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街上人来人往,周围是耀眼漂亮的灯笼,可沈盈娘却觉得自己犹如孤岛上飘的小船,没有任何的依靠。
“娘亲。”长安抱着她的手臂,沉着冷静道,“我们去附近的酒楼等爹爹带长乐回来吧。”
他其实也很慌,可爹不在,那他就是小男子汉,是娘的后盾,他不能慌。
沈盈娘是第一次经历这种事,没有经验,再加上她的心态还没有完转变,可她当回头看见长安故作镇定的脸上,一颗心完完沉寂下来。
她是长辈应当作为臂膀为长安遮风挡雨,而不该让长安假装坚强来宽慰她。
沈盈娘想到长安,疲软的身子被注满力量。
她一把攥在长安的手,轻轻拍打着他的背,“不怕,有爹在,肯定能将长乐给带回来!我们就在这等,你爹回来一眼就能望见我们。”
话音刚落,抱着长乐的岳凌钧就走了回来,对他们露出一个宽慰的笑,什么还没来得及说,就见沈盈娘拉着长安上前急急地问:“长乐这是怎么了?”
之前还活泼乱跳的长乐闭着眼,脸色惨白,身子软趴趴地倒在岳凌钧身上,要不是胸口还有起伏,还以为是去世了。
沈盈娘小心地接过长乐,脸上露出担忧又欣慰的笑,“回来就好。都怪我,当时我要是看的再紧些,也不会发生这样的事。”
岳凌钧揽着她的肩膀,沉声道:“这和你没有关系,要怪就怪那个黄富贵!我问过了,抱走长乐的人是他派过来的!就是为了逼你交出方子。”
“何至于此!”沈盈娘嘴唇颤抖。
她已经做出让步,之前已经放过那个黄富贵,还给了他一条生路,尽管现在他店里的生意不好,可只要熬过这么一段时间,那他的生意就会好起来,因为人的记忆是有限的。
可黄富贵步步紧逼,不肯放过她!
沈盈娘清澈的眼底浮现出坚毅,“夫君,我想对付黄富贵,不计一切代价!”
既然无法共存,那就应该将危险扼杀在摇篮里。
岳凌钧沉默下来。
他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告诉他娘子,刚刚他已经让人将黄富贵的家给抄了,六岁以上男子都被流放去苦寒之地,而女眷则被赶出黄家的宅子只能带些细软出来,其余的家财尽数充公。
看沈盈娘斗志昂扬的模样,岳凌钧将到头的话咽回去。
罢了。
这些事还是等明天再说。
于是,沈盈娘想了一夜的计划,正准备放开手脚大干一场,让沈岳点心铺沈掌柜威名远扬之时,岳凌钧硬着头皮给她泼了一盘凉水。
“娘子,昨晚在我回去之前就已经让人收拾黄富贵,估计这会儿人都不在这了。”
“什么!”沈盈娘颇为失望,而后用手拧住岳凌钧的耳朵,语气藏着危险,“你不是说不能动用陆玄清的势力吗?怎么自己动了?就不怕会招来祸害?”
岳凌钧摸了摸耳朵,底气不足道:“这不是陆玄清的势力,是我残存的势力。”
他当初离开平波侯府,是抱着再也不回去的心思,手下的势力也散的也差不多,只剩下这么一个和他出生入死的队伍他没忍心散掉,没想到在今天派上了用场。
这么想着,岳凌钧的神情低落下来。
沈盈娘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也知道他心情不好,拉住他的手拍了拍他的手背,想了许久,郑重道:“你要是想,可以回京城去。”
她仔细想了想,她是要将点心店开往大江南北的,自然也会开在京城,而京城鱼龙混杂,有一个夫君撑腰刚刚好。
岳凌钧的脑海浮现那抹深绿身影,还有那刻薄话语,一腔热血冷的不行,“若非必要,我不会回去。”
沈盈娘I见他不是在说笑,便没有再劝。
“娘亲,爹爹。”
长乐不记得昨晚上发生的事,还以为是自己逛迷糊了一点事也不记得,还有些心虚呢!
爹爹娘亲带她去见世面,她啥也没见着!
长乐推开门后就往沈盈娘怀里钻,“娘亲,下次再有灯会一定要带长乐去瞧瞧,长乐喜欢看灯笼。”
“好。”沈盈娘摸着她的发髻道,“我们一定会带你去玩。”
黄富贵倒下后,县城的点心店仅剩沈盈娘一家,之前黄记点心铺的老客源都被沈盈娘揽过来,不仅如此,她还把黄记点心铺盘了下来,准备再开一间点心铺子。
和沈岳点心铺专供平民百姓吃的不同,新开的一家是对口有钱有势的人家,以小巧精致好吃份量少为特点。
新开的点心店是取用长安长乐的名字,叫做乐安点心铺。
铺子一开,稍做宣传就引得许多有钱人追捧,名声都传到临近的县城华县了。每天都有许多华县的人慕名而来,还带动当地县城的经济发展,让胡县令对沈盈娘从忌惮转变为欣赏。
沈盈娘的名声越传越远,就连被困在黄家村的黄莺儿都知道。眼瞧着沈盈娘越过越好,而她越过越差,每天有数不清的活计要干不说,还时不时要应付黄大彪和里正的刁难,整个人肉眼可见地憔悴下来。
她看着自己粗糙泛黄的手指,又想起沈盈娘坐马车回村时的惊鸿一瞥,皮肤白的跟剥了皮的鸡蛋白一样又滑又嫩,内心嫉妒的火焰就越烧越盛。
凭什么!
