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镇子极小,只有一条主路。
魑魅魍魉、尸鬼冤魂尚未归位,几人不敢乱动,只怕在返回客栈的路上撞到百鬼夜行。
损失yAn气、T虚病弱是轻;魂魄四散、山魁所食是重。
几人分别躲在白sE柱亭柱子后,修竹帮助茂林调息,流云打坐运转灵力。
红玉却在打量周遭环境。
这圆柱恰似天成,没有雕琢痕迹,柱身b巨蟒更粗,和镇子里房屋客栈的粗略工艺几近天壤之别。
狭窄的石路在乌鸦的撞击下断裂,崖间雾霭渐浓,不像轻薄透着光芒的晨雾,而是紫灰sE的沉凝瘴气。
不过半个时辰就慢慢与夜sE融为一T,仿佛白sE柱亭便是天的尽头,来路和雕牙兽全都消失不见。
带着白sE纸面的牧尸nV将形容可怖、张牙舞爪的尸鬼魂魄赶回坟堆,天sE顷刻明朗,白昼亮得晃眼。
一夜之内竟有两个晨曦,第一个晨曦百鬼离坟、雕牙兽现,第二个白昼悬崖隐去、尸T回家。
被这转瞬的天光影响,红玉没有看清牧尸nV的归处,她像一缕青烟在光下缥缈无踪。
“白昼一真一假,前为真后为假。”流云不知何时睁开眼睛。
红玉心下微沉:“传说中的百鬼夜行是为躲避yAn气,此间原理并无不同。为免yAn光直S,生坟难移,尸鬼却可动。据此可以推测,尸鬼离坟,外界为昼,此间为夜。尸鬼归坟,外界为夜,此界为昼。”
“红玉,你言下之意这里是一方小世界?”修竹皱眉。
“正是如此。”红玉颔首,看向三位师兄,“今日大家分四方探寻出路,时刻保持讯息畅通,三个时辰后客栈汇合。”
修竹即刻应承:“好,此地为南,红玉向北,茂林向西,我向东,流云师兄就先探西北吧。”
大家领命四散。
流云与红玉暂且结伴。
主路旁有一排桑树,果实累累压枝,紫红yu滴。一个身高四尺有余的小姑娘身着栗紫sE衣裳,正在采摘桑椹,乍看之下恰如桑树凝结的JiNg魂。
流云看向红玉:“又来一个。”
红玉打量nV孩儿半晌:“你说她有多大?”
“大概幼学以上,豆蔻以下。”流云虽未解其意,还是认真作答。
“总角就要把垂发扎成双髻。她已经超过总角,为什么还披头散发?”
流云不解:“她是鬼,哪里还用遵照这些?”
nV孩子天xa美,就算是尸鬼大军中也不乏花钿簪钗,哪怕做鬼能梳髻就不会散发,流云哪里知道这些。
红玉上前,拍拍nV童的肩膀:“小妹妹,这时候的桑葚甜不甜?”
“甜。”nV童声音尖细。
她转过头来,流云悚然大惊,她的面部没有五官,反而长满了头发。
这是什么怪物?
即便随师父游历日久,流云也不禁后退半步。
红玉似乎并不惊讶,她蹲下身平视nV童,看到桑葚装满篮子:“采这么多你一个人吃得完吗?”
“不是我一个人哦,爹爹也要吃的。”
红玉温柔一笑:“篮子这么沉,不如我和这位哥哥帮你提回去,送给你爹爹。”
“姐姐,我爹爹已经Si了,是我亲手杀的。”
流云寒意爬上脊背:“那你为什么要杀他?”
“哥哥你是不是害怕了?你胆子好小哦。这位姐姐都不怕的。”nV孩咯咯笑着,“因为他在苗苗脸上划了很多小窟窿,在里面种海藻种子,苗苗好疼,又疼又痒,可是爹爹把苗苗捆住,不让苗苗伸手去挠。”
“于是苗苗就把他杀了。”
流云定睛望去,nV童脸上是极细极密的管状丝须,粗看是满脸青丝,细看原来是海青藻。
她也并非没有五官,只是全部被海藻遮挡。
传说此藻以活人血r0U为肥,三十年即可结出红果,此果于常人可延年益寿,于修者可灵力大增。
“那你又是怎么Si的呢?”红玉牵住nV童的手。
从没有活人拉过她的手,跨越YyAn的暖意好像冬日的太yAn。
nV童怔愣半晌:“姐姐都知道苗苗Si了,还敢触碰苗苗,不怕被苗苗x1gyAn气吗?”
“我相信苗苗不是坏孩子。”
红玉难道如此天真,会相信鬼怪还存有人心吗?
流云心存疑虑却按下不表,决定先静观其变。
“我爹爹用了密法,把海藻果子催熟,苗苗一口把果子都吃掉,把爹爹杀Si之后,苗苗就被灵力撑爆了。”
红玉00苗苗的头发:“你受苦了。别人家的孩子都梳双髻,姐姐给你梳个髻好不好?”
“好。”苗苗乖乖坐下任由红玉摆弄她头发,“姐姐,我也有问题要问你。你们从哪儿来又要往哪儿去?”
“我们从活人在的地方来,想要往活人在的地方去。”
“往活人在的地方去可不容易。”苗苗说完这句就不再言语。
流云蹙眉:“这怎么说?”
