莽爷稳定了一下情绪,准备从木塔楼上下去。这时候,幺师又急急上来通禀:“水至场徐家陈伯求见1啊!徐子莽是知道徐子光那个老顽固大哥的,不到了生死存亡之际,他是不会放下老脸来求他的。看来事态严重!莽爷有些着急,重新坐定后,对幺师说:“快快有请1
不一会,徐家庄园管家陈伯就在幺师的带领下,来到木塔楼的五层。一见到莽爷的面,陈伯就“扑通”一下跪在地板上放声大哭,他边哭边说:“莽老爷啊!求你救救徐家吧!耀祖少爷被莫名其妙的抓到县大牢里关起来了。还有昨天晚上,有人用炮火攻击徐家庄园,却无端多出三具尸体……”
徐家庄园再说也是老子的生发之地,老子就出生在那里,哪个狗日的敢如此欺负我徐家?莽爷吼道:“搞清楚没有?是哪个找死的要祸害徐家?”
陈伯这才说:“莽老爷,我是徐家管家陈伯,你外出打拼那年,我还只是光老爷的一个跟班。我跟光老爷几十年了,从来没见过他这般无奈,有劲使不出,不知道被何人所害埃我昨天去找表老爷毛旅长,站岗的说表老爷在外剿匪。这不,没办法啊,走投无路了,只有来找你莽老爷救命了。”
莽爷黑着脸说:“是他叫你来找我的?”
陈伯说:“莽老爷啊,几十年都过去了,你就忘了过去吧。你就看在耀祖少爷的面子上,你们两个老爷就别再斗气了。”
哼!几十年了,还是放不下他那个臭面子来求我!但此时,徐耀祖读童军学校那个小样子忽然浮现在莽爷脑海里,那时候的徐耀祖总是奶声奶气地问,幺爸这是啥呀那是啥呀的……哎呀,臭孩子,终于长大了,当乡长了……莽爷的眼睛湿润了。罢了罢了!不管这些陈芝麻烂谷子了。总之,搞徐家,就等于搞我舵把子莽爷!我若还是放任不管,今后的江湖哪还有我莽爷行走的道路?
莽爷风风火火下楼,叫幺师把陈伯也带到议事厅议事。
师爷赖虾米进门换好衣服,坐在小院里吹风。此时天色已晚,这几日为了王怀忠的事,里里外外搪塞敷衍,终于还算是表面光滑,看不出有什么破绽漏洞。但愿王怀忠身体好了以后,知晓老子们的忠心和苦心。多少给些好处,也不枉老子们瞎忙几日。突然,“嗖”地一声,一只镖从围墙外面飞进来,“咄”的一声刺在他身后的门框上。赖虾米取下镖,发现镖上戳着一封信。打开一看,是“火”字令。哎呀!看来“义字堂”也出大事了?要发“火”字令召集老子干事了?
赖虾米似乎忘记了自己还是“义字堂”黑旗管事的闲管事,要不是民国二十六那个机缘,他不会跟着王怀忠的。不跟王怀忠的话,他现在至少也是个黑旗管事了,哪可能才是个闲管事?
“义字堂”共有三旗管事,分别是红旗管事负责联络、接待、交通;黑旗管事负责打眼子(探子);花旗管事负责堂口内各种婚丧嫁娶、乔迁、开张等。三旗管事位置在管事三爷之下,当然也在圣贤二爷之下。
赖虾米展开“火”字令,上面写着:尽一切可能保住徐耀祖性命,并速查是谁要害徐家?莽爷!
看到这封“火”字令,赖虾米差点晕过去。
“咄咄咄咄”,有人敲门,赖虾米急忙收了“火”字令,打开一条门缝,才是封啸天几个鬼影样晃荡。赖虾米明知故问,说:“封连长,这大晚上的,有何贵干?”赖虾米挡在门口,根本没有请封啸天进门的打算。封啸天多少有些尴尬。一时之间,封啸天竟然不知道该怎样引入话题,封啸天说:“嗯嗯,这个顺便来看看师爷,看有没有啥吩咐?”
殊不知赖虾米是此中高手,你想装傻是吧?那就尽情的装吧!赖虾米说:“封连长客气了,我哪敢吩咐你啊,没事的话,早些歇息吧。回去晚了被黑衣队逮住,放人也挺麻烦1
说着,赖虾米就要关门的样子。封啸天真急了,忙不迭地说:“别别别碍…赖师爷,真人面前就不说假话了。你看我们乡长被抓了,这个,我来请教师爷一个主意啊1
赖虾米就冷笑,不装了吧?早说不就得了!
赖虾米说:“这事吧,主意算不上。若还是你想当水至场乡长,这倒是个机会。若还是你不想当水至场的乡长,那你就离这事越远越好,免得惹一身骚气。”
封啸天诚恳地说:“师爷,想呢,还请师爷多帮衬。”就顺势塞给赖虾米一根金条,赖虾米捏捏袖口,感觉实在,就招手叫封啸天把耳朵凑过来。赖虾米就在封啸天的耳边如此这般的说了些,封啸天大悦,说:“感谢师爷指点1
封啸天走后,赖虾米关好了门。站在门背后的赖虾米狠狠抽了自己一个嘴巴,嘀咕道:“冤孽啊,我他妈到底该站在哪头才好啊?”
