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咻--碰!”
新年夜,帝京上空烟花盛放,火树银花交错浮现,整个天空都被星火和烟雾笼罩。
窗户半开着,凌思思和季纾回来时,天空正飘起了片片白雪,而房内常瑶和陆知行正在就今晚拍卖会的名单讨论着什麽。
「阿瑶,怎麽样了?拍卖会上可有什麽发现?」
「你们回来了。」常瑶转过头来,招手示意凌思思过来坐,「我们在拍卖会上,发现了一个奇怪的名字。」
「奇怪的名字?」
「我们按照计划,照常在拍卖会上展示了春月雪,就是为了引出那个幕後之人,为此可是不惜赔上本君商誉,若是让人发现本君当众造假……」
陆知行想起了当时在拍卖会上,他当众展示的那盒春月雪,要是让人知道堂堂衡yAn君竟然拍卖不实,以面粉充当雪脂,那岂不是丢人丢到家了嘛。
陆知行越想越不平,手中折扇被他搧得沙沙作响。
常瑶无奈地看着他,在他们来之前,自家师兄呈现这个状态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
她正担心那扇子被他搧坏了,yu开口劝阻时,一旁的凌思思忽然惊呼一声,指着那名册上的一页,道:「这九川商会也太有钱了吧?那麽多钱,说买就买,这价钱扣掉成本,恐怕还不回本吧。」
「我就是奇怪这个,九川商会正是此次买走春月雪的买家,就算他真是盗走商货的那个幕後之人,为了掩盖真相,坚持买走春月雪的代销权,但这麽高的出价,显然已经高过了原有的价格,并不划算呀。」常瑶提起这个,脸上浮现忧sE。
「就是说呀。哪有这样不会算数的人啊,得不偿失也不知道,看起来也不怎麽厉害啊。」凌思思不认同地撇了撇嘴,语气一转,又道:「不过,九川商会……这名字怎麽有点熟悉,像是在哪听过?」
她努力回想,冷不防瞥见季纾朝她看来的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怎麽回事?
「你……你一直看着我做什麽?」被他盯得久了,凌思思有些顶不住。
季纾挑了挑眉,语气未变,淡淡道:「桑州官府贪W一案,九川商会曾涉嫌与桑州巡抚串谋,当时端王亦牵涉其中。」
桑州……
啊!她怎麽会忘了这件事!
凌思思想起当时在桑州,为了报复他一周目坠崖前的欺骗,她故意与靳尚亲近,惹得季纾误会……
当时他怎麽说来着?靳尚好像还当着他的面,说过她是他的未婚妻……
凌思思:……完了。这难道就是所谓的前现任见面修罗场?
她真是T会到什麽叫搬石头砸自己脚了。
偏偏旁边的陆知行还没察觉到不对,继续道:「这麽说来,这九川商会还真不简单啊。竟还g结官府贪W,实在是……」
「不过,既然涉嫌贪W,理应交由大理寺查办,九川商会又怎还会现身於拍卖会,还买下了春月雪呢?」常瑶听着几人的对话,有些不能理解。
季纾当初被太子派往桑州处理此事,既然已经查到九川商会涉嫌其中,那自然该由大理寺定罪,钱财亦当收归国库,那九川商会又如何出席拍卖会,实在令人费解。
季纾淡淡解释道:「因为证据不足,无法证明九川商会确实参与其中,故而大理寺便令其无罪开释了。」
「怎麽可能?」凌思思第一个坐不住了,「当初我明明把帐簿交出去了呀。」
「那帐簿虽然记载了商会和官府确有金钱往来,可并无直接证据,证明其有参与贪W收贿,故而按律并无违法。」
「怎麽这样……那我们不是白忙一场嘛。」
凌思思有些气馁,话里又不自觉地将她和靳尚划分在一块,没注意到身旁季纾在听见她说“我们”的时候,一瞬间幽深的眼神。
气氛顿时有些低迷,为了替大家打气,常瑶连忙传了人将早些备好的菜肴端上来,几个下人们鱼贯而入,不一会儿,只见桌上碟子架着碟子,很快摆满了。
常瑶拉着思思往桌前坐下,待菜都上齐了,才笑着开口道:「行了,今天除夕,别说这些沉闷的事,该开心点才是。我自作主张,想着大家忙了一天,应该都累了,就让人准备一些简单的菜式,还望诸位别嫌弃才是。」
「哪里还能嫌弃啊?这一桌子菜,看得我都饿了。」
