了一处林子里,横剑向前,道:“师叔想杀人灭口么?”
范飞平亦落地,沉声道:“你是我剑堂的大弟子,我怎么可能杀你?”
楚岩风却摇了摇头,道:“师叔,你的身上有杀气!”
杀气骗不了人,至少,范飞平对他是有杀意的!
范飞平没有反驳他的话,而是道:“你所听到的,并不是你想象的那样!”他道,“你江师叔他走的是无情道,这么多年,都未于情道入门……他的弟子阮错用妖魔手段勾住了他!你江师叔被他蛊惑了,我是想帮他!!”
楚岩风道:“阮师弟与江师叔之间的事我并不清楚。”他目光一暗,道,“但师叔你与异戊阁的牵连,却毋庸置疑!”
范飞平似乎被噎住了,半晌才道:“我与异戊阁——”
异戊阁的胖总管带着异戊阁几名黑衣弟子落地,气喘吁吁地道:“范仙长还不动手?”
范飞平的话被打断,有些不满地道:“他是我师侄!”
胖总管走到范飞平的身边,道:“若你这师侄回蓬莱在你掌门师兄跟前说上那么几句,范仙长要如何自救?”
范飞平沉了沉眼,心知这胖子是在挑唆他。
胖总管看了楚岩风一眼,道:“他定然已经传信回蓬莱了,你将他杀了,蓬莱死无对证……”他压低声音道,“若不杀他,范仙长就怕是百口莫辨了。”
楚岩风手中长剑一响,指向了胖总管:“原来是你!”
胖总管有些惊讶地道:“想不到蓬莱大弟子竟认得季某?”
楚岩风几乎惊怒地道:“师叔!他是做那种生意的,你竟与他交际往来?!”
胖总管在他蓬莱附近也做过“生意”,他对他可不陌生!
胖总管不由笑了,道:“瞧瞧,听听,想不到蓬莱大弟子也如此的天真……”他对着楚岩风眨了眨眼睛,道,“我是异戊阁之人,你范师叔又是我异戊阁的贵客,难道,我们还不能够‘交际往来’吗?”
楚岩风失望道:“师叔,你……你真的变了……”
胖总管便道:“范仙长,现在不动手,你还待何时?!”
范飞平召出长剑,指向楚岩风。
楚岩风道:“师叔,动手吧!”他却没有先发制人,仿佛晚辈礼让长辈似的。
范飞平长剑在半空“嗡嗡”旋转,剑气不住地肆虐散发……
剑光一闪,“嗖”地一声!
楚岩风正全身心地戒备,然而那长剑却往后去,径直贯穿了胖总管的心脏,余下所有黑衣弟子,则被周遭散发的剑气全部诛杀!
胖总管震惊道:“范飞平,你,你……”
范飞平设下结界,防止胖总管灵识出窍逃逸。
胖总管自然察觉到范飞平要毁灭他灵识的意图,道:“你不要命了,竟敢背叛阁主?!”
范飞平冷冷地道:“你真当我蠢,你们的戏码,我看不穿吗?”
异戊阁分明是设计逼他与蓬莱反目,若他真杀了楚岩风,便被异戊阁攥住了老大一个把柄!
胖总管艰难地撑着一口气,不让元婴逃出体内,免得被范飞平毁灭。
“想不到范仙长如此愚蠢,蓬莱迟早容不下你,你竟还要与我阁主作对……”
范飞平道:“我本只是奉师命,你们千不该万不该,不该让我同门相残!”
胖总管实在撑不住,元婴逃逸,孤注一掷,往结界上撞去。
范飞平几乎一挥手,结界内登时燃起熊熊烈火,一声惨叫不绝,转眼那抹灵识就被烧得干干净净……
楚岩风似有些惊疑地看着这一幕,道:“范师叔,你……”
范飞平冷冷道:“你走吧。”
楚岩风沉默半晌,道:“师叔若是想以退为进,岩风不会如你的意。”
范飞平道:“你是我剑堂大弟子,我不可能会对你下杀手。”
楚岩风道:“我会将此事如实禀报师尊,师叔,你真要放我?”
范飞平道:“你若再不走,我可能就改变了主意!”
楚岩风收剑,却是跪下向范飞平磕了几个头。
“……岩风多谢师叔往日教导之情。”他站起身,道,“此事我会照实禀报师尊,师叔,珍重!!”
