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天的正午,骄阳肆虐,天空上此时没有一片云彩,空气都仿佛被烈日晒得凝滞了一般。
随着战争的号角吹响,两位年轻将领的首次交锋也拉开了序幕。
这是沉寂了多日的巴陵郡首次从防守不出转换为了主动进攻。那一行行的中容士兵顶着烈日身着铠甲,虽防护性极高,但也不透气,在烈日之下就是受罪,却没有一个人叫苦。作战之时的“鞍不离马,甲不离身”都是基本要求。
钟离廷一身白色戎装,其甲衣甲裳为素白色,其余战甲皆呈银色,腰间一把长剑,身后是同样素色的战袍。他跨下骑着膘肥体健的乌黑“刺客”,神情冷漠地立于军中帅位。
如花花今日穿了身窄袖莲青色短衣长靴,钟离廷给她的那软甲被她穿在了衣服里面,从外看不出什么。今天她头上戴了一顶冪帷,骑着一头雪白的大马,稳稳立在钟离廷身侧。
那头顶的冪帷外表与帷帽接近,但在帽檐处又比帷帽多了一圈朦胧的嫩黄色轻纱帽裙,轻纱的长度足以遮到腰胯。若是不接近她看的人,别说看清她的身形了,怕是连男女都分不清。
再看她手边的马鞍,空空荡荡的,没有挂任何箭袋。
她有着百步穿杨的箭法,可是不知是有意的还是无意的,今日她并未佩箭与弓出来,随身只带了把防身的腰刀。
不同于身侧那些面色激愤,斗志昂扬的士兵们,在如花花那双被轻纱遮住的鹿眼中,情绪十分的复杂。
眼下,两军的战势一触即发。
也不知是哪方先出言挑衅的了,战场上一下子就沸腾了起来。
中容这边,由钟离廷随军带来那五千精锐作为主力打头阵,两军厮杀在一起。
一时之间,箭羽破空之声,兵戈相撞之声,厮杀之声,嚎叫之声,各种声音不绝于耳。
中戎与周饶之间的交手并不是头一次了,两国之间一直以来打打停停的矛盾已经积蓄了已久,此时也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更别提钟离廷昨日的拱火。
这也是钟离廷首次对上这位据说家学渊博的江阴侯。单看这人初出茅庐,就一举拿下建康之举,就实在不容小觑。
而他的身侧立着一位红衣如荼的女将,看来就是被称为雌雄双煞中的另一位了。
见对方两个人都出来了,钟离廷也就放心了。
关于粮草之事,他并未派任何军中之人,只派了身边那十一个暗卫去办这件事。那些暗卫都是身经百战的高手,也管惯会在人群中隐藏自己。
在士兵交战之际,钟离廷在后方观察着局势,指挥着布局,算着已经过去时间,并未亲自动手。
他今天也志不在这场仗的输赢,只要粮草那边得手,他就是赢了。是以,如今他的打法完全是以拖延为主。
忽然,钟离廷感受到了一道炙热的视线照了过来。
钟离廷抬头,对上了那位年轻的江阴侯骇人的视线。
那目光若是能化作实质,怕是早已被他穿的满身窟窿了。
钟离廷:“……”
钟离廷扯了扯嘴角,唇角挂起了恶劣的笑意。这般眼神,看来是被他那封战书挑衅得够呛。
其实也难怪花以朝生气。钟离廷昨天那般下战书挑衅,今日来了又是这样一番“敌进我退,敌疲我打”的无赖打发,硬生生让人觉得这仗打得像是把拳头打在棉花上了。
这么不紧不慢的打,那得拖到什么时候?花以朝心绪不佳,没顾身旁花以夕的阻拦,他一夹马肚,持刀破开人群,迎着刀箭雨,直朝钟离廷冲了过来。
花以朝的目标十分明确,就是钟离廷。其间人挡杀人,佛挡杀佛,谁也别想拦住他。
钟离廷回头看来如花花一眼,却什么也没说。下一刻,他的长剑出鞘,径直骑马迎了上去。
只一眼,不用多说,如花花便明白了钟离廷的意思,他是要她别跟。
她善骑射,单打独斗这样的近身攻击其实并不是她的强项。
钟离廷与花以朝两人终于正面对上,两人的刀与剑直直相撞,在空中擦出刺耳的巨响。
如花花同时为两个人都捏了一把汗。
她隔着一段距离都能感受那兵戈剧烈碰撞以后带来的震颤,可想而知两人都用了多大的力道。
这样的力道,怕是要把人手都震麻了。可两人动作却都连顿都没顿,一击之下,两人紧接着就你来我往,谁也不让谁,招招都是奔着对方命去的。
但两人看起来两人身手似乎是旗鼓相当,虽惊险有余,但此时此刻还没有人占据上风。
由于担心,如花花的目光死死盯在上面,一点儿余光都没有留给周遭。
忽然,下一刻发生的一幕让她的瞳孔骤然缩起。
只见战场上忽然不知从那儿射出来了一支长箭,划破长空,目标明确的直直朝向正与花以朝打得不可开交的钟离廷。
危险!
如花花面上顿时闪过一抹慌乱的神态,她下意识的便想要打马上前。可是人与马的速度又怎么跑得过箭羽的速度?况且他们之间隔着的又何止千军万马,她就是插双翅膀,都跑不了那么快。
那箭羽实在太快也太突然了,根本没给人留下反应的机会。
“廷哥1心知一点儿用也没有,如花花忍不住喊了一声,可她的声音很快就被战场的厮杀声淹没了下去,半点儿痕迹都没留下。
钟离廷此时虽然正与花以朝打得激烈,却对那自侧面而来的箭羽似有所觉。只是,他还要提防花以朝的杀招。稍微一个多余的动作都有可能让他露出致命的破绽。
两害相较取其轻,被箭羽扎一下可能死不了,把破绽露给眼前的人,那就一定不会好过了。在这电光火石间,钟离廷就做好了决定。
他没去刻意躲箭,只随着进攻的姿态小幅度地微微侧了下身,大部分的精力还是留在了对付花以朝身上。
一瞬间,在如花花惊惧紧张的目光下,那支飞驰而过的箭羽擦过钟离廷的右边手臂,直直划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