说完,彷佛为了印证她的话一样,肚子当真抗议般地响了起来,凌思思尴尬一笑:「看吧,光忙着抓人,都忘了一整天没吃东西了。」
常瑶听她说,顿时心疼的替她盛了碗鱼汤,「饿了吧?你一整天没吃东西,我煮了鱼汤,你先喝了垫垫胃。」
nV鹅亲手替她煮的汤,凌思思啄了一小口,感受到温热没入腹中,连带着连x口也淌过一抹暖意,顿时有些鼻头发酸。
来到这个世界的日子,除了首辅夫妇,她第一次有了家的感觉。
「怎麽了?可是不合胃口?」见她眼泪汪汪地看着桌子不说话,以为是汤煮的不好喝,顿时有些汗颜,忙道:「这鱼汤,我也许久未曾再做了,兴许有些生分了,你要是觉得不合口味,要不就别喝了吧。」
凌思思怕她误会,忙不迭摇头,解释:「不……不是,很好喝,我只是……只是很久没有人煮鱼汤给我喝了……」
「这样啊。那也没什麽,思嫒若是想喝,以後我便常常做给你吃吧。」
常瑶闻言,目光一下子柔和起来,伸手安慰地拍着她的背。
她这样亲近凌思思,倒是让一旁的陆知行很是吃味,当即不满地嚷起来:「不公平!凭什麽你能喝师妹专门煮的汤,我这个师兄怎麽就没有呢?」
「我就是有!师兄怎麽了,了不起啊?」
「你……」
凌思思故意朝他扮了鬼脸,两人又你一言我一语的吵了起来。常瑶无奈地摇了摇头,一面朝季纾示意,让他别客气,跟着几人一块用膳。
如此一来一往的拌嘴,一顿饭吃下来,倒也颇为热闹。
常瑶看着桌上的众人,如此毫无顾忌地聚在一起吃饭笑闹,不禁有些感慨,叹了一口气。
「阿瑶,怎麽了?」陆知行最先发现她的变化,开口问道。
闻言,常瑶看着桌上的几个人,皆将目光看向自己,眼里尽是坦白的情感,而非如g0ng里的那些人,一言一行,皆是虚假与恭维,不由得叹道:「没什麽,只是突然觉得像我们这样聚在一起,单纯的吃一顿饭,没有任何心计目的,就这样闲话家常,说笑玩闹,就好像从前看到其他寻常家人聚在一起吃饭一样。」
许是在g0ng里,习惯了尔虞我诈,别有用心,如今听常瑶这麽一说,几人一时皆是无话。
身处风雨中久了,乍一感受到平静,竟觉得像场梦一样不真实。
「可不是。」凌思思迎着几人的目光,笑道:「虽然晚了点,但我们现在可不就是在围炉嘛。」
「围炉?」
「民间有围炉的习俗,除夕夜定要和家人聚在一起,吃顿晚饭,才有团圆的意思。我们既然都已经一起经历了那麽多,又是一起吃过饭的关系,自然是家人啦!吃顿饭而已,有什麽难的,以後我都陪你一起。」
陆知行不甘寂寞,亦道:「这种时候,自然少不了我这个师兄的。」
「你们……」常瑶看着他们,知道他们是安慰自己,不由得红了眼眶。
陆知行最怕她难过,正着急地想说些什麽宽慰,突然想到什麽,伸手自怀中掏出一个红包,递给了她。
「既是过年,自不可少了这个。虽说师父不在,你已成婚,可凌思嫒说的没错,我这个师兄也算家人,自少不得赠你红包的。」
红包象徵家人的祝福,陆知行将此物赠与常瑶,是真心将之视作家人。常瑶望着他递来的红包,很是感动,这种家人之间赠送的东西,她从很久以前就是未曾收过了。
她从未拥有过真实的亲情,却忘了还有陆知行一直默默陪伴在她身边。
凌思思看着也眼红,不过不是因为感动,是羡慕,她很快嚷起来,「不公平!那我怎麽没有?这难道不是见者有分的吗?」
「你少来,你又不是我师妹,我凭什麽送你。更何况,你已经有我师妹的鱼汤了。」他还惦记着那碗鱼汤呢。
「你怎麽这麽小气呀!」
常瑶和季纾听着两人孩子气的斗嘴,交换了眼神,无奈地笑起来。
房内,几个人又笑闹起来,整个屋里闹哄哄的,映着到处贴满喜庆的红纸,就好像真的一家人在过年一样,热闹非常。
闹了一阵,直到窗外喧闹方歇,夜sE正浓,常瑶才泄了气般地趴在桌上,喃喃地道:「真好,我今天过的……很开心,从来没有这麽开心过……」
她今夜多饮了几杯,脸上也泛起薄薄一层红,b平日迟钝一些,那些藏在心里的想法,便不设防地脱口而出。
「真希望时间就停在这一刻,什麽也不要变,我们几个还能像现在一样……聚在一起……」
几个人知道她在难过什麽,这一路走来,失去的太多,就算外表看起来再坚强,心里又怎麽可能不受伤?
