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母是见多世面的人,这女儿,又是她带大的,知女莫若母心。
女儿的这一声“对不起”,立刻让她意识到安宁跟潘冬子之间的裂痕,已经到了无法弥补的程度,亏自己原先还以为他们还有补救的机会,孩子的失去,或多或少又让他们彼此往后退了吧。
女儿自从嫁了人后,郁郁寡欢,虽然貌似内敛懂事多了,那都是她逼迫自己屈从的,她还是坚持了当初的决心,不想嫁潘冬子。
既然走到了这一地步,简母知道她还是要尊重安宁的,都说劝和不劝离,她自然也是想她们和好的,但安宁大了,有她自己的主意了,她人生的道路,今后还是要她自己去走的。
“那你看着办吧,以后别后悔就行了。”
安宁得到母亲这句话,她心里瞬间觉得轻松了不少,还以为会遭到母亲强烈的反对,没想到通过得这般的快,让她都诧异。
母亲是她在这世上唯一在意的人,有了母亲的支持,安宁觉得浑身又重新有了力量,任何的困难都打不倒她了。
“妈,我心中有数。”
安宁露出一个真心的笑容,拍了下母亲的肩膀,让她放心。
简母有些无奈地叹了声气,“你跟冬子说了?”
“嗯,他也答应了。”
“看他貌似不高兴。”
原来母亲也看出潘冬子的不对劲了,他只是不习惯被人驾驭到他头上去,让他失了先机。
安宁目光中隐隐闪烁着亮光,“妈,我跟冬子当初就没登记,也不算是合法的夫妻。”
简母闻言,震住了,她不敢置信地睁大眼,瞪着安宁,安宁再次肯定地点头,“真的,当初也不是想要故意瞒着你,就是怕你跟爸反对。”
“看来你跟冬子真没缘份,是妈跟爸对不起你,安宁。”
简母怔了怔,然后有些疲倦地揉了揉眉心。
这个女儿,是真的长大了。
安宁跟母亲一同出去时,潘冬子跟父亲依然在聊,父亲似乎挺有兴致的,而那个孩子,居然辗转到了潘冬子的怀中。
潘冬子饶有兴味地打量着孩子,他抱得比之前那个孩子顺手多了,这姿势,显然是抱过的,而不是最初的无所适从。
“可以开吃了。”
简母笑意盈然地招呼道,跟安宁的谈话结束后,她又重新收拾了一番心情,免得被人看出异样。虽然安宁说不让她操心,但是身为母亲,她多少还是要操份心的,不过也无法左右安宁了,主要还是要靠她自己了。
简濉溪接过潘冬子手中的那个孩子,简母接了过去,说她顺便去叫安辰。
安宁没有抢着去,跟乔落如今她也没话说,不想硬着头皮凑上去搭理,又不是吃饱了撑着没事干。
母亲回来,安辰还是没有下来,孩子倒是没有再随着母亲下来,简濉溪有些纳闷地问,“安辰怎么不下来?”
“在楼上陪着乔落呢。说给他剩点就可以了,他不挑食,怎么说也不下来,我是不叫了,遭人嫌。”
简母自我调侃道。
简濉溪微不可见地蹙眉,想必是有些看不惯一个大男人成天围着一个女人转,虽然他是接受乔落了,然而还是不刻意自家儿子太过偏心,女人是可以宠,但不能过度,爬到你头上来,这个家,还是要以男人的地位为尊的。
“安辰最近成了大忙人,来到家里都见不到人影,以后成了奶爸,估计更是没机会见了。”
潘冬子这番话,不知道是不是故意说给简濉溪听的。
到底还是忍不住,简濉溪站起身来,说:“我去把他叫下来。”
简濉溪真走了,安宁无意间目光掠过潘冬子,他的眼神微微带着嘲弄,若有所思地打量着安宁。
安宁侧了侧身,手臂轻轻动了动,不小心碰到潘冬子的手,他手中的筷子不小心掉落于地。
安宁下意识低头去捡,她离得他很近,她一弯腰,便露出纤细的一截腰线,原本服帖的牛仔裤下滑,这样十分普通的动作,也让他为之怦然心动。
他能够异常清晰地闻到一种好闻的香气,并不是香水,也不是洗发水跟沐浴露的味道,而是她身上自然的味道,十分的柔软,一点点地侵入他的鼻间,填充所有的缝隙。
