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过了一夜,娄起还是没有回来。
苏惊尘昨天没有找到他,在街上游荡一会之后,还是先回到了唐老头的小院,又详细了说了他们遇到的情况,唐老头只说让他在家里等着就行,如今过了一夜,娄起却还一点消息都没有,苏惊尘有些着急,而唐老头喝着茶,却是一点也不担心,“怕什么,那么大一个人,丢不了。”
“可是我们不知道那伙人的深浅,万一娄起......”苏惊尘还是不太放心。
“都跟我学了小半年本事了,他现在是什么水平我清楚的很,要是连那些小毛贼都对付不了,那他回来我干脆把他逐出师门好了,省的以后出去丢我的脸。”
苏惊尘沉默了一会,还是说,“我还是不放心,我去找找他吧,”
唐老头喝了口茶,没有要阻拦的意思,颜白鹿忽然扑了上来,抓着苏惊尘的手说,“哥哥哥哥,我跟你去!”
苏惊尘半蹲下来,摸摸颜白鹿的头说,“外面太冷了,我出去找一下娄起哥哥,你就在家里陪着唐爷爷吧,”
“等我回来给你带好吃的,你想吃啥啊?”见颜白鹿有些不高兴,苏惊尘立刻又补上一句。
“要吃烧饼!”颜白鹿立刻喜笑颜开,眼睛都弯成了月牙。
“好,那就乖乖在家里陪唐爷爷。”
“知道啦!”颜白鹿屁颠屁颠的跑到唐老头身边做好,还不忘看看苏惊尘,对他挥了挥手。
苏惊尘也学着她的样子挥挥手,转身出了院门,唐老头还是坐在原位上,脸上的表情看不出喜怒。
街上寒风未减,吹得苏惊尘一阵哆嗦,他紧了紧身上的衣服,决定先去原府上问问娄起的消息,然后再做打算。
远处所在墙角的身影看到苏惊尘,搓了搓手,快步跟了上去。
不知道为什么,今天街市上的人少的可怜,除了那些酒肆里还是如平常一般热闹,其他地方都门可罗雀,零星有一两个客人光顾,苏惊尘想了一会,打算先去把颜白鹿的烧饼买了带上,于是又回过头,朝着另一边走去。
身后一个瘦高的人影,与他擦身而过,苏惊尘忍不住多看了他两眼,总觉得,这个人身上的气息,比这新年的寒风还要冷上几分。
没走几步,就到了之前给颜白鹿买烧饼的摊子,卖烧饼的中年男人独自一人守在摊子面前,并没有客人光顾。
苏惊尘走上去,对着中年男人笑笑,“叔,给我来两个烧饼,热乎点的。”
“好嘞,”男人露出标准的职业微笑,娴熟的给苏惊尘包了两个烧饼递给他,“刚刚出炉的,小心烫。”
“嗯,”苏惊尘付过钱,又问,“今天街上的人怎么那么少啊?”
“听说是原老爷要运钱呢,好几百箱黄金,怎么也得好几万吧?”男人一脸惋惜,“本来我也想去看看的,可惜还得看这个小破摊。”
“那就收摊去看啊。”苏惊尘忍不住笑。
“噫,不行的,”男人抬起头看了看周围,朝苏惊尘伸长了脖子,小声说,“我家那个婆娘让我出来摆摊,说是什么新年人多,肯定好卖,要是我现在收摊,回去耳根子又该不清净了。”
“也是,”苏惊尘笑了一下,转过身离开了,“那您忙,我先走了。”
“得嘞。”男人又坐回座位上,百无聊赖的扣着指甲。
苏惊尘把烧饼揣在怀里,起码能保证回去的时候烧饼不会冷掉,他粗略地算了一下,到原府,问一下娄起的消息,再四处找一个,不到两个时辰大概就能回去了,说不定到时候娄起也已经回去了?