陆知行心疼地握住她的手,唯有这时候,他才能靠她再近一点,拥抱她的脆弱,温声道:「会的。我……们一直在呢。以後你想聚在一起,我们便都陪着你,一蔬一饭,来日方长。」
子夜,g0ng城内外红灯如线,烟花爆竹,喧闹不止,似乎全天下的热闹都聚集於此处。
然而,东g0ng却是一片压抑的寂静。
黑暗里只点了一盏灯,映在幽深的眸里,是昏暗中一点摇曳的sE彩。
窗边立着的男人一身单衣,凛冽的寒风自窗外泄了进来,分明极为寒冷,然而他却丝毫不动,大有几分自nVe的意思;烛光照在他的下巴上,g勒出冷而y的线条,指尖拨弄着窗台上枯萎的蔷薇花。
或许那并不能称作花,而是早已枯萎,凋零乾瘪得只剩一具骨架。
然而,这样诡异的景象落在屋内的其他人眼里,竟无人敢置喙。
除夕夜,这样喜庆的日子里,几个g0ng人都放假去了,太子妃和侧妃又忙着赴衡yAn君的拍卖会,没顾得上回g0ng,东g0ng便彻底成了靳尹一个人的天下。
因着常瑶和凌思思都不在,他也没必要做戏,直接传了影卫过来,几个黑衣人跪成一排,低垂着头,莫敢言语。
「你们方才说,拍卖会上,他们抓住了偷盗商货之人?」
靳尹幽幽开口,几人却只敢眼巴巴地看向最前面的人影,没人敢率先开口。
因为惹怒太子,这段时间,太子已经秘密杖毙了好几个人,虽然一切处理得十分隐密,影卫又是个隐晦的组织,闲人虽多,但也禁不住他这般搓磨。
久久得不到回应,靳尹也未催促,仅是冷冷地看着那株已然枯萎乾瘪的花枝,却又像是透过它看向某个未知的虚无。
许久,他才回过头,望着屋内一众人等,面无表情。
「你跟着本g0ng最久。」他的目光看向离他最近的nV子,注视着她看似沉静的眸子,笑道:「你说,这件事,你怎麽看?」
nV子背对着烛火,低垂着头,彷佛一道不起眼的影子,被乍然点了名,才露出一点生气。
「先前g0ng宴,他们施压未果;近来边境动乱又屡遭平定,内忧外患之下,他们该是被b急了,这才不惜出此下策。」
「你也觉得是西啓?」
「属下查过,大理寺正在提审的几个商贾,正是受人指使,兼之衡yAn君擒获的那人,屡次对殿下出言不逊,又来自西啓,想必正是西啓於幕後指使。」
靳尹闻言挑眉,饶有兴味地走过来,抬起了她的下巴,看见她倔强的眼睛,「你觉得,你那麽容易查到的事,旁人会看不出?」
nV子眸光微颤,「殿下的意思,是这件事另有人指使?」
「很好。」靳尹松开手,站起身来,漆黑的瞳孔映着昏h烛光,唇角笑意分明未及眼底,这样愉悦的表情出现在这张Y郁的脸上,显得有些违和,「水至清则无鱼。既然要做,自然不能如此轻易让人找到;反之,能想到以此诱敌之计,倒也非泛泛之辈。」
这样的计谋与手段,倒有些像是一个人的作风……
靳尹敛了笑容,眸中划过一抹寒意,冷冷开口问道:「对了,侧妃现在何处?」
都这个时辰了,常瑶有陆知行作陪,耽搁久些并不意外;但凌思嫒与他们向来不对盘,此行还是不得已代他前去,按着她往日X子,拍卖会一结束,她早该回来了才是。
她近来行事作风改了许多,也许是终於学会成长,偶尔於政事上也能帮衬一二,再加上她从小涵养与见识,若扶植她代替常瑶倒也不失为一良策。
只是,这样的想法,他自然不会轻易向外人道出。
「侧妃尚未回g0ng,此时应还在商会。」
尚未回g0ng……
靳尹眼神一滞,说不出是什麽感受,只觉心里的期盼卷成了一个不见底的黑洞,这洞越滚越大,渐渐吞噬了整个心脏,空落落的,试图想往里头填补些东西,可却怎麽填也填不满。
