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厂位于灵济宫前,这里原本是旧灰厂的旧址。直到朱见深设立西厂,汪直任命西厂督公开始,这里便成为了西厂的总厂!
西厂旁本是车水马龙的街道,但是自从西厂建立,汪直屡兴大狱致使朝臣百姓人心惶惶,人人自危。
于是这西厂门前早就门可罗雀,三两行人经过已无再者。即使此地顺路,百姓也断然不敢在西厂门前走过。
阵阵清风拂过,地上树影摇曳晃动。门前两旁的老槐树显得死气沉沉毫无生气。
再朝西厂之中看去,更是凸显着一种鬼气森森的气氛,令人莫名的窒息感扑面而来。
“开门!”一声尖利刺耳的声音叫道。
说话之人正是西厂督公汪直,身后引着几位西厂番役站在西厂大狱门前对狱卒道。
肃穆森然的牢门打开之时,汪直微微蹙眉疾步走进去。
“慕容大人!咱们别来无恙啊!”汪直来到关押慕容的门前笑道。
慕容仍是如往常一般面壁打坐缄口不言。
“嘿嘿嘿嘿……”汪直打开了门锁缓步进来,“慕容大人何故不言!咱家知道大人心中万般委屈但是也理应振作些许才是!”
慕容瞑目不言,汪直却站在一旁喋喋不休。
“即便慕容大人不过暂且收押!何必……”汪直正待说下去,慕容陡然回首一视。
“出去!”慕容冷然道。
汪直不禁心中一震,这个狠厉的眼神汪直这辈子也忘不掉,正是数年前在昭德宫中慕容的眼神,那般冷厉,威凛。
汪直那时仍是万贵妃身边的一个默默无闻的小太监,一个被慕容无极百般羞辱的失败者,败得无地自容,一塌糊涂。
“嘿嘿嘿嘿……慕容无极!你果真是威风啊!”汪直忽然怪笑道。
“出去!”慕容声音更加洪亮。
“你还当你是那个高高在上的慕容无极吗?还是那个坐镇麒麟殿的锦衣卫指挥使吗!”汪直的脸色一沉,“今时不同往日,咱家不再是那个昭德宫内侍!咱家现在是西厂督公!而你你现在也只是一个嫌犯!一个阶下囚徒!”
汪直的情绪如同决堤之洪水,崩口之爆浆一发不可收拾。
“是啊!阶下囚……那还何须多言!”慕容冷冷道。
汪直冷哼一声:“咱家还有事情告诉你!那便是谋刺皇上证据确凿,不日你便押赴刑场!处以凌迟!”
汪直言罢拂袖而去,大牢之中满是汪直留下的鬼魅笑声,久久未绝。
汪直离了西厂大狱,就远远望见西厂门前站着一个人。
汪直深以为奇:平日里西厂门前可是少见人气,今日怎的有人在此。真是奇哉怪也!
汪直临近门前,这才看清门外站着的人正是暂代锦衣卫指挥使的欧阳漓!
汪直心中略微疑惑:他来作甚!
但是汪直仍旧露出一副笑脸道:“还真是稀客啊!欧阳大人!今日怎得空来咱家这寒舍啊!”
欧阳自然明白这是汪直的虚情假意,同样也附和道:“有事特来与督公相商!”
汪直心中疑惑,然面露笑容道:“那……大人里面请!”
转至西厂内厅,汪直屏退仆人就道:“那欧阳大人便开门见山吧!”
欧阳悄声道:“此次前来便是受宁夫人所托……”
汪直忽然一瞥,惊讶之神色溢于言表。
汪直忽然狂笑一声:“欧阳大人是来做说客的!宁夫人是让我放了慕容大人?但是慕容大人罪名已落实,恐怕……咱家也无能为力啊!”
“宁夫人自然也明白这个!宁夫人只求督公可以允准见慕容大人一面!”
汪直脸犯难色:“这……慕容府已经被圈禁,而慕容大人更是要犯……”
欧阳放低了声音道:“督公何必欺瞒于我!慕容府上护卫不正是西厂的人!慕容大人被关押在西厂大狱,这一切可都把控在督公手中!”
汪直心中暗自思忖:量一女子也无法兴起什么风浪,何况这还是我的地界,他们不敢胡来!
欧阳见汪直神色微妙,便道:“宁夫人愿献家中之财以及锦衣卫之大印!”
汪直一瞥,正视慕容良久。
“在下只不过是暂代指挥使一职,待到禀明皇上!锦衣卫便是督公的!”
“这个……明日朝议之后我答复大人!”汪直一脸怪笑地看着欧阳。
欧阳会意道:“那就有劳督公了!在下告辞!”
次日早朝,欧阳果然向朱见深提议将锦衣卫指挥使之职由汪直担任。
朱见深也不详细询问其中缘由,细细思虑过后觉得此法也好,一家独大只要掌控汪直,一切尽在手中。
“准奏!”朱见深朗声道。
汪直赶忙出列谢恩,身子弓下去之时朝着身后的欧阳微微一笑,欧阳随后点头示意。
此时大学士彭时就道:“皇上!臣听闻慕容无极判以死罪!不日便要行刑!”
