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玉拿着竹编的篮子来到主路旁的桑林,开始采摘紫红yu滴的桑葚,满手汁Ye触感粘稠,不像果汁倒像人血。
原来不是桑林,而是丧林。
“姐姐想吃桑粒,怎么不告诉苗苗,反倒自己来采?”一双Y冷的手拂过红玉后颈,杀气四溢。
红玉没有动作:“姐姐不是为了吃桑葚,是为了见苗苗。”
“不杀赶尸nV,姐姐还敢来见苗苗?”nV童声音森哑。
那双手在红玉后颈慢慢收紧。
红玉略微闭眼:“苗苗,你Si前一定很不好受,为什么还想留在这里一遍一遍重复这种痛苦?”
海藻长出挤压血r0U,全身被捆痛痒难耐,生父贪婪以nV儿为肥,食用红果爆T而亡。
这样的痛苦也会让人上瘾吗?
“当然是因为快意b痛苦多得多。苗苗杀Si爹爹一千二百四十三次,每次都把他全身血放g净灌溉桑树,再采桑果给下一次的爹爹吃。果子长得越来越好,苗苗也越来越开心。我想一直一直呆在这里,姐姐明白吗?”苗苗甜笑着,“我很喜欢姐姐,你也一直留在这里陪我吧。”
从被害者变为杀人者,从饱受欺凌到快意复仇,从孱弱不堪到力量无匹……
阎君以为重复亡魂Si前的情景可以帮他们勘破生Si,却殊不知反而在一次次经历中助长执迷。
“我明白,你只是在一千二百四十三次惨无人道的折磨中让自己好受一点。”红玉不能说苗苗不对,“可是人是要向前走的,这是一种没有目的的天X。就像修士要探寻力量的边界,灵魂要在轮回中不断向前回转。活着的人会Si去,而Si去的人会新生。”
“难道苗苗不想生来父母宠Ai,晨起对镜梳妆,东风春光纸鸢,伙伴言笑晏晏……那些你今世未曾得到的幸福会在回转中补足你破裂的灵魂。”
“苗苗,在这里停滞不是自救,向前才是。”苗苗环在红玉脖颈的双手不知何时松开,红玉乘胜追击,“桑葚口味太单调,散发不如双髻好看,这张脸也该光洁如初才好。苗苗怎么想?”
“苗苗年纪小,姐姐会骗苗苗,就像爹爹骗苗苗一样。”这人说得好听,苗苗半信半疑,慢慢躲回桑林,“你们虽然杀了人皮灯笼,可这里还有柳棺nV、活菩萨、血婴,你若能度化它们,苗苗就听姐姐的。”
人皮灯笼正是第一天所见的牧羊人,被赶离茂林T内后不能及时回返身T,于是为山魁所食。可这样的成功难以复制。
一则牧羊人离魂状态下先被鬼门十三针损伤甚多,又被红玉金钱剑刺中,其他尸鬼没有夺舍之念,鬼门十三针便派不上用场。
二则判官受命度化亡魂,而非斩而杀之,若不是人皮灯笼不轨在先,判官怎会放任不管。
为今之计,不能杀只能渡。
几人在客栈汇合。
修竹皱眉:“东面正在敲锣打鼓送nV出嫁,似乎是富商之nV嫁到草棚农户。乍看之下都像活人。极东似有一面屏障,上下固若金汤,皇天后土牢不可破。”
“西面是一个寺庙,供着不知哪里的菩萨,虽则宝相庄严,但总觉得哪里不对。这寺庙之后漆黑一片,我投了块石头下去没有动静,深不见底一无出路。”茂林接话。
流云叹气:“西北有婴孩凄厉哭声,但靠近之后一无所获。麦地茫茫没有边界,似乎永远走不到尽头。”
柳棺nV、活菩萨、血婴,苗苗所言与几位师兄所见一一对上。至于四周没有出路,自然是Si域的空间法则,判官没有说谎,寻常做法是离不开这里的。红玉思忖片刻:“我在北边遇到了一个叫苗苗的nV童,她告诉我只有解开众鬼的心结,我们才有生路可走。依我看不妨一同去往东面,先探探情况再说。”
修竹并不赞同:“我们此行的目的是阻止世家窥探莽山大阵,跟丢了魏李关三人也就算了,现在明显是走了错路,当务之急是立刻返回阵眼。我们应该到白sE柱亭,等到天亮想办法沿半截石路回返。怎么能滞留此地?”
