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你们不能这样……」
「不能再进了!」
门外,府内侍卫挡在了门口,坚决不让皇城司的人进去。
他这般举动,明显有鬼,显然引人注意。
果然,对方眉眼一凛,当即上前伸手将他一把推开,「让开!」
随即,只闻吱呀一声,房门被粗暴推开,几个皇城司禁卫冲了进去,拔出刀剑纷纷指向房内的人影,却在看清了眼前景象时,猛地一愣。
「我说,这是g什麽呢?」案前慵懒执盏的男子闻声侧目,看着闯进来的几个人,双眼微眯,笑得随意而凉薄,「冒进王府不够,如今还擅闯本王寝殿,这皇城司的作派可是越来越放肆了啊。」
他轻笑着,然而几个人却都没有再动。
只因那浅薄笑意分明未及眼底,而那骤然释放的威压与冷意,随着他轻轻投来的一道眼神,顿时压得几人不敢动弹。
很多人都忘记了,端王靳尚,帝后嫡子,尽管一朝蒙尘,但他--仍是曾经离帝位仅有一步之遥的人,又怎会平庸可欺?
靳尚漫不经心地转着手中酒盏,不经意地向身後的屏风瞥了一眼,薄唇微扬,藉着穿堂而过的夜风,与之对峙。
身後的端王府被皇城司的人包围,凌思思匆忙回头一瞥,只见府内亮如白昼,显然闹出的动静不小。
幸亏早料到靳尹会派人搜查,靳尚先早一步安排她从偏门离开,她又跑得快,要不只怕如今皇城司在门内找到的,就会是她。
此刻他们应该才大张旗鼓闯进房间,却只见到靳尚一人吧?但谁也不会想到,房内还藏有另外一个人……
凌思思有些担心,季纾受了伤,无法移动,铤而走险藏在房内,也不知道有没有事?
眼下维桑也不在身边……
她正想着,没注意到脚下凸起来的一块,一个踉跄,眼看就要来跟大地作亲密接触。
身後,忽然传来一道熟悉的嗓音,一GU力量将她扶起,在她耳边唤道:「思嫒。」
凌思思彷佛被一桶凉水从天灵盖浇下,双腿一软,全凭他撑着才没当场倒地。
心想:凉了,这难道就是所谓的古言套路,她逃,他追,她cHa翅难逃麽?
「听闻庆典出了意外,你又不在身边,本g0ng担心你的安危,便让人四处寻你,幸而你平安无事。思嫒,可有何处受伤?」
凌思思双唇颤抖,说不出话来。
不是怕的,是这桶命运的凉水太冷了,让人受不住啊!
靳尹见她不答,眸中一暗,索X伸手将她拉入怀中,幽深的目光看向四周,似乎是在搜寻某个人影,以证明自己的猜想。
「思嫒独自一人在外,肯定受到了惊吓,本g0ng送你回g0ng吧。」
惊吓……
你就是惊吓本身吧。
到底不敢当面回怼,凌思思看着他波澜不惊的眼楮,好半天才找到自己的声音,「……有劳殿下。」
靳尹四周不见其他人影,最坏的猜想没被坐实,可他心中丝毫没有因此松懈,身後皆是他一手培养的影卫,察觉到他身上压抑的戾气,皆是垂首不语。
身後影卫亦步亦趋地隔着一段距离,跟在後头,凌思思被靳尹揽在怀中,宛如被歹人挟持,回g0ng的路程走得像是要赶赴刑场。
偏偏靳尹走得不疾不徐,目视前方,缓缓开口:「思嫒似乎在发抖啊。」
凌思思抿唇,赶紧用她仅存的理智快速组织语言,「就是有些……吓到了。」
「是本g0ng来迟,让你受怕了。」
那您为什麽不能再来得更迟些?
凌思思暗自吐槽他的虚情假意,偏生眼下季纾还在端王府,还不能让他起疑。
她都觉得自己快JiNg分了,明明心里知道他是个什麽样的人,要防着他不能看出端倪,还要为了人设装出一副娇羞的样子,微笑道:「没事,不晚,你来了就好。」
靳尹笑了笑,揽着她走在大街上,四周因为出了意外,人群早已散得差不多了,除了几个官府留下调查的人,便只剩下了他们几个人,或明或暗地走过。
「你这X子,入g0ng多久了,倒是一点没变。」
「我这X子不好吗?」
「思嫒自然是最好的。」靳尹语气一顿,低头看了她一眼,语气幽幽地道:「只是,你今夜突然失踪,也不同本g0ng知会一声,若非本g0ng碰巧遇见,遇到危险你该如何是好?」
凌思思:……
你要是不出现,又怎麽会遇到危险?
