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斐惊出一身冷汗,拖着虚软的身子向床内翻转,勉强躲过了黑影的一刀。
但是紧接着黑影就挥过来了第二刀,沈斐已经被逼至角落,眼看无法躲闪,雪白的刀刃就要落在他的身上,他认命般地闭上了眼睛……
“刺啦……”
刀刺入皮肉中的声音在寂静的夜中格外清晰,沈斐预想中的疼痛却并没有出现,温热黏腻的液体滴落在他的脸上,让他忍不住一颤。
“无峥?”
严无峥一身黑衣,已经和黑影缠斗起来了。
黑影缠斗的身法甚是诡谲,你来我往的刀光剑影在夜色中分外显眼,有好几次都突然出现在了严无峥的身后,只是严无峥的实力更上一层,危机被他一一化解。
不消片刻,黑影便不敌严无峥,身上多处被他刺伤,血溅一地。
两人实力差距太大,黑影眼看刺杀无望,躲至窗边,趁严无峥不注意时从窗口一跃而下,身影钻进夜色中瞬间消失不见了。
严无峥怕这是贼人使得调虎离山之计,不敢去追,只是站在窗边确认黑影已经离去,便回过头来察看沈斐的状态。
“受伤了吗?”
沈斐摇摇头,欲伸手抹去头上的冷汗,触手却是一片黏腻。
他想到刚才泼洒在他脸上的黏稠血液,胃中泛起一片恶心,只感觉鼻腔中皆是血腥气。
“你呢?”
天还未亮,沈斐只能透过稀薄的月色看严无峥,一时之间无法辨认他身上是否受伤。
严无峥几乎是丝毫没有犹豫的回答“无事。”
声音中气十足,落地有声。
确认两人身上都没有任何致命伤之后,他们两个又接连去了闻玉和梼杌的房间。
他们二人倒是安全,只是似乎都被下了迷药,睡得昏天暗地。
沈斐这才放下心来。
原本的房间已经被弄得脏污不堪无法进入,沈斐和严无峥在告知客栈老板事情经过,赔付几枚金锭之后,在客栈老板由阴转晴的脸色中又重开了两间房。
说来也怪,今晚夜袭的黑影并未袭击闻玉和梼杌,连严无峥也是在听到声音之后才赶过来的,黑影倒像是只冲着沈斐来的。
沈斐多年未出凤隐山庄,更不要说树敌,追查魔头一事也是心血来潮,为何非要杀他灭口?若是魔头的手下,他最应该杀的不应该是梼杌和严无峥吗?
思来想去沈斐也想不出个门道,只觉得浑身酸痛,大脑中像是有根针似的刺痛。
白日里骑马折腾一天,晚上又来刺杀一出,让他浑身的力气都耗尽了。
他用客栈送来的温水洗去脸上沾染的血迹,躺在床上,心中仍存不安,人却止不住昏昏欲睡。
清晨,天色大亮,屋外熙熙攘攘的出现了小商贩贩卖物品的声音。
沈斐头脑昏沉,只觉得疲累,眼睛似压了重愈千斤的石头般根本睁不开来。
“公子!你醒了吗?”
闻玉刻意压低的声音伴随着有节奏的敲门声在门外响起,沈斐想要回应他,身体却动不了,嗓子沙哑干涩到发不出声音。
闻玉得不到回应,敲门声明显着急了许多。
“公子?我能进来吗?”
沈斐张了张嘴,发出一声无意义的‘啊’,声音太小无法穿透厚重的门板,更别说传入闻玉的耳中。
闻玉推门而入,脚步匆匆地行至床边,看到他疑似感染风寒的模样,心中焦急不已,可是当下还有另一件紧急的事情,急需让沈斐知道。
他扑倒在床头,脸上的表情都快哭出来了。
“公子,出大事了!”
“严教主他变成傻子了!”
沈斐仿佛正在被针扎的脑袋嗡地一声,耳边轰鸣,许久都听不见声音。
直到闻玉压抑的哭喊声驱散了憋闷的轰鸣,将他的神智唤醒。
他勉力坐在床边,眼神空茫的让闻玉倒了杯茶水过来,一饮而尽,沙哑的嗓子在茶水的润泽下勉强可以发出声音了。
昨晚发生了暗杀事件之后,因时间太晚,沈斐和严无峥就各自回房间休息,所以他一开始以为是黑影在刺杀之后又回来了,导致严无峥再次受伤,着急地问道“怎么回事?”