他沉默地看着身前的nV子,目光又转到跪伏在地上不敢起来的几个影卫身上,喜怒莫辨。
「差点忘了,今夜是除夕。」半晌,他缓缓笑了,「各位,辛苦了。」
他招了招手,四下埋伏的侍卫围拢上来,几人只听见耳边银甲碰撞嚓嚓作响,Y影笼罩在头顶,他们慢慢抬头,只看见靳尹微扬的薄唇一开一合,道:「这年底的最後一夜,诸位就在h泉路上……做个伴吧。」
鹅毛般的雪花纷纷扬扬,漫天遍地,季纾穿着银白狐裘,走在前方,他的脚印落在雪地上,每一步之间的距离都是一样的。
凌思思落在他後头几步远的地方,望着他挺拔似竹的背影,没有出声。
时间不早,纵然再不舍,还是得回去。常瑶有些醉了,有陆知行送她回去,而她则与季纾一道。
东g0ng耳目众多,不b外头,两人保持距离,如同从前的凌思嫒与季纾那样,陌生而疏离,唯一不同的只有她不会那般任X地挑衅谩骂。
沉默的时间久了,凌思思耐不住无聊,开始自己找乐子。甬道上的雪积了一层,他踩过去便留下印子,凌思思数着步伐,踩在他的脚印上,刻着花卉的鞋底踩过,於雪地上开出了一朵又一朵的花。
季纾许久没听见她的声音,侧头一看,就见她一个人踩着他留下的脚印,独自玩得正欢。
少nV裹着雪白的大氅,像只活泼好动的小兔,在她身上似乎有永远也耗不完的活力,一动一静总是别有风情,灵动又俏丽,彷佛是雪地里兀自生长的蔷薇,不合时宜的灿烂着--
让人……不由得想捉弄她。
季纾抿唇,轻笑起来,背着手在她发现前再度迈开步伐。
凌思思丝毫未觉,踩着他的脚印往前,不知是不是错觉,两个脚印间的距离似乎越来越大,也走得越来越艰难;她提起裙摆,方跨过一步,正要迈开下一步时,突然脚下一滑,来不及站稳。
凌思思惊呼一声,惹得前头的季纾很快转身。
他突然不动,凌思思又站不稳,眼看着就要摔向他。
季纾反应极快,一把握住她的手,扶向她的腰;凌思思下意识地抬起头,他的唇便猝不及防地贴在她的额上。
风飘玉屑,雪洒琼花,从犀颅玉颊间飞过,凌思思呆呆地看向他,彼此皆於眼中看见对方清晰的倒影,令人忍不住心神摇晃。
凌思思率先回神过来,飞红了脸,站直身子,心虚道:「你、你、你……你g嘛突然停下来!」
她的这种反应莫名取悦了他,季纾唇角一g,轻笑起来,「难道不是你跟在我後面的吗?」
果然,他一说,她就更怒,伸手捂着额头,脸上发烫,瞪着他说不出话来。
她张了张嘴,往常那些花言巧语竟是一个也派不上用场,也顾不得形象了,哼了一声,提裙便要走,「……不跟你说了。」
x口下的心跳杂乱无章,凌思思只顾着逃离现场,好掩饰自己的羞恼,她走得飞快,根本不顾方向,眼看就要往反方向走,季纾叹了口气,上前伸手握住了大氅下微凉的手。
藉着大氅掩饰,一双修长温暖的手握住了她的,凌思思身子一僵,那GU紊乱的心跳却奇异地平缓下来,让她没来由得感到心安。
然而最初的恍神过後,她很快又慌乱起来,着急地看向四周,想要挣脱,但季纾握得很紧,她竟没能脱手,只好压低声音道:「这里是皇g0ng,你这样……不怕被靳尹发现啊?」
「此处平时罕有人至,况且今日除夕,g0ng人大都放假,不会有人过来的。」
「你就那麽确定?」凌思思狐疑地看他,在看清他脸上神情时,顿时明白了什麽,嚷道:「你故意的吧!算准了这里不会有人来,再引我出糗,还……你现在得逞了,怎麽样,开心吗?」
她算是明白了,敢情季纾这只狐狸,早知晓这里没有人会来,才故意捉弄她,寻她开心的吧?