头也不回,楚岩风御风离开了。
范飞平站在原地良久,一把火,将一地的尸体烧得干干净净。
“……”
“……”
心内的杀意似是仍在沸腾!但范飞平,终究还是抑制住了本能的冲动,没有追上去!
他知道,纵然岑远道等人认为他别有苦衷,他也再回不了蓬莱。
而方才,他亦将异戊阁这个退路,断了大半……
因果钟内。
阮舟摇已与先前的江映离一般,看不见、摸不着。
就连江映离都看不见他,因被范飞平打入了阴极幡,仍如从前一样剪花、修炼、写字……偶尔,还会看着窗外发一会儿的呆……
阮舟摇无论怎么和他说话,他都没有一丁点的反应。
“……疏华身上许多阮错的气息,按理来说,那确凿是阮错干的无疑,可是……”
“可是以阮错脾性,做不出这样的事。”
黎宏飞有些暴躁地道:“阮错消失如此之久,一出现,师弟便死了,便纵不是他做的,恐怕也与他脱不了干系!!”
白长鹤很是难过地道:“难道真如外界流传的那样,是误杀?”
柳明坤道:“且不管真相如何,师弟最近本来就有些怪怪的,阮错和疏华的事,我们要如何告诉于他?”
早前范飞平无法将阴极幡打入江映离体内,怕被江映离察觉,就半实验性地把江映离所有记忆都封印了……
因江映离所有记忆被封,为掩盖此事,范飞平便让江映离自称闭关,避开了太衍众人……
袁秉等人虽对江映离在论道会上所为摸不着头脑,但江映离一点儿也不想提起此事,自顾自地闭关,他们只能暂按不表。
只是如今,方疏华出事,这事当然不能瞒着江映离!而且,据那日闯见方疏华等人的修士传言,阮舟摇是误杀了方疏华后被杀……
早先江映离还欲与阮舟摇结为道侣,如今失踪已久的阮舟摇与方疏华同时出事,无论如何也不该隐瞒江映离才是。
“……师兄说阮错?”
江映离面对着柳明坤,仿佛恍惚了一下,才道,“我最近都没见到他,论道会还没开始吗?怎么玉池州那儿还没有消息……”
柳明坤心里咯噔了一下,道:“师兄,论道会早已经过了。”
石当州的论道会,都已是几年前的事情了,玉池州的则是几年前更几年前!
江映离道:“论道会已过?”
柳明坤小心地试探道:“师弟,你不记得了吗?”
江映离蹙眉半晌,才道:“我……我好像不记得了……”
柳明坤立刻就通知了所有的师兄弟,包括三五不时来太衍做客,总关心江映离的范飞平。
袁秉道:“若师弟真的忘记了一切,于他,可能是件好事……”
范飞平道:“阮错误杀方师弟,此事还要告诉他吗?”
柳明坤道:“误杀之事,到底不能肯定……”
范飞平道:“航一也算亲眼看见,柳师弟还不愿意相信吗?”
柳明坤低低地叹了一声,捏住了自己的折扇。
黎宏飞道:“不管他记不记得,我们到底,还是要告诉他的!”
太衍众师兄弟好不容易聚会了一次,江映离被请到了主峰,有些茫然地看着桌上的菜肴糕点……
有炭烤金丝鼠。
黎宏飞知道他喜欢吃,竟把他的小可爱都贡献了出来。
玉瓶子里装的是各种香味的花露,便是珍奇也都拿了出来。
黎宏飞还道:“有酒吗?”