茂林点头:“我赞同师兄所言。”
“恐怕事情没这么容易。”红玉暗示道,“有些事不能宣之于口,只望各位师兄信我一次。”
“现在还想着渡魂,把里耶山的事情完全不放在心上,实在是妇人之仁。小师妹,你要我怎么信你?”修竹十分不悦,看在红玉年幼,没有多加指责,“不要想别的事了,和我们一起从白sE柱亭返回,重新寻找阵眼。此间的事我们回去禀明仙长,师父们自有办法。”
“既然大家心意已决,就分头行动吧。”红玉没有松口。
师兄们去探白sE柱亭,顶多是一无所获,并不会有什么危险。
大家意见不一致,不妨先各g各的。
“你简直不可理喻!”修竹拂袖而去,可到底是做人师兄的,离开YIngbaNban扔下一句,“自己保重,我们出去后让仙长过来救你。”
“我也留下。”流云对修竹示意,“红玉一人在这里我不放心,你和茂林先去探路自行回返吧。”
“里耶弟子应以里耶为先,红玉你也太执拗了!”茂林实在不懂红玉,着急地跺跺脚,跟着修竹离去。
两人走后,红玉看向流云:“师兄,你知道些原委,我就不多做解释了。我们要以点击破。”
流云郑重点头:“时不待人,现在就去东面吧。”
东面的迎亲还在继续。
腰鼓清脆,唢呐震天,好生喜庆。
红玉在转角处打晕两个送亲小厮,和流云分别换上红sE衣服,缀在队尾假装弹唱。
红玉拍拍前面人的肩膀:“兄弟,我今天临时赶场来的。怎么越走越偏了,这富商之nV究竟要嫁到哪里去?”
“害,你可不知道。顾小姐鬼迷心窍,非看上一个三代赤贫的穷光蛋。据说是那男子长得不错,在顾家做小厮时使出手段,引诱顾小姐非他不嫁。”前面人摇头叹气,“顾员外没有办法,只能随nV儿心意,不知道倒贴了多少。今天这迎亲队不都是顾家请的吗?”
“小厮做到这份儿上也是万中无一。”红玉假装赞叹,“还不知新郎名讳?”
“好像是个叫张甫诚的。”
“张甫诚?”流云对红玉轻声耳语,“这人我知道。五百年前中州首富,普通修士出身,积攒财富竟能b肩几大世家,着实不凡。”
“这样听起来顾小姐也挺有眼光的。”
“最奇怪的就是这点。”流云摇头,“他的五房妻妾中没有一位姓顾,也没听说过他有什么原配。”
“这就奇了。要么是顾小姐臆想,要么是张甫诚隐瞒,我们暂且先看下去。”
新婚之夜,郎才nV貌。
嫁衣鲜YAn太过,绣凤霓裳泛着诡异的血红。
新郎用喜秤挑起新娘的盖头,新娘含羞低头,龙凤烛燃,气氛正好。
两人交杯饮尽合卺。
nV子触电一般僵住,寸寸青丝皆白,白发疯狂生长,短短片刻竟至脚踝,她猛然抬头,屋内红烛熄灭,窗外雨落雷鸣。
闪电破空之时,红玉在窗外看清nV子面庞青白僵化,两行血泪夺眶而出。
眼见她尖长发黑的指甲直伸在x前,马上就要伤害新郎,流云正要进屋阻止,却被红玉摇头制止。
只见新娘在触碰到新郎的前一秒手相垂落,不再向前分毫,不知是不能还是不忍。
片刻过后,待到新郎重新点燃喜烛,新娘软软瘫倒在地,已然恢复青春样貌,睡容恬美酣沉。
“还是一杯倒。”新郎抱起新娘,将她在床上安置好,随后在桌边自斟自饮。
红玉示意流云和自己离开,找一个檐角避雨:“师兄,你看到了什么?”