真过分。
「嗯,很开心。」
他牵着她的手,与她并肩前行。
雪地里的脚印变成了平行的两道,凌思思低头注视着这两道平行的脚印,心里像沸开的铁锅,不停地冒着气泡。
「我知道此处无人,所以才故意藉口送你,因为这样,才有机会能和你独处一阵,不必躲藏,光明正大地和你走在一起。」
「你……」
「凌思思。」他停住脚步,唤她的名字,「我其实一直欠你一句谢谢。自父母相继仙逝後,我一直都是一个人,族中亲戚不是避而远之,便是形同陌路,“家人”这个词对我来说早已遥远如淡影;可是你的出现,让我再一次有了家的感觉……」
他这般认真,倒让凌思思有些难为情。
「你突然说这些做什麽啊?而且,谁是你家人了……」
她还在嘴y,身旁季纾却伸手将不知从何处变出来的一个红包,递给了她。
凌思思一愣,「这是……?」
「民间有习俗,过年时家人之间会赠与红包,有祝福之意。此後行路艰难,将此物赠你,是望你平安喜乐。」季纾语气一顿,又接着道:「何况,旁人有的,你也当不可少。」
他话说的曲折委婉,可凌思思却听懂了他隐藏在话里的心意,高悬天上的明月,原也有偏私的时候。
她又好笑又感动,抿了抿唇,接过他给的红包,撇了撇嘴,低声道:「那你突然送我,也没提前说一声,我也没有准备,这不是显得我很失礼嘛。」
闻言,季纾脸上终於露出一抹笑意,道:「你早就给过我了。」
「我……?」凌思思十分困惑。
她什麽时候给过他红包了?
然而,当她看见了他手上的东西时,顿时睁大了眼,什麽话也说不出来。
「这是……我的平安符!怎麽会在你那里?」
当初的两个平安符,一个她送给了常瑶,後转赠给靳尹;另一个,该是随她坠崖时遗落了才是啊。
怎麽会……
「当时风鸣山上,在你坠崖後,我曾带人搜查,无意中找到此物,我虽不信鬼神之说,可确是这平安符暗中指引,才让我能顺利找到你,亦护你平安归来。」
「所以,你就因为这个……四处找我?」
她永远记得,穿回现代时,那个漫画里不分昼夜,拿着一张画像,凭着一GU莫名的信念,执拗地四处找寻她下落的人影。
原来高居明堂的君子,也有一天会为了所Ai,转而求助从前并不相信的力量。
「我始终相信,你会回来。」
他相信她会回来。
尽管心知她不属於这里,总有一天会离开,可他依然相信,她不会就这样丢下一切,一走了之。
此间剧情对她来说是不可抛弃的责任;可她对他来说,却是在黑暗里蓦然照进的日光,是他早已注定的纸片人生里,唯一特殊的sE彩,亦是一生仅有一次的缘分,无所不崇的信仰--
这是季纾未曾说出的话。
而她,已彻底明白。
凌思思定定地看着他,嘴唇动了又动,最後轻声开口道:「那如果,你没找到呢?」
「那我还会一直找,直至终局。」
直到终局,让他失去存在的意义,被彻底抹灭;又或者她出现在他面前,否则他绝不放弃。
有些事,一旦放弃,便会产生永生难忘、不可挽回的遗憾--这件事,他很早就知道了。
两人对视,皆从彼此眼中看到了自己的倒影。
「笨蛋。」凌思思忽然一把抱住他,紧紧地抱住。
直到这一刻,她才明白,原来那些在她缺席的故事里,他所谓的披星戴月,其实也不过是日以继夜的想念。
「会找到的。不只是我,还是真相……之後我都陪你一起找。」
陪他一起找吗……
季纾垂眸看向怀里的凌思思,垂在身侧的手缓缓抬起,抱住了她,头顶不断落下的雪势更大,伴随寒风刺骨,冻得指尖有些僵,像极父母相继亡故那年的冬雪。
可他却头一次觉得,这种刺骨冻人的寒冷,第一次拥有了温度。
凌思思靠在他怀中,後知後觉地想起了什麽,冷不防抬起头看他,道:「不过,你刚刚是吃醋了吗?吃我和靳尚的醋?」
季纾:「……」
季纾凝视她一瞬,不答:「端王心机叵测,你最好离他远一点。」
凌思思撇嘴,不高兴道:「你说得好似我很常跟他在一起一样。」
季纾望着她微嗔的表情,杏子眼宛如一汪清泉,清澈见底,所有思绪都坦承不讳,毫无隐瞒,是他不必费心猜测即能明了的那种相反面。
他迎着她的目光,原本在听她说起靳尚时,心里那GU山雨yu来的妒忌,像被丝缕裹住一般,无法下落。
落下去时,便成了一缕缱绻的柔情。
「走吧。」
他握紧了她的手,感受到手中极柔和的温热触感,如暖波当心荡开,将他淹没其中;漫天星火倒悬在彼此眼中,亦照着雪地上两道平行的脚印,绵延无尽,宛如没有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