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日当空,一只飞鸽从空中划过,落在了严无峥的窗前。
昨日他听闻了严千山即将重现江湖这件事,就迅速联系了他的师父严百解。
严百解在外云游,居所不定,平日里严无峥根本寻不到他的影子,如今事态紧急,只能用上了修灵教中的信鸽尝试着进行联系。
他拆开信鸽腿上绑着的信筒,从中取出严百解回复给他的信件。
手指长短的信纸上只有简短的一句话“事已知晓,武林大会,速来。”
严无峥将信纸揉成一团,丢进了茶杯中。
与此同时,沈斐也收到了朱雀教送来的武林大会请柬。
武林大会四年一届,主办方为四大门派轮流进行,今年刚好是朱雀教承办武林大会的一年。
原本武林大会都设在夏日中举办,前段时间因为正派人士中的凶杀案而搞得人心惶惶,大会便推迟了,如今竟然又一声不响的恢复举办了。
沈斐觉得事态透着一股诡异的气息。
当前在正派人士头顶上的危险之剑悬而未落,恨不得时时刻刻都紧绷着一根弦,生怕被藏在暗处的魔教之人抹了脖子,又为何会组织如此盛大的集会?
这不等于是上赶着告诉严千山,趁武林大会群英荟萃的时候,将他们一网打尽吗?
沈斐摩挲着请柬上凹凸不平的绸缎,侧身问闻玉“前些日子众门派商议围剿修灵教,朱雀教派人来了吗?”
闻玉想了一下回道“来是来了,可是派来的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没怎么发言。”
“这就怪了。”
朱雀教与四大门派中的其他三个门派实力不相上下,若是真想围剿魔教,朱雀教哪怕只是为了名声,也不会只派一个小人物来凑数。
沈斐把请柬轻轻地放在了桌案上,右手点了点封面上的朱雀二字,若有所思道
“看来武林大会是非去不可了。”
修灵山蜿蜒的山路上,一辆装饰极简的马车正缓慢前行。
前几日沈斐在收到了朱雀教发出的请柬,和严无峥商议后便决定一同前往武林大会探查严千山的踪迹。
为了保证严千山不会利用梼杌的血做什么手脚,他们将梼杌也一并带在了身边。
原本柳湛也是一同前去的,只是他在出行前收到了一封飞鸽传书,似乎有非常重要的事情要解决,当天便离开了修灵教,无法与他们共同前往武林大会。
如此一来,前往武林大会的人便只有沈斐主仆,严无峥还有梼杌四人。
沈斐坐在马车中,随着马车行走间轻微的摇晃读着话本。
自从沈斐入了凤隐山庄之后,就几乎没有长时间外出过,如此这般坐着马车出行的机会更是极少,马车初始也让他生了些兴致来,时不时的掀开马车的窗帘眺望风景。
严无峥骑着匹枣红色的汗血宝马在马车的侧面而行,汗血宝马似乎从未试过如此缓慢的速度,正有些不耐地甩着蹄子。
坐在汗血宝马之上的严无峥稳住身子,安抚似的抚摸着它的马背。
沈斐将汗血宝马耍性子的过程尽收眼底,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无峥,不如你先行到前面的驿站等我们,别浪费了这匹汗血宝马。”
“无事。若是总按它的性子来,下次便更不听话了。”
沈斐不懂马,更不懂驯马的手段,听他这么说也只是一知半解地点了点头,眼神却盯在汗血宝马的身上,片刻也舍不得挪开。
严无峥哪里看不出他眼中的羡慕,想来是因为他的身体原因从未骑过马,更别说骑罕见的汗血宝马。
他眼中含了些笑意“想试试吗?”
沈斐原本是想拒绝的,可是他一直想试试骑马的感觉,读话本时又实在馋其中描写神奇的汗血宝马,如今实物就在眼前,他不想放过尝试的机会。
他的眼眸微亮,平日里总是沉稳的人现在倒露出了点只属于少年人的欢欣之意。
“可以吗?”
严无峥直接叫停了马车,牵着汗血宝马立在马车前,向他伸出了一只手。
闻玉原本因着沈斐的身体想拦,但是看到他迫不及待的模样,竟生了些心酸。
只骑一次应该不会有事的。
沈斐顺利地跨上了马背,远山草木尽收眼底,让他胸中生出了些坦荡宽广的舒畅之意,人也被穿身而过的微风吹得极为舒服,闭上眼睛像是飘在空中行走似的。
原来骑在马背上是这种感觉。
真不想回到马车那个逼仄的车厢里,空气不流通也就罢了,连路过的风景也看不到。
“还想试试更快的吗?”
