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见霍氏,岑瑱绪看见她素面淡妆,到底是心软了下去。
“若还是再为那几个宫婢求情,这话就不必说了。”
太孙妃缓缓起了身,面色虚白。
“殿下,臣妾从未为什么事争过,您当真便觉得,臣妾是那般无用的人吗,臣妾就蠢到连自己手下的人是衷是奸也分不清?”
岑瑱绪不想她头一句话便还是和他争辩。
恼怒上了面色,质问她:“若不是底下的人挑拨,熏嫔小产一事你如何解释,香囊一事,你又要如何解释,桩桩件件,件件证据摆在面前,你还想怎么争辩?”
太孙妃身子微颤,忽然扯动嘴皮,轻笑了一声。
这声笑,令人心悸,也令岑瑱绪冷了脸。
太孙妃直视岑瑱绪的面容。
“说到底,殿下还是不信任我,我们这多年的夫妻情意,究竟算什么。”
“霍氏!”
岑瑱绪按住额头,头痛延绵而开,实在是被气的不行:“太孙妃冥顽不灵,看来是关禁闭还不够,回你的小院去,给孤好好反省。”
王德怀也急了,劝太孙妃:“娘娘,您就回去吧。”
太孙妃却甩开了他的手。
“殿下,我们这么多年的感情,我没求过你什么,今日为了我宫里的春香和四月,我求您,放她们一条生路吧。”
说着这话,她扑腾又跪了下来。
太孙嫔一旁看着,实难想象,这是她认识的那个太孙妃。
就为了两个婢女。
“娘娘,两个宫婢要如何处置,我想,殿下自有他的决策,您先回去,等殿下决定好,会给你一个答复的,您就莫逼迫他了。”
太孙妃冷眼望向太孙嫔:“韩氏,我如何就变成了逼迫殿下,我说话,有你插嘴的份!”
太孙嫔受吓捂起嘴,便不作言语。
岑瑱绪直直看着现下都敢重话训人的太孙妃,她果真是变了。
变得他已然陌生的模样。
伸手扶住了受吓的太孙嫔,声音也随之冷了下来。
“好,孤就如了你的意,两个贱婢,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即刻掌了板子,便放她们出宫去。太孙妃,孤这样安排,你可还满意?”
太孙这样的眼神,太孙妃其实半点也不陌生。
她知道,今日她求情,她会失去什么。
但她,半点也不后悔。
“臣妾,谢殿下开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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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文嫣是在第二日晌午才知晓岑瑱绪放了太孙妃两个宫女出宫的事。
但与此同时,太孙妃也遣返回了东宫,不在避暑山庄继续逗留,走的时候,谁也没通知。
她甚至都没有机会再去送她一程。
此事上,银环也觉得惊心,她常陪在自家主子身边,也是知晓太孙妃是什么样的为人。
她为了两个宫婢敢顶撞太孙殿下的事,任谁也想不到。
“我没有想到东宫里这位娘娘,性子其实如此倔强,平日里,那是半点也瞧不出来的。”
不光她瞧不出来,苏文嫣也没瞧出来。
看来人只要不触及底线,自己也不知晓自己会做出什么样的事。
只一点,苏文嫣是知晓的。
太孙妃她,一定是冤枉的。
就冲她不惜得罪太孙,也要为两个婢女说情,那便说明,两个婢女,绝不会似太孙所判那样,是个吃里扒外的东西。
既然不是贴身宫女所为,那究竟是谁在太孙妃的香囊里做了手脚。
亦或者,是谁要陷害太孙妃。
苏文嫣抬头望向天宫,天宫一片湛蓝,晴空万里,当下光景这样好,还不知,接下来的天色会怎样变化。
酷暑结束,一行人也都从山庄回了皇城。
苏文嫣又重新回了自己那间小院,走时,好些花还开的正艳,回来,许多花也都枯了下去。
小六子从领事局搬了一些菊花来。
是初秋的第一波早菊。
花还没开,只留了些花骨朵。
苏文嫣想着,是该做些菊花糕了。
太孙妃必然喜欢,可经此一遭,很多事情都变得不一样,太孙妃的宫殿常关着,太孙虽然解了她的禁,可她将自己总是关着,也免了众人的请安。
现下,更是连苏文嫣也不见。
“主子,奴婢从进宝公公那里打听到,这几日殿下的头疾一直未好,正在养心殿歇着,连政事都处理不了,您要不要去看看殿下。”
自打回了东宫,苏文嫣便没和岑瑱绪见过面。
“太孙嫔不是每日陪在殿下身边,我这时去,岂不扫了他的兴致。”
银环知晓她这是说气话。
“可主子你也不能不作为啊,眼下,阖宫的人都知晓,太孙常传太孙嫔去作陪,无非是太孙嫔善解人意,主子你也该学着点。”
银环现在和她说话都这般不客气了。
苏文嫣拿手点她脑袋。
“准是进宝教你的话,好啊你,也敢编排起我来。”
银环轻揉着脑袋:“主子,您就说,您这些日是不是忒对殿下不上心了些。”
苏文嫣知晓这是为什么。
一方面,多事之秋,她不上赶着争宠,也是为了避开太孙嫔的锋芒。
另一方面,她心里其实是有不舒爽的地方。
岑瑱绪对待发妻太孙妃尚且如此薄情,只怕日后要是知晓了她做的那些事,不知会怎样生怒。
所以当下,她应该放缓节奏,事事都仔细些。
有些事,绝对不能叫他知道。
苏文嫣歇了三日,终于决定去岑瑱绪的书房见他。
是因一点,宫外来的消息,她二弟苏若怀从南边回来了。
她得去求岑瑱绪赏个恩典,让苏若怀进宫来见她一面。
拎着食盒刚到书房门口,就听见屋里头传来一阵琵琶声。
如此江南小调,曲意情深。
东宫里,只有蕙良娣是南方人,眼下在屋里伺候的,必然不是太孙嫔。
难道是蕙良娣?
可从未听闻蕙良娣会琵琶呀。
到了门口,是进宝来接的她,与她轻声说着话。
“南府里的曲艺班子来给殿下演奏太后贺寿的曲目,正奏着呢。”
苏文嫣从帘子外头进去。
才瞧见屋里乌泱泱一群人。
四五个弹着琵琶的姑娘,确实是南府里派来的手艺人。
“苏妹妹,你也来了,快,来坐。”
听见声音,苏文嫣才发现屋里还坐着太孙嫔,她竟也在。
放下食盒,苏文嫣坐到了她身边。
太孙嫔剥了两片橘子给她。
这时候进贡的橘子,苏文嫣吃不惯,太酸。
只吃了一口就放下了,可看见太孙嫔吃得很开,半点也不觉得酸的模样。
登时,心头一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