当筷子被捡了起来,她坐挺了身子,适才的美好都被打碎了。
安辰很快就跟简濉溪下来了,他脸上还有些不乐意,估计是迫于父威才下来的。
“安辰,好久不见。”
潘冬子慢慢地举起手中泛着白色泡沫的透明高脚杯。
“冬子,你也好久不见。”
安辰拉开位置坐了下来,爽快地也给自己满上了一杯,仰头一口气喝光,从安宁的角度,看不到安辰面部的表情,唯一可以看得到的便是他喉结的猛烈滚动。
“哥,恭喜你。”
安宁也举了举杯子,她为自己倒的并不多,只是意思下而已。
上次跟哥哥在医院也算是不欢而散,此时她心底更加清楚哥哥对角落的在意,哥哥估计早就忘记了当日他说会去查证的这个事实了。
她唯一能够祈祷的是,希望哥哥以后受伤别太深,她已然帮不上什么忙了。
安辰点了点头,两兄妹,到底有了隔骇,产生了疏离。
安宁苦笑,何时跟哥哥讲话也需要动脑筋了。
潘冬子跟安宁离开的时候,简濉溪说让人送他们回去的,潘冬子喝了不少的酒,简濉溪跟简母不放心他开车回去,现在酒后驾驶出事故的人太多了,还是谨慎点好。
潘冬子拒绝了,说他们打车回去,简濉溪也耐不住他们,没办法,孩子大了就不是自己的了,叫他们留下来住也不干。
安宁跟潘冬子先是并肩而走,出了简家大宅,两个人变成了一前一后,安宁自动落在了后面,前面是步履不太稳的潘冬子。
当他忽然停下来不走时,安宁没注意,猝不及防间鼻子就狠狠地撞上潘冬子坚硬的后背了,安宁当下痛得轻呼了一声。
潘冬子自然是也意识到了这个插曲,他在安宁反应过来有所行动之前,转身从安宁的身后抱住了她,滚烫的手掌搂在她的纤腰上。
安宁觉得那里的肌肤在霎时炙热了起来,那股逼人的灼热,是他掌心的温度。
安宁本能地去挣脱他的禁锢,可能喝了酒的缘故,他的胆子变大了起来,安宁越挣扎反抗,他越是乐在其中。
安宁以为他要强吻自己,而她又再次意外了,他在快要碰到她的唇的时候,止步不前了。
可能是酒精麻痹了大脑跟神经,让潘冬子的举动大娟狂了不少,他不再小心翼翼维持着先前跟安宁之间的距离,变得放纵起来。
安宁脸色难看,他都罔顾了。
他在安宁的鼻尖轻轻吻了一下,然后他的薄唇紧紧贴着安宁小巧得宛若艺术品的耳垂,用一种近乎轻柔到诱惑的语气道,“安宁,今天我生日。”
潘冬子的生日?
今天?
安宁闻言,忘记了自己还在他的禁锢中,愣住了,忘记了挣扎。她还真没有关注过潘冬子的生日,他之前也从来没有提过。
她随即又觉得这话不可信,潘冬子讲的话,不知道含了水分没。
潘冬子自然瞧出安宁的质疑,他伸手就去掏裤兜里的钱包,“我给你看身份证。”
他有些笨拙地从钱包里扯出身份证的时候,那些卡散落了一地,让安宁直接无语。她俯身帮忙去捡的时候,潘冬子还不停地问,“我没说错吧?”
那张身份证在安宁的眼前晃荡,他说是是真的,今天确实应该是他的生日。
安宁不知道眼前的这个潘冬子,到底是喝醉了没,神智一时清醒一时糊涂,把她都给搞迷糊了。
很想直接将他在这给丢下,自己离开,又想到若是自己这般对他,回头他反悔先前来时路上答应自己的,那不是得不偿失。
“也是我妈的忌日。”
安宁没想到潘冬子又出惊人之语,让她有片刻的失神。难怪,他的生日隐藏得这么好,不为人知。
“我从来没要过礼物,安宁,你今天送我一份礼物好不好?”
这人,跟孩子一样可怜兮兮地盯着安宁,还吸了吸鼻子,让安宁有些不知所措。她是吃软不吃硬的人,潘冬子的反常,让她真的有些无所适从起来。
早知道,就算父亲反对,自己也要强行让父亲派人送他们回去好了,不至于现在她一筹莫展,头痛得可以。
“我没有准备。”
安宁有些郁卒地瞪着潘冬子。
“那你陪我一晚。”
潘冬子很快接下口,安宁黑色的双眸中渐渐积蓄起怒气,语气却是平静的,“我带你去买礼物。”
陪他一晚?