坐在马背上的沈斐和牵着马走路的严无峥心有灵犀地对视了一眼。
趁闻玉不注意的时候,严无峥飞身上马,落在了沈斐的身后。
一双有力的双臂环抱住沈斐,牵着马绳的手在马背上一拍,汗血宝马便像是得到了指令一般,甩起马蹄飞快地跑了起来。
闻玉气急败坏的声音消逝在劲风中,成为了数道声音碎片断断续续地传到沈斐的耳朵中。
“公子……回……你……不能……”
沈斐哈哈大笑起来,第一次感觉到什么叫做爽快。
汗血宝马速度太快,他张开嘴巴后风疯狂的往他喉咙里钻,让他止不住地咳嗽起来。
严无峥不由分说地用披风盖住了他的脸。
霎时间一切声音都随着风一起被阻挡在披风之外,眼前突然无法视物让他顿时产生了一丝惊慌,身体在马背上颠簸着几乎保持不了平衡。
他低呼一声,一条铁臂似的手牢牢地圈住了他的腰,将他的身体稳在了马背上。
“得罪了。”
严无峥的声音在被披风围困的狭小世界中格外清晰,似乎是从他的胸腔中直达沈斐的耳畔,然后静的只剩下了他的心跳声。
也不知他们二人在马背上颠簸了多久,汗血宝马才停了下来。
眼前的披风被掀开,映入沈斐眼帘的是建立在官道路旁的休整驿站。
他回头望了望来时路,一眼望不到头,并且毫无马车的身影。
按照马车的速度,估计天黑前才能到达此处。
由此可见汗血宝马的速度的确是极快的,寻常马匹一天的路程它只需半天即可跑完,怪不得人人都想拥有。
沈斐感叹一番,下马的时候却毫不见在马背上时的风光。
他的大腿内侧被马鞍磨的生疼,从马背上下来的时候几乎是被严无峥抱下来的,脚踏实地的时候还腿软了一下,整个人只能依靠着他的搀扶行走。
还好驿站一楼也有客房,让他不至于在上楼梯时也出丑。
严无峥开了两间房,把他搀扶进房间中之后,便各自回去休息了。
待他在房间整理好着装并且小睡一会之后,才听见院外有马车的声音,紧接着闻玉便一脸气冲冲地进来了。
“公子,您怎么能骑马呢?还骑得那么快!让我们在身后追了好久!”
梼杌亦步亦趋地跟在他的身后,也跟着一起点头,不常有表情的脸上也带了些生气。
“坏……”
“傻小子说谁坏呢?”
严无峥端着一盘饭菜,不紧不慢地从门外进来,有意无意地瞥了一眼梼杌,脸上似笑非笑地威胁道“现在给你的是本人优待俘虏的权限,若是不听话,可就只能捆起来了。”
他做了个闭嘴的手势“嘴巴也缝起来可好?”
梼杌的眼神恶狠狠地盯着他,他毫不在意地把盘中的饭菜挪到桌上后,又阴森森地加了一句“眼睛不想要可以挖掉。”
梼杌的嘴角不甚明显的下垂了一瞬,然后像是被吓到了似的躲到了沈斐的身后,一副可怜巴巴的模样。
“好了你不要吓他了。”
沈斐对于梼杌的遭遇非常心疼,平日里总是百般维护,导致他一被严无峥欺负了就躲到沈斐后面去,看上去可怜巴巴,实际上背后看着严无峥的眼神总是阴毒得很。
要是给了他反咬一口的机会,说不定谁输谁赢。
严无峥面无表情的想就知道装可怜。
他一副不和小孩子计较的大度表情,把仅有的两副碗筷摆好后,就催着沈斐吃饭,任由饿得眼冒绿光的闻玉和梼杌看着饭菜吞口水。
沈斐哭笑不得,让闻玉带着梼杌另开两间客房,又嘱咐他们叫了饭菜之后,才勉强扒拉了两口米饭。
他的筷子还没放下,严无峥的眉头就皱起来了。
“怎么吃得这样少?”
在马背上颠簸了半天,沈斐的胃中如翻江倒海,反胃的厉害,根本感觉不到饿,哪里能吃得下东西。
严无峥显然也想到了这一处,脸色有些不好看,心中有些悔意。
早知他身子弱,就不该带他骑那么久的快马。
沈斐实在吃不下东西,他便把饭菜都塞进了肚子里,然后从厨房里给他端了一碗熬得软烂的热粥过来,看着沈斐吃的见了碗底才作罢。
沈斐胃里多了些热食,并不像之前那样难受了,躺下休息时也感觉舒服许多。
一股暖意从他的胃部蔓延到酸软的四肢,白日的运动过量让他睡得极沉,直到夜半他突然被耳边嘈杂的声音惊醒。
一道黑影正站在他的床前,高举起的刀刃亮着雪白冰冷的光,朝着他的头颅一挥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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