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在黄昏之前,大竞技场的中央圆环早已是人山人海。
对大多数生活无聊透顶的市民们,能花上一些碎币看一场如此有戏剧性的表演,简直是物超所值。
竞技场的老板,鲍比·迪克考恩挺着他肥硕的肚子站在中央,用附魔了扩音奇术的魔杖朝着四周大吼道:“大竞技场期待太久了,亲爱的观众们!今天我们不再为无聊的野兽与角斗士的厮杀买单,而是将见证一场真正的决斗!”
“由一个曾经名不见经传的年轻外邦商人卡尔·德林格尔,挑战我们已经万分熟悉的,如今深陷泥淖的卡萨兰特银行主理人,卡萨兰特家族族长,昔日的巨人杀手,邪魔屠夫——维克托·卡萨兰特!”
冗长的尾音引起了全场的欢呼,无数钱币被抛落到竞技场内,令鲍比更加兴奋。
“废话少说,我亲爱的朋友们!让演出开始吧!”
……
竞技场南端,维克托已经换下了他常穿的长袍,而是以一身有些古旧的半身甲代替。甲胄上有许多肉眼可见的凹陷,这已经足够证明它经历过的战斗。
而他手中的长剑,似乎也证明了维克托没有什么对小孩子放水的意愿。卡萨兰特被架在火炉上烤不是一天两天了,任何可能的转机都是他要去把握的东西。
圆环北侧,看起来整整瘦弱了两圈的卡尔,身上套着的是一件竞技场角斗士们通常会选择的链甲衫,选择灵活性而放弃防护性能的设计与野兽斡旋时或许有些好处,但绝对无法防御来自正面的伤害。
原本打算欣赏大戏的平民们更是惊喜。当二人走上台前时,卡尔手中持握着的竟然只是一把平平无奇的匕首!这种几乎只适合隐蔽刺杀和近身短打的限制性极强的武器从未曾出现在决斗场上,这又是另一种效果。
因为表明了是一场只关乎两家友谊的决斗,因此“好心”的鲍比特地将家属的观战席放在了一起。
阿玛丽娅·卡萨兰特入场时,一些稍有年纪的人就频频将目光移向这个风韵十足的贵妇,她身边的梅伦和易容之后的莉莉安,就完全是无人问津了。
“卡尔先生,尽管我定然会控制力道而不至于将您一剑刺穿,但您这一身选择似乎更没有把这场决斗放在眼里……在大竞技场中,受伤是在所难免的事情。”
卡尔朝着维克托洒脱地笑着:“那么您的仁慈将像洛山达的光辉那般照亮整个费伦大陆!您尽管使出全力,只要有一方认输,停手就是了。”
“哼——”
维克托冷哼一声摆起架势,此时,他的姿态已与平日里有些富态的阴险贵族有了云泥之别,仿佛手中的长剑已经融贯一体,压低身形后,积蓄了无穷的爆发力。
而卡尔在对侧,只是握着匕首伸展开双臂,以一种极其诡异的样式等待着进攻。
“那么,就让大戏开幕吧——”
巨槌落下,维克托便已经飞速奔来,二人相距不过十数尺,瞬息之间,剑锋没有丝毫拖泥带水径直探出。
这是一次几乎不会有任何破绽的试探,夹带破空之声的利剑没有巧劲,极易避让,用作起手是维克托多年来的习惯。
在他的设想中,轻便着装的卡尔必然会灵活躲闪这次进攻,选择与那些流寇或游荡者相近的周旋打法,之后自己凭反应变招,能轻松解决这个耍小聪明的年轻人。
但眼下,一息之间所发生的一切,几乎完全超出了他的设想。
卡尔如同熊抱的姿势没有丝毫变化,而是站在原地如同雕塑一般。
“你——”
维克托没有收势,他很确信,此时这次攻击绝对不可能击空,只有能否一击毙命的问题。
很快,这个问题也有了答案。
长剑划破甲胄几乎只是瞬息之间,之后便是刺破血肉,深入肌骨,对穿而出。
场边的观众几乎还没来得及发出任何惊叹,这场决斗几乎就将以极其压倒性的胜利作为结尾。
嗤——
“我以为你能多挣扎两下……我的夫人曾经是优秀的牧师,你应该不至于死在角斗场上。”
剑锋贯体,这已经足够宣判结束,维克托有些失望地想收回武器,甚至还在懊恼方才期待一个十几岁的小孩子能给自己带来什么可能的威胁。
而鲍比见到眼前的一幕也已经准备好重新落槌,免得一会儿还要跟城市守卫解释为什么公开决斗会出现一具尸体。
“别急……”
将要收势的维克托忽然僵了一顺,准备抽剑离开的身子被卡尔之前张开的双臂紧紧抱住,想要发力挣脱的瞬间,卡尔忽然张开嘴,贴近了维克托的前胸,在他惊诧的瞬间,卡尔喉舌深处爆发出的灼热吐息扑面而来。
魔……魔法?
疯狂的热焰直冲天际,恐怖的温度扭曲了空气的流动,也让全场陷入了短暂的沉默。热流的轨迹相当怪异,烈火爆冲出时几乎带着吞天之势,却在半空之中相当不自然地消散殆尽,仿佛触碰到了什么障壁。
但依然不妨碍所有人将这团烈火当作是某种法术效应。
这时,也才有一些消息灵通的人隐约想起,似乎许久之前,那个塔里的疯女人多了一个学徒。
“他是个法师!他用了魔法!把他赶出去!”
“不,这不是常规的决斗,你早上没在刑场吗,约定的时候就说了,可以使用任何手段,当然包括魔法!”
“公开决斗从来没有这样的先例!”
“但深水律也从来没有这样的禁止!”
看台上叫好的人只是少数,更多的人已经开始了无休无止的争论。
“魔法”出现在这种与刀剑碰撞的角斗场,是相当违反常识的事情。尤其是在深水城这样一个对施法者管制如此严格的城市中。
密布的黑色浓烟和热浪渐渐消散之后,卡尔几乎将要跪倒在地。
他终究不是真正的巨龙,人类的在被利刃贯穿后所造成的痛苦几乎无法忍受,他咬着牙试图抽身,却提不起分毫力气。
“我以为……你会识趣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