苗苗却不再回应。
等红玉为她疏好双髻,她认真向红玉道谢:“谢谢姐姐。苗苗没有骗你……你要记住。”说完就蹦跳着离去。
“她要你记住什么?”流云不解。
红玉指了指手心,又将手指放在唇中,做出一个不可说的手势。
流云了然,苗苗语焉不详的大概是此方不可说的规则,她却一笔一画写在红玉的手心。
流云:“现在去哪里?”
“按原计划,师兄去西北,我向北边。”
两人在村口牌楼分别。
苗苗在红玉手心写下六个字:杀赶尸nV,开YyAn路。
意思很清楚,只要杀掉赶尸nV,尸鬼可以自行投胎,他们也可以返回生路。
红玉向客栈走去,此时正是白昼,客栈却大门紧闭。
红玉扣响大门,半晌老板娘才赶来开门:“怎么是你?”
“是我啊,老板。昨晚我们叫了半天热水,客栈却一个小厮也没有,无奈只能到外面去烧柴禾煮沸水。你们客栈竟然如此待客。”红玉嗔怪。
老板娘的红甲依旧刺目,她白帕轻掩红唇:“实在不好意思,可奴家也是要睡美容觉的。”
这方世界的尸鬼都是昨夜活动,今晨睡觉。
老板娘昨夜不在客栈,今晨也不在墓中。她还能是谁?
红玉一笑,拿过老板娘手中的白帕,手指却轻轻划过她的肌肤。
虽然Y冷但却是人皮,和苗苗的凝魂之T殊为不同,怪不得由她赶尸。
红玉不紧不慢:“您的柳鞭放在哪儿了?”
“你说什么?”老板娘凤目凌厉,五指成爪,伏于身后。
“苗苗要我杀你,如此便可开YyAn路,我们几个就能出去。”
“哦?那你为什么还不动手?”
“我自认眼明心亮,还不会这么容易被别人当刀使。”红玉笑道,“老板娘莫急,我和您说这些只是为了给出我的诚意。”
红玉坐在大堂的长凳,拎起木桌上的茶壶,倾身倒了两杯茶:“请。”
老板娘依言坐下,裙衣飘飘,端的是风情万千:“你为什么不相信苗苗?”
“我相信她,可b起她,我更相信你。”红玉轻抚杯沿,“客栈倒挂的弓箭是辟邪之物,上面缠的红线是新的,我在帐台交钱时有一团红线放在隐蔽处,那是你知道有生人到来,所以临时做的。我结账时,你更是有意对我说这里有五人,是在提醒我的同伴被鬼上身、T有双魂。你既然可以统率万鬼,杀我们几个更不在话下,要杀早就杀了。可我们活到现在,只能说明你意不在此。”
“那么,可否请您为我解惑?此方是何方,我们又该如何离开?”
“你倒有几分聪明。”老板娘轻呷一口茶,“此事说来话长,我便长话短说。千年前仙魔大战声势浩大,仙洲修士Si伤无数才得以迎来惨胜。魔修们虽然身Si,但竟有头目在接引者到来前聚集魔修,妄图斩杀阎罗。冥界危矣,只好暂时镇于里耶莽山之下。”
“等等。”红玉只觉荒唐,“你们可是掌管Y司,位b仙神,冥界自有新的力量规则,难道还怕这些新鬼不成?”
“一般情况的确是这样。可千年之前能人辈出,仙洲的确有人飞升成仙,魔修也能通YyAn而修炼。他们虽是新鬼,却力量不俗。”
红玉点头:“可这些都是旧事了,里耶以莽山印镇压魔魂,也已经千年无忧。”
老板娘肃容:“莽山印一年b一年不稳,魔气外泄将附近生魂化作厉鬼,在仙洲各处作乱。引起冥界重视时,此事数目已多。纵然往生河水可以融化恶念,可是这些厉鬼已经没有善念,一渡往生河就会神魂俱灭。阎君心怀仁念,决定再给他们一个机会,便在莽山阵眼处建造此域,另此中亡灵一遍又一遍度过其Si前所经景象,期望唤醒他们的善意。”
“我是阎君麾下第四判官,一面受命在此地引导亡魂,另一面严防魔气作乱。”
红玉蹙眉:“判官大人,您说的这些我已经明白了。我们是误入此地的里耶弟子,不知可否为我们指条路。”
“无路可走。苗苗对你有利用之心,却也心怀善意,她的话半真半假。真的是只有YyAn路开这里的一切神魂方可离开,假的是要想YyAn路开要杀的不是我,而是要让这些亡灵心甘情愿去执。”
“让亡灵放弃执念?此事若是这么简单,冥界怎会这么多年束手无策。”
老板娘漫不经心抚0自己的步摇:“是不简单,要不我也不会外驻这么多年。可我没什么欺骗你的必要,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您不妨跟我说明白点,要让他们放弃什么执念?”
老板娘微微一笑:“要让他们心甘情愿转生。另外,你不得和同伴提及此事,Si域的另一规则便是真相不可言传,用笔写也不行。事关冥界机密,还请你理解。”
红玉了然,苗苗倒是为她提供了个思路,不能说真话,说真假参半的话倒是无妨。
“老板娘,我会勉力一试。只希望您能保证这客栈绝对安全。”红玉施礼后离开。
事已至此,再难她也要尝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