想得美,不知道这个陪字有没带颜色的。
都要分开的人了,她可不想跟人搞暧昧,还是跟一个让她生活在水深火热中的男人。
安宁拦了一辆的士,然后推着潘冬子上去了,两人直接打车到BB大厦。
龚玲玲每回给人买生日礼物多半是在这选的,所以到这,应该地点没选错。
安宁在车上苦苦思索潘冬子需要什么东西,发现他应该没有什么缺的,他在事业上也算是较为成功的,先前虽然没多看几眼,但也能够察觉他公司实力雄厚。
“你想要什么?”下了车后,安宁主动开口道。
虽然极不想征求某人的意愿,但她满头雾水,也不知道向何处进军。
若是有人给意见,自然是最好不过了的。
“生日礼物。”
答非所问,安宁知道问他是不行的。
两个人正巧走到一家衬衣店前,安宁道,“要不买件衬衣吧?”这个百搭,反正潘冬子穿西装的次数比较多,虽然他衬衣也是无数,但是应该不会嫌多的。
“不要。”
潘冬子毫不犹豫地回绝了。
安宁心中恼上几分,但是依旧沉着一张脸,继续上楼,潘冬子却拉住了要乘上电梯去的安宁,强行拖着她进了楼梯拐角的一家饰品店,这家饰品店分明是卖女人饰品的,里头逛着的全是女人,潘冬子这样一个英俊的大男人,莫名出现在这,有说不出的怪异,导致周边的人都像安宁投注目礼,安宁都有些抓狂了。
她都后悔带他来这么高级的场所了,应该带他去小商品市场,随便找个廉价的堵他的嘴。
“你要干什么?”安宁咬牙切齿地问。
潘冬子黑眸中闪烁着迷离般的兴奋,指着一旁角落的仪器,道,“拍大头贴。”
安宁闻言,真想直接晕倒,他……
潘冬子实在是太令人费解了,他索要的礼物竟然是大头贴,安宁甚至觉得他是心血来潮的,先前主动问他都没有答案,现在忽然蹦出来,八成是刚不小心瞄到的。
以潘冬子的成长史,估计还真没玩过这个,安宁以前跟玲玲拍了不少,都是玲玲无聊拉她去的,所以她对这玩意一点也不新鲜了。这玩意当初新鲜还是她高一时,现在都好几年了,不怎么盛行了。
安宁是脸上满是黑线被潘冬子拉进去钻进那层布中的,进去之后,她才松了口气,至少不用被当国宝一般围观,仿若她是什么奇形怪状的动物一样。
其实拍大头贴的人,还是有的,都是一些初高中生,没有潘冬子这么大年纪的有钱公子哥。
大头贴洗出来的时候,潘冬子还要了钥匙扣把一张跟安宁的合照让店主给装了进去,照片上的安宁,沉着一张脸,潘冬子露出雪白的牙齿,那笑容居然有那么些迷人。
店主一边装,一边跟安宁说,“你可真有福气,你老公长得比明星还要来得好看。”
安宁那双乌黑的眸子里已经酝酿起了风暴,声音也跟着沉了沉,“他不是我老公。”
“还没结婚啊,那还是男朋友啦,好好努力啊,这么英俊的男人,可不能松手,肯定很受女孩子欢迎的,一定要牢牢看住,最好让他死心塌地地爱着你,眼里容不下其她任何的女人。”
店主明显不会察颜观色,安宁的脸快搭下来了,都能够被她给直接视若无睹掉。
“他也不是我男朋友。”
安宁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定定地看着他,良久,嗤笑了一声。
后知后觉的迷糊店主终于觉察到不对劲了,她迟钝地问,傻乎乎的表情,还蛮可爱的,“那是什么关系?难道他还在追求你吗?还是你在追求他?”
安宁有一种想掐死她的冲动了,这世上,怎么还有这么白目的女人,看上比自己年纪还要大上一些,真不知道她是怎么在这个社会上混到现在的,真怀疑她被卖了还帮人数钱。
“都不是。”
安宁直接全部否决,有些头痛地跟她道,“多少钱,给我个袋子,装进去就行了。”
安宁只想快点走,她真怕再继续呆下去会被这个店主给气死。
潘冬子从裤兜里掏出了一包烟,然后恣意地抽出一支,叼在嘴中,也不去点燃,就咬着。
他眯了眯眼睛,只伸手松了松领口,尽量平息心底翻滚的激烈情绪,嘴角的弧度也是再也维持不下去了,有些僵滞,他的眼神,一分一分,黯淡下去。
两个人很快上了车,刚才安宁跟可爱女店主的对话,潘冬子一字不落地听完了,心头某一处终于起了裂痕,他不再去看她,选择了闭上眼睛,靠着车背,在安宁看来,他极累,在休息。
实则,他的酒意,早就醒了。
他像是一座雕塑,坐在那里,生硬冰冷。
她的那些话,那些个字眼,作为一把利刃,狠狠捅进他的胸口。他又觉得心里空落落的,今晚注定是一个不眠夜。
口袋里那个钥匙扣一样的饰品,成了唯一的证物,提醒着他,他们即将要分开了,他想要一份纪念,而这将会是今后陪伴他最好的纪念。
尽管她的表情是那般的不情愿,是那般的不自然,但是够了,至少她没拒绝不跟自己合拍。
这已足够,做人要知足常乐。
他自欺欺人地如是想。
那些刺人的言语,却该死的,一遍遍在耳边晃荡、重复着。
“他不是我老公。”
“他也不是我男朋友。”
“都不是。”
最后三个字回音尤其清脆,如璀璨的珍珠坠落到光洁的瓷盘发出的清脆声响。
他的身子不着痕迹地动了动,灼痛缓缓地蔓延到他的五脏六腑。
他苦笑,是啊,他跟她,到头来,居然什么都不是。没有登记过,放她自由后,他连她的前夫都称不上,真是可笑至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