去原府的路上要经过化烟大街,而去往化烟大街,需要走过一段偏僻而狭窄的小巷,那条巷子叫做烂泥巷,巷如其名,在雨水天气那里到处都是烂泥,路面坑坑洼洼,就算是平常的晴朗天气,那里也是不会有人过的,因为那里聚集着一群地痞无赖,看到势单力薄的路人就会上去抢劫一番。
但地痞无赖也是要过年的吧?苏惊尘这么想,而且从那条巷子过的话,就可以少绕一些路,起码能节省一炷香的时间,于是他就走了进去,只是脚步比平常要快上许多。
那些凹凸的小坑上还有些积雪,墙角的烂泥都被冷风冻的硬邦邦,巷子两边的墙都已老化,表皮剥落,露出颜色更深的内砖。巷子的路程已经过半,一路无事,苏惊尘正想松口气,前方拐角处忽然走出一个人,挡住了他的去路,就连身后也同时闪出一个人影,把他的退路也一并断了。
流氓都不过年的吗?!苏惊尘在心底骂了一句,换上一个笑脸,想着尽量不动手解决。
他抬起头,正要开口,忽然发现面前那个人黑色斗篷下的笑笑凸起,不用想苏惊尘也知道,那是刀!现在的地痞无赖抢劫都跟山贼一样用上刀了吗?苏惊尘吃了一惊,忽然意识到事情不对劲,这群地痞他是知道的,上次想抢他跟娄起,被娄起一个人把他们六个人打在地上求饶,如今这里只有两人,而且,苏惊尘不记得那六人中有这样瘦高的人。
是刚刚与自己擦身而过的那个男人!苏惊尘忽然想起来了,而那个男人身上那种骇人的气息是......杀气。
他们为什么要杀我?苏惊尘想不到原因,脑后忽然传来一阵熟悉的声音,他下意识的偏头,同时举起右手,一把抓住了那支箭,手心传来一阵剧痛,箭的余劲把他的手几乎擦掉了一层皮,居然还有埋伏起来的弓箭手,真是够看得起自己的,苏惊尘忍不住想。
这一支箭应该是某种信号,他身前身后的两个人忽然同时发起了冲锋,他们的手隐藏在斗篷之下,让苏惊尘看不出他们出手的时机,前后夹击,让苏惊尘避无可避。
他只是出来找娄起的,根本没带武器,虽然他的刀术实在差劲,但好歹还能抵挡一阵,现在他手上除了那支羽箭之外别无他物,而站在原地显然不是一个好的选择,他一咬牙,朝着面前的那个瘦高那人直直地冲过去。
身后的人还在逼近,而面前的人已到跟前,电光火石之间,男人拔刀出鞘,苏惊尘下意识的举起手格挡,同时身形一闪,撞到了一边的墙壁上,男人一刀把苏惊尘手上那支羽箭砍断,在苏惊尘的小臂上割出一个超过一寸的可怖伤口。男人动作未停,持刀横扫过来,想一举砍下苏惊尘的头颅,苏惊尘忍痛举起手中剩下的那支羽箭箭首,抢先狠狠朝着男人的小臂扎了过去,整个箭头都没入男人的小臂中,男人吃痛,刀势一顿,却并未停下,继续朝苏惊尘砍过来,苏惊尘抓着箭首,同时扑出去,一把把箭首扯出来,带出一团模糊的血肉,这次男人的刀终于脱了手,他半跪地上,捂着受伤的手臂哀嚎,另外一个男人也赶到了这边,他忽然跳起,越过那个同伴,举刀朝着苏惊尘劈过来。
苏惊尘朝前翻滚,直接无视了那个男人,一刻也没有停留,朝着巷子的出口撒腿狂奔,他知道自己是毫无胜算的,只能看看到了人多的地方这些会不会收手。
苏惊尘刚转过拐角,又是一箭呼啸而来,他忽然矮身,再次躲过了那支本来该一箭射穿自己脑袋的箭,他心底一沉,看来那些弓箭手不止一人。
在哪,在哪,他们在哪?