“我猜顾小姐与张甫诚婚后感情并不和睦,所以在顾小姐化为尸僵后仍然牵念前尘往事,想要回到大婚时对张甫诚动手,最终却没忍心。”流云沉思片刻,给出答案。
听起来是再合理不过的发展,但红玉并不觉得顾小姐是“不忍”,她的表现更像“不能”。
闪电破空时极亮,他们在屋外都看到顾小姐可怖的面庞,难道屋内的张甫诚真的没有看到吗?
他何以如此冷静?“还是一杯倒”这话是说顾小姐不胜酒力,还是说这样的情形千百次发生?
雨越下越大,红玉有些发冷。
她想起判官和苗苗都在言语间确认过柳棺nV才是此方厉鬼,可是没有任何一个人说过厉鬼在重历自己的Si亡时都能战无不胜。
换句话说,想要知道顾小姐是不是柳棺nV,柳棺nV又是否被他人或他鬼所压制,只要等等看是谁Si了又是怎么Si的就行。
“师兄,张甫诚现在Si了吗?”
流云摇头:“没听说过,他早把产业交给儿子打理,自己销声匿迹了。但我想应该没有,他毕竟是中州首富,虽未曾听闻他修为如何,可是有钱总能换取异宝延年益寿。以他的财力地位,想活七八百年都不在话下。”
新婚之夜过去,夫妻二人琴瑟和鸣。
张甫诚借着岳家的财力人脉赚得第一桶金,顾小姐也懂得经济学问,不断扶持帮助丈夫,成为远近闻名的贤内助。
张甫诚财富不断翻倍,生意越做越大,却开始嫌弃顾小姐年老sE衰,四处风流美妾如云。
顾小姐看在眼里,可是娘家早奈何不了如今的张甫诚,只能默默忍耐。
这年初秋,顾小姐染上一场风寒,看病吃药却总不见好。
大夫说她郁结于心,须得宽心畅意,才能慢cH0U病丝。
从始至终,张甫诚只来探望一次,又怕顾小姐过了病气给她,不到半刻人就走了。
顾小姐的心病就在张甫诚。
年少相知,她不计贫富倾心于他;百年相伴,万顷家业两人携手谋划。
却不料b翼鸟、连理枝,总有倦ShUANgFE1、断绝时。
张甫诚与顾小姐商量,迎娶南桃花坞少掌门为平妻,以开拓南方市场。
虽然名为商量,却没有顾小姐拒绝的余地。
顾小姐心念已绝,自愿净身出户,与张甫诚两厢陌路。
张甫诚倒是答应g脆,对他而言顾小姐就像一个橙子,汁水榨净果r0Ug瘪,价值用尽扔掉也没什么可惜。
可是顾小姐走后,张甫诚却并不顺利。
他找到占卜世家关家,关家老爷一卦言明:“贤妻福运家兴旺,岂可断恩义作中山狼。”
言下之意竟是说顾小姐有旺夫命。
张甫诚后悔不迭,赶忙追回顾小姐,却一次次被拒绝。
张甫诚又请关家老爷出个主意,谁知关老爷只叹缘尽,再不肯多说。
眼看生意场上风云万变,情势越来越不妙,张甫诚心一横。
先派人杀掉顾小姐,又花大价钱找来邪修葫芦仙收了顾小姐魂魄。
张甫诚大兴土木,建造了一座叫柳官楼的建筑,整座楼都由上好的棺材木做成,远远望去像一座立起的棺材,雕刻着飞龙舞凤的JiNg美纹饰。
柳官楼前是一把巨大的汉白玉制的金钱剑,把他旺夫命的妻子魂魄牢牢锁在这棺材一样的建筑里,处处风水只为让她不得转生。
流云和红玉表情凝重站在柳官楼前。
“这柳官楼的对联是张甫诚亲自为顾小姐写下的悼亡诗。”
人心可怖至此。流云看着遒劲有力的红木黑字,不禁毛骨悚然。
“是为了宣誓主权,要确保贤妻福运落在他张家头上。”红玉走向前去,推开沉重的大门,“我们进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