「你是本g0ng心Ai之人,难免引人注目,若遇到有心之人对你下手,你孤身一人,难保安危。」靳尹话锋一转,像是不经意地提起,「便是今日,庆典出了意外,你就算要出来逛逛,身边怎能无人陪同,还孤身一人来到这偏僻之处?」
话说得这麽好听,这是要故意要问她跟谁一起来,又是为什麽会出现在这里吧?
想从她口中套出话来,没门!
凌思思心中暗哼了哼,面上却似彷佛被他这麽一问,想起什麽恐怖的记忆一样,浑身颤抖起来,面sE苍白,眼睫微颤,半转过身子,用力地抓住靳尹的手臂。
靳尹一愣,以为她是经不起自己一番询问,终是不敢骗他,打算自己承认了。
他暗自冷笑,面上却不可真正显露出来,还得装做惊讶的伸手,yu安慰地问道:「你怎麽……」
然而,关心的话还未说完,眼前的少nV已然满脸惊慌,先一步打断他,道:「殿下!我、我确实有事,没告诉你……」
「我……我先前意外碰见了季纾,然後……」
她惊恐地抓住他的手,靳尹垂下眼眸,目光不期然看见了她被划破的衣袖,底下一道血痕,刺得他眸光一颤。
「然後遇上了一群杀手……有人想要刺杀我们!」
一语惊天下。
夜沉如水,端王府中灯火稀落,方经过一场动荡,正是乱後余生。
房内,靳尚悠然地拿着剪刀,剪落了一段烛火。
一道人影无声地自窗外闪现,低声唤道:「王爷。」
「人都送走了?」
「是。」那人应道,然而身形却未动。
靳尚侧头瞥了他一眼,问道:「你有事要说?」
「王爷,属下只是不能明白,您为何……」
「为何要帮季纾?」
「那季纾是太子亲信,朝中诸多事宜皆少不了有他参与,您此番与之过多接近,难免引人注目;况且,凌侧妃亦是太子宠妃,凌首辅向来对其言听计从,亦不可能归附於您……」
靳尚闻言,薄唇微g,侧头看向了房内的人,目光在他不解的表情上停留一瞬,轻笑出声,「你看得倒明白。」
「那您……」
「因为我很好奇,那个人所策划的那条路,尽头会是什麽。」他转身捻起案上搁着的信纸,凑近角落的烛火,跳动的火舌一下子蔓了上来,火光明灭地映照在他晦暗不明的眸里,让人捉0不定。
他确实很好奇,不惜冒着赌上眼前所有的风险,也要与命运抗争的这条路,尽头到底会是什麽样的呢?
会是一片光明,抑或是堕入深渊?
「可一旦选错了人,这最後的结局,不是大获全胜,就是满盘皆输……」
炙热的火焰很快吞噬了信纸,靳尚扬手一挥,但见那贪婪的焰火转瞬燃烬成灰,纷纷落於手边下到一半的棋盘上。
黑白对峙,偏偏染尘,犹如两方对峙,忽自方外飞来一笔,横差一脚,坏了眼下僵局。
那人看了一眼,眼角微跳,靳尚却毫不在意,望着那被坏了局势的棋盘,扯唇一笑,「那麽,就押--」
最後几个字,被风吹散在空中,没能听清。
那人愣愣地看向了眼前的棋盘,不知何时,局势已变。
风吹满楼。
星阵之上,白子半途锐进,步步进b,隐有绝处逢生之意;而黑子竟已失大半,颓势尽显,大厦将倾--
「废物!」
靳尹将手中密报往地上用力一掷,划出长长的弧度,雪片般飞散。
「本g0ng当初将你们带回来,说过什麽了?身为本g0ng的影卫,就是要你们在本g0ng看不到的暗处,做本g0ng的眼睛。这麽重要的时候,你们却连凌思嫒跑了都没发现,要你们去找,竟连发生了这麽大的事也不知道,还要端王亲自将人送来了,本g0ng才知道,养你们简直废物!」
说到气恼处,靳尹狠狠一脚踢在离他最近的影卫身上,只闻那人一声闷哼,额头冷汗顿时流了下来。
他只要一想到,方才是靳尚亲自将受了重伤的季纾送到他面前,他就十分恼火。
他先派人包围端王府,搜查无果後,又听凌思思说遇到杀手伏击,为免打草惊蛇,适才令人撤回;没想到,回g0ng不久,端王府的马车就大摇大摆地驶进东g0ng,将庆典上失踪的季纾送了过来。
这简直是在嘲笑他!