那些风光本应该属于她的!
“爷爷。”黄大彪不满的声音从屋内传出来,落入黄莺儿的耳中,“我实在是烦死那个黄莺儿了!躺在床上跟死尸一样一动不动,皮肤比我一个男人还糙,你快些想法子帮我休了她,帮我另娶一个媳妇吧。”
里正坐在主位上吧嗒吧嗒抽着烟,白色的烟雾缭绕,掩盖了他的神色,也让黄大彪猜不透他的想法。
好一会儿,里正才开口:“当初娶黄莺儿这件事是你点的头,我们还出了那么多银钱,现在你说不要就不要,那我们在她身上花的钱该怎么办?”
里正对黄莺儿也不满意,但是看在那一大笔钱的份上,还是愿意正眼瞧她。
黄大彪思考一会,恶毒道:“我明天带她去县城,然后把她卖给人牙子,回来就说她走丢了怎么样?”
里正重重地咳嗽一声,不知道是被烟呛到还是被黄大彪的话吓到,他敲了敲烟杆,不咸不淡地瞥他一眼,“你做梦!”
卖给人牙子压根回不了本!
还不如留在家里,让她跟牲畜一样干活,收效虽然慢,但总能将钱给挣回来。
黄莺儿在外面听的身上的血液一寸寸冷掉,然后又跟火烧一般燃起来。
好一个黄大彪!
她都没嫌弃他不洗澡,身上常年一股怪味,他居然还敢嫌弃她。
黄莺儿眼珠子一转,直接将门推开,毅然而然地走了进去。
黄大彪看见她,脸色有一瞬的慌乱,但很快就平复下去,板着脸喝问:“有没有规矩?谁让你进来的?”
黄莺儿看也不愿意看他一眼,径直对坐在跟堵墙一样的里正道:“爷爷,你们要是想赚钱我倒是有个方法。”
里正抬了抬眼皮,“你一个妇道人家能有什么办法?老实一点,把家里里里外外的活计做完,别成日在外面说闲话。”
黄莺儿站在那稳稳当当,眼睛直视里正一字一句道:“沈盈娘!可以从沈盈娘身上要钱!”
听到沈盈娘的名头,黄大彪眼睛亮了亮,旋即又皱眉道:“她一个二嫁之身能有多少钱?再说,我们怎么问她要钱?”
黄莺儿看着他似笑非笑,“若是岳凌钧死了,你纳沈盈娘为妾室呢?”
黄大彪呼吸急促起来,“那万贯家财便是我的!”
黄莺儿见他意动,得意地挑起嘴角,不等里正说话就走了出去。
她知道,只要黄大彪坚持想要的东西,就算是里正一开始不同意,但是最后都会想方设法地帮他拿到手。
果不其然,她出去后,屋内虽爆发一场争吵,但很快以里正的妥协为结局。
黄莺儿再也讶异不住内心的喜悦,大笑起来。
真好。
这一次,她终于可以压沈盈娘一头!
黄莺儿坚信民不与官斗,纵然里正只是一个小小的官职。
沈盈娘不知道自己又被人惦记上,她坐在灯下帮岳凌钧缝着鞋子内边,往里面加绒毛。过几天岳凌钧柳要进山一趟,她怕他冷。
她坐在那,温暖的灯光落在她皮肤上,照的她的脸蛋白皙的近乎透明,好像随时就要消失一样。
岳凌钧在一旁看了会,怕她会消失不见,忍不住上前抱住她纤细的腰身,下巴搁在她肩膀上,“娘子,我都不想去山上了。”
沈盈娘嗔道:“那你别去,就在这陪我。”
岳凌钧摇头,“那不行,我要给娘子猎一条白狐围巾。”
他收到消息说山上有白狐出现,不仅如此,还有老虎出现。
之前的老虎被卖掉,没有将虎皮剥下来送给陆玄清,这次他一定要猎到老虎将虎皮送给陆玄清,让陆玄清这个冬天能够好熬一些。
陆玄清中了寒毒,每到冬天就卧床不起,屋内整日地燃着炭火,稍有怠慢便会生病。
“夫君真会哄人。”沈盈娘停下手中的活计,瞪着岳凌钧道,“明明你是为了帮陆玄清猎老虎,才不是为了帮我猎白狐呢!”
要是真的只为她猎白狐而进入深山,她就有立场阻止岳凌钧,可偏偏他并不是。
岳凌钧不说话,深邃的眼里装满小星星,“如果可以,我想要哄娘子一辈子,让娘子每天都开心快乐。”
沈盈娘被他的话撩的心尖颤,低头闷声道:“有你在我身边,我每天都很开心快乐。”
她不贪心,只要爱的人安在身边就成。
“嗯。等我回来,我就再也不去山上打猎。”岳凌钧抱住她,承诺道。
沈盈娘的睫毛微颤,这话在临行前说总带有不详的气息。
隔日,岳凌钧骑马回到黄家村,沈盈娘本想跟他一起,但被他给劝了回去,沈盈娘也没有办法,只好收起担心,安心地在县城等他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