赖虾米觉得自己同时处于一个矛盾的两面,如果以县长的师爷身份来讲,那徐耀祖应该死得越快越好,死得越干净越好。但是,自己还有一个隐秘身份,是“义字堂”的闲管事,“火”字令已经讲了,是要保徐耀祖的性命的。王怀忠和莽爷,两个都不是好惹的,两个都不是吃斋念佛的主。妈哟,老子到底该咋办?才能两面吃糖,而不至于两面挨耳光呢?
赖虾米又展开“火”字令仔细看,看到后半部分,感觉这似乎又是个提醒!谁要害徐家?谁要置徐耀祖于死地?老子本来不是也有些疑惑吗?也有些好奇吗?徐耀祖的事,要从大的方面讲,那肯定是王怀忠在做手脚。但王怀忠中弹了,昏迷了,这么两天以来,是谁在调动黑衣队迅速运转?做出了不少匪夷所思的举动?烂耳朵死了,豁牙倒是很能干,可是就以豁牙那军人思维的脑子,根本不可能想出这么阴毒、这么连环的计谋。那么,结论很明显,豁牙不过是个木偶,那个扯线线的人是谁呢?即使没有“火”字令催命,我赖虾米也感兴趣啊!
赖虾米想了很久,终算有些拨开云雾见日出的感觉了。弄清楚豁牙后面那个人,不仅可以完成“火”字令的任务,说不定还能顺便发点小财。
赖虾米觉得要让自己的另一个身份复活,拥有两个身份,如果够聪明的话,是会左右逢源的,相得益彰的。对!就这么办。
赖虾米虽然多年没去拜堂口了,但以他黑旗管事的闲管事身份,找出一两个“义字堂”藏在绵水城里的“打眼子”那还是容易的。绵水有句土话:土豆跟土豆亲,坏人更容易遇见坏人。以赖虾米的眼力,他很快就发现猪市坝的“三只手(小偷)”汪小手是个“打眼子”。有一天,赖虾米正陪老婆郑氏在祥凤源买布,这个汪小手不长眼睛,正要对一个女眷下手,被赖虾米用手枪抵住后背。赖虾米把汪小手拉到街背后去,汪小手一看,才是赖师爷,连忙认错,说:“对不起赖师爷了,李得发那小子说要给你送礼,我才把你家地址告诉他的。”
赖虾米说:“要是要杀老子呢?”
赖虾米想,原来是你这小子,难怪封啸天那小子能找得到老子。赖虾米用手枪戳了一下汪小手,说:“说,谁他妈是李得发?”
汪小手说:“就是混成旅的那个李得发呀,推牌九的时候认识的。”
赖虾米想,这就对了,封啸天要离开混成旅自立门户,那自然是要带几个贴心的兄弟。赖虾米说:“这件事就算过去了,但是记住,今后天王老子找我,你都说不知道1
汪小手嬉皮笑脸的,说:“万一人家是送礼呢?也不说吗?”
赖虾米说:“哪有那么多礼?老子今次找你,是要你办一件事情。办得好有银子,办得不好,老子弄死你。”
汪小手连忙说:“办办办,请师爷吩咐。”
赖虾米低声说:“给老子盯住曹豁牙,他上哪去,见什么人,老子都要知道,听明白没有?”
汪小手有些畏惧,说:“师爷啊,曹豁牙是个军统,别人不知道,你还不知道啊?我哪敢?”
赖虾米恶狠狠地说:“他是军统,我他妈比军统还军统。老子只让你远远跟着他,要没让你跟他打架,你怕什么军统?”
汪小手迟疑了一阵,向赖虾米伸出手,赖虾米心痛地给他摸了两张纸币,说:“给老子把事情办好了,自然少不了你的好处。”
何智回到“柳溪小酒馆”,神色依然慌张,“任六指”说:“不对啊,何智,这不像你啊,啥东西能把你吓成这样?”
裘依开玩笑,说:“一定是昨晚做梦梦见鬼了1
何智郑重说:“老板,刚才我被义字堂跟踪。我故意拐个弯,把他骗到李驼背大车店后面弄死了。”
“任六指”一下子神情凝重起来,说:“你能肯定他是义字堂的?”
何智把“火”字令放在桌子上,说:“我从他身上搜出来的。”
“任六指”一看“火”字令,一下子瘫坐在椅子上。颤抖着叫裘依找出“义字堂”的档案。裘依找出档案后,读道:“义字堂,成建于民国四年。舵把子为徐子莽,人称莽爷,绵水县水至场人氏。堂口在城东五里处的五里渡。堂口袍哥千余,以手工、船工、小贩、脚力、社会闲散为主,军警痞氓也偶有加入……”
“任六指”冷汗“唰”地出来了,迷离了双眼。“莽爷叫徐子莽!这他妈咋没人事先告诉我?你们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何智嘀咕道:“意味着我们搞徐耀祖,其实是在搞义字堂的莽爷1
裘依跟随“任六指”多年,从未见过“任六指”有如此恐惧,如此愤怒。裘依弱弱的说:“老板,义字堂就那么可怕吗?”
“任六指”不回答裘依,说:“王怀忠醒来了吗?立即给王怀忠打电话。对对对,也要给豁牙打电话,叫他们暂时不能杀徐耀祖1
裘依说:“万一他们问为什么呢?”
“任六指”咆哮说:“他们肯定问,就说上峰旨意!上峰旨意!明白了吗?这个也要我来教你们吗?”
何智与裘依面面相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