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山忧心忡忡地将别克车停在旧金山机场旁边那灯火通明的停车场里,和萨拉走进停机楼。
在二层的到港行李区的附近,有人已经在等着他办理还车手续以及费用结算。
“是要赶晚上的飞机走吗?”租车公司的办理人随口问道。
“是的。我们想尽可能地延长假期。”
“欢迎再来金州。”
“我们肯定会来的。”
关山带着萨拉一直走到租车公司办理人看不见他们的地方,才快速加入到从停机楼顶层下来的人群中。
晚上最后的几班飞机是在顶层停靠的。
他和萨拉竭力装出刚刚飞抵机场的样子,跟随那群人乘电梯到了停机楼的底层,然后出来走进了停车库。
“现在开始了。”关山低声说。
停车库里的高能灯发散着淡黄色光芒。
关山肯定卡达妮的团伙中不会有人冒着风险在机场到港门内外转悠,但他说不准停车库里会不会有他们的监视人员就守在他的切诺基附近。
停车库的警卫工作可不会像机场内的那么严密。偶尔会有一辆巡逻车穿过去,但那些人会先看见巡逻车过来的,他们会装作正在往一辆车上装东西,等巡逻车一走,他们就会再回来继续监视。
不过,即使停车库里有人在监视,他们也不一定会在这样一个公共场合劫持两人。
因为从机场出去只有一个出口。要是在附近等待出租车的乘客看见有人被劫持,会记下牌照号码,然后向警察报告,很快就会封锁从机场出去的路。
不可能的,这种劫持的风险太高,根本不划算,监视的人只想等个没有旁人的机会。在此期间,他们会用移动电话向卡达妮报告。
比如他们看见关山和一个女人,带着一个包,包里像是装着那100万美元。
卡达妮会被骗过去,她会认为关山并未怀疑她在这儿。毕竟,如果他认为自己处在直接的危险之中,他就不会随身带着那一大包钱了,不是吗?他就会把钱藏起来的。
切诺基停在停车库二层左边台阶的最高处。关山打开车上的锁,帮着萨拉坐到前座上,把包和她的拐杖扔到后面,迅速上了车,锁上门,手犹豫了一下,才把钥匙插上。
手放在钥匙上,却仍在迟疑要不要点火。
“你在等什么?”萨拉问。
关山盯着自己那马上要转动钥匙的右手,额头上冒出了汗珠。
“我猜卡达妮没在我的车上安装什么玩意儿,现在是谜底揭晓的时候了。”
“嗨,就算你错了,我们也永远不会知道了。”萨拉说,“让它见鬼去吧。动手吧,转动钥匙吧。”
实际上关山照着做的时候微微笑了一下。
他等着汽车一下变成碎片,却清晰听到发动机的轰鸣声。
“我是对的!”他把车倒出停车的地方,在安全许可的范围之内飞速从正把行李往车上装的乘客们身边开过。
那些人中的每一个都有可能是他的敌人。
半分钟后,他已经开到停车库出口处了。在收费台耽搁了另外半分钟,然后开车加入到从机场飞速驶出的车流里。车灯闪烁着。
他转了一个弯开向金色玫瑰酒店。
这幢14层高的建筑的大玻璃外墙透出灯光。
关山的心剧烈地跳动起来。
“就是现在,中间楼层的某个房间里开始忙乱。
他们的追踪器会提醒他们,目标车动起来了。”他真想加快速度,但当他看见前面一辆警车的顶灯时,还是抑制住了这个冲动。
“我开始紧张了,腿忍不住要抖动。”萨拉说。
“试着集中注意力,控制你的恐惧感。”
“我做不到。”
“你必须做到。”
前面,那辆警车转了个弯。
关山趁机打开扶手箱,他把尼克拉的佩枪拿了出来。
“卡达妮一伙应该走出房间,正往酒店停车场里跑。”
“你怎么做到让自己镇定自若的?”
“我做不到。”
“但你刚才…”
“是控制恐惧,而不是消除它。
恐惧是生存的机制。它给你力量,使你保持警惕。
它能救你的命,但只是在你能控制住它的情况下。
可如果是它控制了你,它会让你丢掉性命。”
萨拉仔细打量着关山。
“显然我对你了解的还不够。”
“我也一样。就好像上星期五我的房子遭到攻击之前我们之间发生的每一件事都是我们的蜜月,而现在婚姻开始了。”
关山飞速驶上州际公路,把车融入混乱的车灯灯光之中。
“他们现在有足够的时间跑到旅馆的停车场了。他们上了车。”
“蜜月?婚姻?…你刚才所说的是个提议吗?”
“…那主意很糟吗?”
“我总是让你失望。我永远不会成为那个你为她冒了生命危险的完美女人。”
“这样我们就平等了,我也绝不是那个完美的男人。”
“你很像我跟你说过的那个英雄。我还是一个小女孩的时候,常常梦见他。”
“英雄都是傻瓜。英雄总是会送了自己的命。”关山加快速度跟上车流,这些车几乎都在超速行驶。
“卡达妮和她的朋友们现在正向州际公路飞驶。追踪器的监视器会告诉他们我往哪个方向开了。我得保持领先,不能让他们和我并肩而行,然后在一个没人的地方把我撞到公路下面去。”
“你在意聊天吗?”
“现在?”
“会让你分心吗?如果不会的话,聊聊天能使我不这么害怕。”
“既然如此,那就开始吧。”
“你犯过的最糟糕的错误是什么?”
“你说什么?”
“整个夏天你都在追我,对我展示你美好的那一面。你最糟糕的一面是什么?”
“你把你最糟糕的一面告诉我。”关山眯起眼睛看着后视镜里那令人眩目的车前灯,看有没有一辆车比别的车更快地追上来。
“我先问的。”
“你是认真的?”
“实话实说。”
车窗外限速标志的反光有些刺眼,关山有些不情愿地讲起来。
他父亲曾是职业军官,他们一家住过美国各地的军事基地,搬家更是家常便饭。
“从小到大,我学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不依恋任何人或任何地方。”
关山还告诉萨拉,他父亲是个感情不外露的人,实际上,他显露任何感情时都显得很尴尬,无论是悲伤还是喜悦。
“我很快学会掩饰自己。”
后来他也选择参军,这条路是任何职业军官的子女很自然的选择…
而自己在特种部队接受的特殊行动训练使他更能控制自己的感情。
“曾经有一个教官很喜欢我,休息的时候和我一起谈话。
我们经常谈论哲学问题,很多话题是关于在非人的条件下怎样生存下来而不变得野蛮。
比方说如何果断地结束目标,或者怎样应付看见一个好友被杀的场面。他曾经在我的第一堂训练课上,以及后来的多次谈话中提起大脑与感情,我一直无法忘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