苏惊尘一边跑,一边注意着周围的环境,想着那些弓箭手可能躲在哪里,前方一堵高墙上忽然站起来一个人,他举着弓,正在瞄准苏惊尘。
这样一条窄巷,没有障碍物,我们的距离不过三十步,看你这次怎么躲!那名箭手拉开了弓。
找到你了!苏惊尘冷笑,正愁你不出来呢。
他举起手中那支断箭,当做一柄飞刀,朝那个正在拉弓的男人飞过去,而那个男人也同时松开了弓弦,箭离弦而出。
苏惊尘忽然前扑,箭贴着他的头发飞出去,深深没入被冻得僵硬的泥土中,苏惊尘身后的那个男人身形一滞,似乎是被这一箭的威力吓到了,苏惊尘刚刚跑的速度太快,现在忽然前扑,惯性太大,他在地上滚了好几圈,把衣服都擦破了几处,才算是稳住了身形,他顾不上其他,跌跌撞撞的又跑起来,现在停下了,只怕就要死了。
射箭的男人瞪大了眼睛,似乎不敢相信苏惊尘居然可以躲过那一箭,他还来不及惊叹,眼睛忽然传来一阵剧痛——那支断箭插进了他的左眼,忽如其来的剧痛让他连站都站不稳,更别提还是站在不平的高墙上,男人哀嚎着从高墙上翻掉下来,脸着地,箭没入他眼睛的深度又加了几分,这下,这个男人倒在地上,再也不动了。
苏惊尘猛扑上前,像是打劫过路商人的土匪,用力扯着那个男人手上的那张弓,这并没有费什么劲,在身后那个男人抓到自己之前,他又从射箭男人的箭囊里抓出了几支箭,站起来就要跑。
苏惊尘刚要转过身,身后不知道从哪里又窜出来一个男人,同样的斗篷,同样的刀,男人似乎也没想到苏惊尘会在这,他慌乱的出刀,力道并不大,却还是把苏惊尘的背割开了一道不短的口子。
苏惊尘就势倒地,在触及地面的瞬间立刻转身,对着男人拉开了弓,男人还未做出下一步动作,就被一箭射穿了眉心。
苏惊尘站了起来,背上的伤疼的他龇牙咧嘴,他也不打算跑了,再像刚刚那样跑,怕只是会把伤口撕的更大,他转过身看着那个追过来的男人,他们之间的距离不过五步,可他还是拉开了弓。
男人忍不住笑,这么近的距离,你一个拿弓的,再快能快过我的刀吗?
男人忽然矮身,加快了速度,再一步,只要再进一步,他就能一刀隔开面前这个少年的喉咙。
但他没有机会了,苏惊尘忽然出箭。男人甚至没有来得及做出反应,脑袋就被巨大的力道带着后仰,就好像被一个力大无穷的力士迎面揍了一拳,男人保持着一个奇怪的姿势仰面倒地,而他的脑袋上,插着一支只剩箭翎的羽箭。
手臂受伤的男人转过拐角,在这条巷子里他们一共派了四个人,而且这条巷子只有一个出入口,那个少年虽然身手出乎意料的敏捷,让开头的围杀失败,但他不可能跑掉,男人本以为会见到那个无名少年的尸体,可在他面前的,却是三个同伴的尸体,还有那个拉着弓的少年,他怒不可遏,正要要冲上去,胸口忽然传来一阵剧痛,他缓缓低下头,是一支羽箭,别说声音,自己甚至连那个少年是何时放出那一箭都不清楚,他看着那支羽箭,再没有了向前冲锋的力气,缓缓跪倒在了地上。
苏惊尘不敢再停留,他蹒跚着走出巷子,在确定自己安全后,才把那张弓,还有剩余的一支箭扔在了路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