想到这里他就气,伸手又将案上的奏摺扫落一地。
储君之怒,震慑全场,众人顿时不敢言语,房内静得只有呼x1声此起彼落。
半晌後,池渊方自门外走了进来,目睹房内散落一地的物什,脸上表情未变,仅是走到他身前,道:「殿下,季詹事已回去了。」
「可有发现?」靳尹r0u了r0u眉心,瞥了他一眼,淡声道。
「季詹事说事态紧急,他没能细看,但那些人确是冲他而来。不过,臣事後又仔细带人搜查一遍,那些人身上并无任何表明身分的东西,且从四周打斗痕迹来看,倒未有可疑之处,像是g0ng外临时买通的杀手。」
靳尹剑眉一扬,「哦,那倒是对上了他的话。」
在池渊来之前,靳尚将季纾送来时,曾说过留下一个问清了,那些杀手是被人买通指使。
看来,倒是说的不差。
只是,他这般诚实,就让他少了个能栽赃的对象了呢。
「既然是买通,那就不可能毫无痕迹,查清是谁动的手了吗?」靳尹说着,一撩衣袍,重新坐下了。
众人见事态有所缓和,这才松了一口气,等着池渊继续开口。
池渊默了半晌,低下头道:「……尚未。不过,臣在现场查看那些人身上时,发现他们身上衣料似乎沾染了一GU异香。」
「异香?」
「是。臣觉得有些蹊跷,顺藤0瓜,果真查到了此香源自西啓,乃西啓往年进贡之物;而前几日,西啓使臣确实曾被人目击,与几个黑衣男子接触……」
众人听及“西啓使臣”几个字,当即想到几日前g0ng宴上的事,脸上表情各异,显然都想到了一处。
他们不知道,但靳尹又怎会不知这是谁的手笔?
不过短短几日,西啓总能旁敲侧击引起事端,用各种不同的手法,给与他警告。然早已习惯掌控权势的男子,又怎会任由他们次次妄为?
「康王啊……」靳尹眯起了狭长的眸,冷冷道:「看来在本g0ng实现梦想的过程中,总是少不了他的踪影呢。」
皇族、太子、监国太子,甚至是登上帝位万人之上,这些……对他来说,都还不够。
若是天河令归他所有,他就能顺应传言,成为一个天下最为崇高的存在,届时区区一个大盛又如何,整个天下都将尽在他的手中,他才是那个掌握全局生Si荣辱的人--
不,或许不是人,而是能成为百姓眼中,天神一般的存在。
所以,一个曾经作为他踩着登高的梯子,又凭什麽有与他叫嚣的资本呢?
方才离他最近的那个影卫,见他态度有所缓和,又从他们两人的对话里听出些玄机,遂起了几分讨好的心思,想戴罪立功,急着上前开口道:「殿下,既然已经知道是谁,那可要继续追查对方的下落?」
庆典结束,几位使臣皆已陆陆续续离开,西啓使臣便是最早离开的其中一个。
闻言,靳尹轻瞥了他一眼,似乎有些意外他的主动发言,微微扬唇,声音中是掩饰不住的笑意,「哦?你知道该怎麽做?」
「是!城门方落钥不久,使臣团肯定走不远,属下这就带人去追,定不会让今夜之事泄露出去--」
靳尹笑而不语,对方一心想着戴罪立功,只当他是默认。
眼看他笑着绕过桌案,朝他走近前来,那人兴奋地抬起头,仰视着皇朝最尊贵的男人,所有影卫的主人,想像他即将戴罪立功获得重用的未来,该是前途一片光明……
倏地,“唰啦”一声,鲜红的血Ye喷洒而出,他瞪大眼睛,冰冷的剑刃倒映出众人惊恐的神情。
一切只发生在眨眼间,他还愣愣地低头看去,但见腰际上的刀剑不知何时被cH0U了出来。最後一眼,只看见头上靳尹泛着寒意的眼里,静如Si海。
「殿下!」身旁的池渊察觉他要做什麽时,试图伸手想要阻止,可已经来不及了。
眼看着那人不明不白地倒下,众人脸上满是惊骇和茫然,谁也没料到靳尹会突然出手。
池渊是见过他Y狠一面的人,可亲眼见到他们一手培养出来的人,就那样莫名奇妙的被一刀毙命,甚至还不明白发生了什麽,心里顿觉排斥,当即便皱了皱眉。
而做出了这一切的罪魁祸首,丝毫没有一丝一毫的悔意,冷眼望着他Si不暝目的表情,叹道:「可惜,本g0ng从来只相信--Si人,不会说话。」
他随手扔掉手中染血的刀剑,冷冷地盯着他未来得及阖上的双目。
「连动也不动,看来是真的Si了呢。」苍白的手背抹去脸上飞溅的血迹,狭长的眸里幽深,宛如冰冻千年的寒潭,不起波澜,薄唇微张,轻叹了声,「啊,不过……本g0ng怎麽会这麽火大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