朱见深一见到这班人等便头痛只得应答。
“皇上!慕容无极可是朝中少有的忠臣良将!皇上万不可听信谗言错杀忠臣啊!”
朱见深心中暗道:“朕又何尝不想救他!还轮到你这老头多说!”但是朱见深已经疲于同众朝臣斗口争辩,只是应了一声敷衍过去。
“皇上……”彭时还要说些什么,就见汪直站出来道:“彭时!你不要不识抬举!你难不成还要逼宫吗!你将皇上置于何地!”
彭时斜眼怒视汪直道:“休得狂妄!朝臣议事哪里轮到你一个宦官在此饶舌!”
汪直气急败坏,胸中登时无名火起指着彭时道:“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你就是这么目无王法吗!”
朱见深一拍龙案,胡须乱颤道:“够了!大殿之上岂容尔等放肆!都退下!”
汪直与彭时怒视几眼怏怏退入班中。
“今日到此!退班!”朱见深叹着气走下殿去。
众人纷纷下殿去,欧阳便朝着汪直奔来低声道:“督公!我们如何行事?”
汪直边走边道:“这个不难!你且听我安排!嘿嘿嘿嘿……”
说完,汪直快步走远将欧阳远远甩在身后。
日头偏西,京城沐浴在余晖之下显得更为辉煌,闪着熠熠光辉甚是夺目。
一架马车停在慕容府门前,自马车样式来看这主人家定是雍容华贵的士族大家。
看守在慕容府门前的西厂番役上前吼道:“尔等何人!休要在此等逗留!”
只见帘帏微微掀开,一只手在西厂番役脸上猛地抽了一巴掌!那番役一愣,一瞧之下才发现马车之中正是汪直!
“小的眼拙!冲撞了督公!督公饶命!”
“开门!”汪直轻轻一声叫道。
半晌,汪直引着几名番役走出来道:“走!回西厂!”
汪直手里提着什么物什钻进了马车之中。
这马车慢慢悠悠地晃到西厂,汪直引着那几名番役直奔西厂大狱。
“还请夫人快些!莫要耽搁!”汪直躬身对那几名番役道。
这几名番役正是宁无忧与秦双所扮,正是汪直计策要宁、秦二位夫人扮成汪直身边的西厂番役以此掩人耳目,避免多生事端。
而汪直手中所提的物什无需多想正是锦衣卫指挥使的大印!
宁无忧欠身谢道:“多谢督公成全!吾等姊妹在此谢过了!”
秦双一声不响地直奔大狱之中,汪直虽然瞧见也是一笑遮掩过去。纵使心中万般不快,此时宁无忧也追了进去。
宁无忧进了大狱就闻到这股难以遮掩的腥臭味,这股味道对于宁无忧来说既熟悉又陌生。
当初崇王造反之时,宁无忧被慕容无极抓到大狱。想想这日子真是恍如隔世一般,如今物是人非,令宁无忧又泛起思潮,想起种种往事,真的好像大梦一场。
但是宁无忧无暇顾及这些,她漫无目的地寻着双儿。
拐角处,正好瞧见双儿背对着自己。应当是寻到了慕容所在的牢房。
宁无忧走近前去,只见双儿怔在原地一言不发,再瞧那牢房之中却有一道身影面壁而坐,腰背微驼,正是慕容。
慕容听闻这脚步声似与之前大为不同,引得他微微侧目。
这一侧之下,正好瞥见了秦双的身影。
慕容回身对着二位夫人就道:“你们怎么来了!”
此时双儿顿时泪流满面,哭得梨花带雨一般喃喃道:“你在这里清闲!我和姊姊可是在家中受到别人的监视!”
宁无忧眼里也闪着泪花,她从未见过慕容这般憔悴沧桑的模样。
“你们怎么来的!是汪直!”慕容问道。
宁无忧点点头将前事告知慕容,慕容就道:“你们快些走!此地不是说话的地方!”
慕容催促着但是二位夫人哪里肯走。
双儿就道:“我们来救你!”
“救我?如何救?你们还是快走!”
宁无忧劝道:“这大狱的守卫不甚森严,以你的本事想要逃出去不难!你逃出去之后,我们会在西厂后的灵济宫那里等你!我们逃出京城!”
慕容何尝不知道自己可以随意出逃,宁无忧深知慕容顾虑:慕容出逃容易可是碍于家眷。宁无忧如此安排正好解了慕容后顾之忧!
“我不能逃!我若逃走那不是罪上加罪!”慕容固执道。
“你本就无罪!”宁无忧道。
“你知道吗!你过几天就要押赴刑场了!你若不逃,要我们怎么办!”双儿嚎啕大哭,泪流不止。
这哭声甚是凄厉悲切,宁无忧也双儿感染跟着哭啼起来。
“我不能走!我会求皇上在我死后,放过你们!到时候你们再谋生路!”慕容冷冷道。
言罢,慕容背身席地而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