闻玉的脸垮了下来。
昨晚他被下了迷药,清晨反而醒得极早。
他习惯性地去了客栈中的厨房,打算按照沈斐的清淡食谱给他备些早饭。
谁知路过严无峥的房间时,他发现门竟然是开着的,屋内的摆设一览无遗,本该在床上睡觉的严无峥却不在。
一开始闻玉只是奇怪,严无峥出门的时候为什么不锁门,并无他想。
他帮他关上门后,便按照原本的路线去往厨房,途径柴房的时候,却听见其中有些异动。
柴房的门半开着,严无峥穿着一身脏污的黑衣,蹲在门后,两只手里各捏了一个大白馒头,吃得正香,脸上沾的全是尘土,黑一道白一道,看起来格外滑稽。
当闻玉发现他的时候,他却嗖的一下躲到了阴影中,任由闻玉怎么叫他都不出来。
闻玉说到这,着急的跟沈斐比划。
“严教主的表现,跟山庄后厨的二傻一模一样!”
闻玉口中的二傻是后厨老刘的儿子,小时候摔坏了脑子,一直是一副痴傻的模样,只会傻笑和流口水,经常被山庄里其他的孩子欺负。
沈斐设想了一下严无峥变成二傻的模样,感觉头更晕了。
他只期盼着情况没那么糟。
只是当他亲眼见到严无峥的时候,心还是沉了下去。
柴房内没有窗户,环境阴暗,只靠着从门边钻进去的一丝光亮照明。
严无峥仍穿着昨晚的那件黑衣,衣衫破烂,有许多的血迹和刀划烂的破洞,高大的身体缩成一团躲在一堆干柴后面,怯生生地露出了一双眼睛偷看沈斐。
往日眼中的意气风发和神采飞扬全然不见了,剩下的只是一片干净而又澄澈的胆怯雏鸟之神,不像是成熟冷静的一教之主,倒像是和刚被沈斐救回来的梼杌似的。
闻玉说得不对,即使他看上去有点傻,但是和二傻还是不一样的。
沈斐往前走了两步,柴房空气中荡起的微尘让他止不住的咳嗽,引得严无峥偷看他的次数更加频繁。
他捂着嘴强行将咳意压了下去,露出一个浅淡的笑,向严无峥伸出了自己的手。
“别怕,跟我出去好吗?”
闻玉刚想提醒沈斐,严无峥现在正是没有安全感的时候,刚才他叫了许久严无峥也没有出来,也许他根本不会相信任何人。
神奇的是,沈斐的手伸出去后,只停留了几秒钟,便被严无峥抓住了。
那张硬朗俊逸的成熟男人脸上,露出了几分名为委屈的表情。
“饿饿,饭饭。”
沈斐牵着严无峥的手,心烦意乱地往客房的方向走。
严无峥跟在沈斐的身后,乖得像只被绳子牵着的小狗,在客栈老板想上来献殷勤的时候,他才呲着牙威胁似的向客栈老板低吼。
客栈老板似乎不明白为什么昨晚还是一副挥金如土财神爷模样的成熟男人在一夜之间变成了这样,沈斐勉强扯出一个笑来,解释道“他受伤了,麻烦您打些水来,我们需要洗漱一下。”
说罢他便带着严无峥进了他的客房。
昨晚他们已经换过客房了,按理说房内应该不会有打斗或者血液的痕迹才对,可是严无峥的客房中地面上洒落着一些零零散散的血迹,一直蔓延到了床沿上。
沈斐尝试着解开了严无峥身上的衣物,果然看到了他身上的一些伤口,有些伤口皮肉外翻,泛着黑色。
显然是昨晚刺杀之人的剑上有毒,才使得他变成了如今这副模样。
夜间刺杀发生时他看不清楚严无峥的模样,只是觉得以严无峥的能力,他应该不会受伤才对,而且严无峥当时也告诉他了,他并没有受伤。
沈斐想到在刺杀之人第一刀落下来时泼洒在他脸上的温热血液,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脸。
那种黏腻的触感似乎还在。
他掀开严无峥手臂上破烂的布料,果然在上面看到了一道长长的伤口。
在危机发生的那一瞬间,是严无峥替他挡下了第一刀。
伤口有被清洗过的痕迹,散发着浓重的药味,桌上还放着零散的疗伤药粉和沾血的绷带,明显严无峥也尝试过解毒。
但显然并未完全清除毒素。
不然他们看到的就不会是傻子严无峥,而是一具尸体。
在白日里看到他身上那些或深或浅的伤口,仍是让沈斐感觉触目惊心。
重新帮严无峥处理好伤口,上完药包起来之后,沈斐叫了一大桌吃食。
沈斐看着狼吞虎咽进食的严无峥,心中甚是憋闷。
也不知刺杀之人用的是什么毒,毒性未除的后果是什么谁也不知道。
眼下严无峥神智尽失,闻玉和他都没有任何武力傍身,梼杌的身世也尽是谜团,他们如今的处境非常危险,当务之急还是要尽快与严无峥的师父汇合才是。
“尽快赶路,快些找到无峥的师父,也许他会有办法解此毒性。”
“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