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厢,奏曲弹罢。
正闭目养神的岑瑱绪缓缓睁开了眼。
手里挑着珠串,缓声道话。
“领头的那个是谁,奏的不错,王德怀,赏她一柄玉如意。”
苏文嫣也是在承宠多日后才收到太孙赏赐的玉如意,如此看来,他是对这首曲子极为满意。
领头的姑娘上前领赏,苏文嫣也因此看清了她的面貌。
长相清丽,很是端庄的模样。
苏文嫣也只是多看了她两眼,太孙嫔放下橘子,柔声已道。
“手艺倒是不错,你唤什么名字。”
那人答话:“回太孙嫔的话,奴婢唤离溪。”
太孙嫔便笑道:“殿下,这掌头的姑娘,不光名字好,人也生得好。”
岑瑱绪朝离溪看去。
眼里有些小小的闪动。
这种眼神,苏文嫣最明白。
这是他初见她时,望她的眼神。
果然,就听见他暗了嗓子:“名字不错,姓什么。”
“回殿下的话,奴婢姓刘。”
苏文嫣太过了解岑瑱绪,只见得他像是一瞬失去了兴致。
人也冷了下来,先前那股子眸色闪动瞬间消失,面色也随之寡淡。
摆了摆手。
“既是演奏结束,也都回去吧。”
“是。”
一屋子里的人都散去。
岑瑱绪捏着额头,面色不见好。
太孙嫔说话:“殿下,可是头疾又犯了?”
岑瑱绪挪开手,面色没什么生气:“无妨,你也回去吧。”
苏文嫣便也起了身,欲要和太孙嫔一道退去,岑瑱绪喊住了她。
“苏承徽你留下。”
苏文嫣只能留在室内,临去时,只见太孙嫔回过头来望了她一眼。
那一眼,有些说不出的意味。
室内人都退罢,苏文嫣拎起自己带来的食盒,将食盒里的东西一一打开。
“殿下,你尝尝我准备的这些甜糕。”
甜糕不仅准备的精致,每一块都是细心雕刻过的,口味也各不相同,内里是鲜花馅。
岑瑱绪捏起一块菊花瓣的甜糕,浅捏在手中。
视线却只盯着苏文嫣,眸色渐深。
苏文嫣并不知晓他这记眼神是什么意思,细下想来,也同他有些时日没见。
她也学做太孙嫔柔顺的模样,柔声道。
“殿下,您什么时候有了头疾,不若让臣妾来为你按摩一下。”
苏文嫣对穴道是有研究的,见他不作声,她便大着胆子站到了他身侧,伸手按上了他的头皮。
半炷香的功夫后,苏文嫣觉得手也有些酸软。
问他:“殿下,可有缓解。”
岑瑱绪早已经放下了甜糕,此刻正仰靠在椅上,闭目凝神,似是对她的按摩手法极是满意,神情也放松了下来。
苏文嫣看按得差不多,便松了手。
岑瑱绪缓缓睁开眼,看她:“你什么时候学会了这些手法?是这些日子学的?”
苏文嫣将点心收起来,侧着身子答他的话。
“这些日子没有功夫学这个,是幼年学的,小时候,父亲老是不舒服,我为他按过。”
她正收着食盒,岑瑱绪一只手握住了她的手腕。
苏文嫣不得不停下动作去看他,只看见他满面的晦色,连眼眸都是深褐色的。
正是因为太了解他,才知道他现下是不高兴的。
心里不知道装了什么心事,只恨自己今日来的不是时候,偏偏挑上他情绪不好的时候。
“苏大人福气,生的女儿这样懂事,想必,打小就不叫老大人操心。”
苏文嫣只好乖顺坐到他身边。
日头转凉,书房四面的窗户都是开的,往里只灌风,他穿得很是单薄。
便顺手从架子上拿下了一面毯子,铺在了他的膝上。
“做女儿家的,能为家中长辈分忧是分内之事,谈不上懂事不懂事。殿下,天气凉,你小心身体。”
岑瑱绪便坐正了身体,从未收起的盘子里拿起甜糕,终于咬上了一口。
才咬一口,他就放了下去。
苏文嫣便知道,这甜糕不合他口味。
“殿下,您这几日不爱吃甜食,我剥两个酸橘给你?”
“孤不是不喜甜食,是这甜糕,做得如此精细,还有菊花的淡香味,苏承徽,你这碟点心,是为孤专门做得吗?”
苏文嫣和他眼睛对视上,一下子就听出他的言外之意。
岑瑱绪已将情绪压得不能再压。
做一盘点心,是太孙妃爱吃的味道。
太孙妃被禁足,她便多日不来瞧他。
“苏承徽,你心里还有孤吗?是不是叫你搬去太孙妃的殿中,你才能展开笑容,这些日子,为何不接孤的恩车。”
这期间,他也只叫王德怀来传过两回。
一回是她确实是在小日子。
第二回,她染了风寒,不宜侍寝。
这些都是记录在册的事,他却以为她故意不承恩,是在怪他。
太孙妃的事,她何敢怪他。
“殿下,你又开始说胡话了。臣妾的心里怎会没有殿下。”
她只答他上半句话,下半句话闭口不谈。
岑瑱绪脾气不再压得住,一伸手,便将人搂到了怀里。
单手压着她的下巴,定定去看她不会说谎的眼睛。
“你也觉得孤做错了?你是不是因着孤处置太孙妃的事,在埋怨孤?”
他竟将话直接说开了。
她索性拨开了他的手,脸色崩的很紧。
“殿下是想听实话还是假话。”
“实话。孤要你对孤说实话,不准隐瞒。”
苏文嫣便坐正了身体,身量拔高,背也挺直了。
“好,那臣妾就斗胆说一句。臣妾,是觉得殿下的做法有失偏颇,却真的没有埋怨的意思,后宫的事很难评说,料殿下这般英明神武,也会有头疼的时候,妾只是觉得,您对太孙妃,着实是无情了些,这样,恐真的会伤了她的心。”
她现下坐在他怀里,不想着讨好他,明知道这些日子他在为什么事发愁,不来劝说,却还是坚持自己的说法。
她一套说辞下来,还敢说不是埋怨他。
“苏承徽,孤给你的权柄着实大了些,这些话,是谁教你说的,是你宫里那些侍女?”
苏文嫣不由得叹了一声气。
从他身上下来。
“我就说和殿下说不通,殿下还偏要问。日前,你才罚了太孙妃的贴身侍女出宫,今日倘若我再多说一句,我宫里那些丫鬟怕是保不住。既如此,我不说了,以后烦请殿下遇到这样的事,还是去找温柔可人的太孙嫔来说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