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秋时又落了一场雨,南苑的梅子落了一地。
我路过时,两个垂髫小婢正端着竹竿儿敲打高处的青梅。
“今年秋天来得早,雨水也肃杀,看着满地的梅子,还没成熟就落下了。”一圆脸小婢俯身捡起几颗青梅,惋惜地放进身旁小篮。
“不怕,将这些梅子交给芳姐姐,让她酿成果儿酒,秋浓的时候正好能喝。”执竹竿儿的小婢口中说着话,手下不停,竹竿儿敲到树g,落下一片雨水。
圆脸小婢惊叫一声,笑骂着抛开,身上浅绿衫子水渍斑斑,已是躲晚了。
冷风拂面,我回过神,继续沿着雕花游廊朝秋水阁走去。
青儿正在侍弄院里的海棠,将开败了的花朵用小金剪刀剪掉,希望能再生出新蓓蕾来。见我走来,起身笑道:“公子不在,去藕香榭了。”
“那儿风凉,他却总是Ai去。”我幽幽道,从盒中令拿了一把花剪,坐在青儿身旁,帮她修理花儿。
“少夫人去看看他吧。”青儿想了想,进屋拿出一件羽毡,道,“正好把这个送去,免得公子在那呆久了,受了寒。”
我接过羽毡,转身走出两步,回头问道:“今天的药吃了么?”
青儿眼眸暗了暗,摇了摇头:“公子已经很久不吃药了,夫人来劝了好久,他只是不听。大夫们都说这病本不是他们治得了的,勉强开了这张方子,公子又不遵医嘱,怕是……怕是永远也医不好了。”
“你别胡说!”我忙道,咬了咬唇,“旁人怎么想我不管,他是你的主子,你……你这么说就是不对!”
青儿点头,r0u了r0u眼睛,眼睛红了一圈儿。
我抱着羽毡,走出秋水阁。
李慎伸个懒腰,舒展了一下手脚:“还是闻人府好啊,茶好,点心好,就连服侍的婢nV也贴心。”
“闻人府好,秋水阁却不好,李公子不必有事无事天天跑来。”
李慎不以为意:“你这冷冰冰生人勿近的态度真该改改了。”
闻人白心中一动,气息不顺,咳嗽起来。
李慎凤眸微闪:“虽然你这人总是冷冰冰的讨人厌,不过这世界要没了你,也很是乏味,闻人白,快点好起来吧。”
压下x中烦闷之气,闻人白冷笑一声,嘲讽道:“若没了我,你该高兴才对,现在这么说,又是什么意思。”
李慎哈哈笑道:“闻人白,你小瞧了我,”他眨了眨眼,“论容貌气度我自忖不输于你。”
闻人白望向花园小径。
李慎顺他目光看去,毫不意外地看见我正提着裙子,跨过地面一小滩积水朝这边走来。
李慎迎面走来,脸上带着我所熟悉的吊儿郎当的笑容,我犹豫了一下,想躲开已经来不及了。
“虽已嫁做人妇,温姑娘仍旧风姿绰约,水气中看来仿若仙子临风立,美的惊心动魄。”
我不理会他的马P,提着裙子跑到廊下,一抬头,心跳奇异地平静下来,凉凉的风吹过我滚烫的面颊,心里泛起淡淡的忧伤。
雕花游廊的尽头,一方h木桌,两把青藤椅,闻人白半躺在一把藤椅上,一手支额,右手中一个小巧的物什。
那是我送他的同心结,成婚那日用我们两人头发编制而成。我心中有些难过。
闻人白修长的指尖摩挲着同心结,笑着望我。
我将怀中羽毡替他披上:“青儿说你又不听话了。”
“药汁苦涩,既然喝与不喝没甚区别,阿阮又何必让我受苦呢?”他笑着四两拨千斤。
又起风了,拂动院中林木树梢,吹掉繁花千蕊。
我走出几步,回头。他还坐在那里,一身白衣似雪,墨发轻扬,眼中波光流转,眼睫相交时,掩住满眸菁华。
我心中一恸,不敢再看,强忍住眼中泪水,匆匆转身离去。
闻人白没能熬过这个冬天,我四处寻医问诊,甚至派人去过苗疆,想找到取出同生蛊的法子,却都失败了。我找到赵子发,让他告诉诗怀冷我要见他。
赵子发与我打太极,说军舰已经造好,国师在忙着部署军队,实在无瑕来扬州与我会面。
温家的造船业乃是四国之最,从斗宝那日周茂乘坐的巨型海船便可看出端倪。诗怀冷觊觎的便是这个。我因为闻人白的病情,从灵玉峡匆匆赶回扬州,根本无瑕顾及其他,没想到他竟然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造出了适合航海的军舰。
寻不到诗怀冷,我只能去问闻人骁。闻人骁倒是爽快,从西域带回了一些香料,说是有治病救人的奇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