白久洲的各种佳酿,还有醉千年,一应的摆上了宴席……
阮舟摇就站在江映离的身后,看着江映离在太衍众师兄弟的热情下,慢吞吞地动了两筷子……
一筷子炖灵兽肉,一筷子烤金丝鼠。
“……师弟,有件事,我们得告诉你。”
试探出江映离当真失忆,众人几乎都松了半口气。
江映离不记得阮错的事,此事的冲击对他就减了一半。
黎宏飞喝了大半瓶醉千年,借酒壮胆地道:“你,你那小弟子阮错,他误杀了疏华……”
“……阮错他,他可能也死了。”
“……”
“……”
江映离放下筷子,坐在原位沉默。
黎宏飞叫上了这么多的酒,就是为了此时:“……师弟,你也喝点儿吧……”
他把瓶醉千年推到了江映离的面前。
江映离摇头,道:“我不喝酒。”
范飞平道:“喝一点,也没有关系。”
袁秉眼睛有些湿润,倒了杯酒,敬江映离道,“我们一起喝。”
江映离无法,便只能喝了一杯。
悲伤的气氛仿佛一下子压抑不住,太衍众师兄弟几乎把从前未曾酗过的酒一并在今日中酗了。
江映离却真的只喝了一杯,静静地看着他们干完了一大瓶……
“……师兄,我回去了。”
酒过三巡。
醉千年的效力有些厉害,袁秉只挥了挥手,神志都有些模糊了。
江映离便自离开,未曾御风,慢慢地走回太衍云巅……
阮舟摇跟在他的身后,一路跟到瀑布旁。
江映离过了瀑布,没有进屋,而是走到了湖水边的桃花树下。
阮舟摇就看着他慢慢地坐了下去,然后靠在了桃花树的树干上。
他失去的那段记忆并不长,范飞平似乎也认为行尸走肉般的江映离并不好,便只将他有关他的记忆都抹掉了大半……
小徒弟十六岁时的论道会,江映离的记忆只止步于此。
他十六岁之前的事,江映离虽有印象,却也被范飞平给模糊了。
江映离在太衍云巅行止一如往常,但是,情绪反应,却似乎比从前迟钝得多……
“……”
“……”
他此时分明什么表情也没有,阮舟摇却觉得揪心般的难过。
“……师弟?”
范飞平见江映离离开,不久,就也跟了过来。
江映离并没有回应他,仍是靠在桃树上。
范飞平只觉得此刻的江映离莫名的脆弱,不由低声道,“师弟不如回房吧,此处多是水灵力,虽你主修水行功法,但多待到底于身体无益……”
江映离道:“我忘了很多事么?”
范飞平道:“忘得也不多。”
江映离没有吭声,慢慢地站起来,就进屋子里了……
他坐到了靠窗的床榻上,而后一坐就是好几天。
范飞平起初有些怕他是想起了什么,但江映离似乎并没有想起什么,只是看着窗外发呆……
他往日里也会发呆的,就是最近发呆的时候多些。
范飞平这次明明未封印江映离全部记忆,但江映离与从前,却还是不同——范飞平几乎怀疑阴极幡有后遗症!
又是一日,范飞平将为江映离特意准备的小玉昙仙的花露放在他的床头。
久未见过的孟航一竟出现了,面色非常苍白地向江映离行礼。
范飞平离开,想让孟航一挑起些江映离的情绪波动,
孟航一待他走后就开始唤江映离。
“师尊……”
江映离没回应。
“师尊……?”
江映离仍是没应他。
孟航一确认他当真什么都不记得后,眼中含泪,情不自禁透露出看见阮舟摇被古丁龄救走的事来。
“……你带我去。”
江映离仿佛活了过来,立刻便提出了这个要求。
孟航一似乎忌惮范飞平,拒绝了江映离的提议……
江映离并没有坚持,仿佛知道自己去会坏事一样。
孟航一只小声与他商量了些事,便自己独自一人,去寻古丁龄……
孟航一找过他?!
阮舟摇搜遍记忆,都没有关于孟航一的记忆……
他修为大成后去过太衍,当时也只知孟航一死去多时。
难不成……
阮舟摇目中一暗。
若是孟航一撞到古丁龄手上,古丁龄的确有可能,直接就把他给杀了。
几日,几月……
果然,孟航一一直都没有回来。
因果钟内的时间过得很快,就仿佛黄粱一梦,转瞬间就过去了大半年。
阮舟摇每日都会在江映离耳边唤他,虽然得不到回应,却莫名地执着……
“师尊……”
“……”
江映离刚写了一个字,仿佛察觉到了什么,把笔放下了……
太衍众师兄弟总会过来找江映离说一会儿话,江映离渐渐恢复了往日里看书、剪花、修炼的习惯……
但是他和从前比仍旧少了几分生气。
“师尊?”阮舟摇察觉江映离似乎有所反应,又唤了他一声。
“阮……阮……”
忽然开口唤出了他的姓,江映离瞧着本该虚空的地方,眼中似乎都有些光芒闪烁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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