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发医生对于关山的重新出现,一点也不意外。
“我就知道你很在意你脸上的伤口。”
“我不为这件事。”
“那…”红发医生将已经拿起的工具重新放了回去。
“这事听起来有些滑稽,我想知道你能否对我们的来访保密。”
“为什么?”
“这事三言两语说不清楚,有些令人尴尬。我的朋友正在离婚冷静期,假如她丈夫知道她一直和我…,事情就变得麻烦起来。”
红发医生的眼睛从滑下的眼镜上面,重新打量着关山,“唔?我要怎么做?”
“如果有人打电话或有人到这儿来,说是她丈夫或是私家侦探什么的,想知道你给她治疗的事。我不想让人知道她和我一起来过这儿。”
“我的诊所没有提供顾客信息的习惯。”劳伦斯生硬地说。
“我想也不会,但是我朋友的丈夫很会说服人。”关山拎起装着钱的包。
“放心,他肯定不会从我这儿得到一丁点信息的。”
“谢谢,劳伦斯。非常感谢,”他离开检查室的时候,觉得医生对他所说的境地根本就有些不以为然。
他在前台前停住了脚步。
“我付现金。”
“病人的名字?”
“温斯利·尤美。”
卡达妮查遍卡梅尔的每一个医生或诊所的机率不大,但慎之有慎一向是关山的特点。
他故意不带萨拉去看他的私人医生,或是去圣路加医院的急诊室或者欧卡诺救治中心。
那些地方太显眼了,卡达妮能很容易地找个人监视着,看萨拉有没有回来,她也就能知道关山是不是回城里来了。关山的预防措施也许过多了,但现在老习惯又控制了他。
关山把别克车停在路边,看了一眼围住围墙的狭窄花园,里面生长着矮小的金盏花。
“你认为你在这儿露面安全吗?”尼克拉问。
“卡达妮或是她的朋友可能正监视着我住的地方。”
“根本不可能。”关山说,“卡达妮根本没有看清你。”
尼克拉也在盯着自己的排屋,好像它有什么跟以前不一样的奇怪地方。
是什么让他紧张呢?关山很想知道。
他真的认为卡达妮在这一带吗?要么是因为…
关山记起尼克拉提到过的他和他妻子之间的争吵。也许尼克拉对回到她身边感到不自在。
“你和我一起冒了各种各样的危险,我欠你的很多。”关山伸出手去。
“是的。”萨拉爬起来俯身向前。
“你救了我的命,我永远也报答不了你。说声‘谢谢’远不足以表达我的感激。”
尼克拉仍旧盯着房子。
“我才应该说‘谢谢’。”
关山皱起眉头。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你问过我为什么想和你一起走。”尼克拉转过身,直直地看着他。
“当时我告诉过你,我需要离开我妻子一段时间。我告诉过你,我是个对帮助人们解决麻烦很投入的人。”
“我仍记得。”关山说。
“我还告诉过你,我以前从来没有遇到过像你这样的人,和你一起到处转悠是在接受教育。”
“这我也还记得。”
“人们的行事方式最后会变得固定。”尼克拉犹豫了一下。
“内心里我觉得自己就是行尸走肉已经很久了。”
关山惊呆了。
“年轻的时候,和那些流氓一道混黑道的时候,我知道肯定还有什么比毫无目的地闹腾、乱跑更有意义,但我想不出是什么。
后来我跟你说过的那个警察改变了我看待事物的方式。
我当了警察,像他一样,这样我就能改变一下,能做些好事。”
尼克拉激动得声音哽咽了一下。
“但有时候,不管你做了多少好事,你在这个世界上看见的所有那些肮脏都能把你压垮,尤其是人们互相加在对方身上的那种没有必要的痛苦。”
“我还是不”
“我觉得我再也不会为任何事情而激动了。但是这几天来我竭力跟上你…
呃,也有事情发生了…这一切让我觉得开始充满活力。”
“咳咳,我们干的那些事把我吓得魂都没了。有些简直是完全没有理智的、甚至与自杀无异。但在当时…”
“好像就该那么做。”
“没错。”尼克拉笑了笑。
“好像就该那么做。也许我和你一样。也许我在恢复原状。”他又盯着房门,表情严肃起来。
“我想是时候了。”他打开车门,果断地走了下去。
关山看着这个瘦高个的侦探忧郁地朝着屋门前的三级台阶走去,突然意识到排房有显得不一样的部分原因。
那天夜里车道上有一辆摩托车和一辆轻型货车。而现在只有摩托车还在那儿。
尼克拉进屋关门消失之后,关山朝萨拉转过身来。
“今天晚上会很艰难。我们得把你安置在城外某家酒店里。”
萨拉虽然很不舒服,仍警觉地坐直了身体。“不,我不和你分开。”
“为什么?”
萨拉没回答,她很不自在。
“你是说你离开我就觉得不安全?”关山摇摇头。“你住在我隔壁的时候大概是这么想的,但你必须放弃这种想法。
现在,对你来说,尽可能地远离我更聪明些。”
“我想的不是这个。”萨拉说。
“那你在想什么?”
“要不是因为我,你就不会卷到这里面来。我不会让你独自一人去努力摆脱这一切的。”
“会有枪战的。”
“我知道怎么使用枪械。”
“你是这么说过。”关山记起萨拉曾经杀了她丈夫,拿走了他墙上保险柜里的全部东西。
他往自己身边装着那100万美元的包看了看。
她想要的是这些钱吗?这才是她留在自己身边的动机吗?
“你为什么生我的气?”萨拉问。
关山对这个问题毫无准备。“生气?是什么让你觉得我…”
“如果你对我有一点儿冷淡,我就会像霜打了似的。”
关山看看尼克拉的排房,看看自己的双手,又看看萨拉。“你不该向我撒谎。”
“在我受证人保护法保护这件事上向你说谎?有人命令我绝不许告诉你。”
“詹扬的命令吗?”
“瞧,在我遭枪击之后,在我出院之后,你和我在我的院子里谈话时,我曾试着尽可能多地告诉你实情。我求你和我一起离开这儿,躲藏起来,但你坚持要我一个人走。”
“我认为那样对你最安全,万一再有一帮杀手来追杀我呢。”关山说,“假如我知道你是受证人保护法保护的,我就会以另外的方式来处理这件事了。”
“另外的方式?怎么处理?”
“我就会和你一起走,”关山说,“好帮着保护你。那样的话,我就会碰上詹扬,就会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就可以使你和我免受我们经历过的这场噩梦的折磨。”
“所以还是我的错?是这个意思吗?”
“我可没提到‘错’这个字眼,我…”
“那你对我说的那些谎话呢,你来卡梅尔之前做过的事,你怎么会有那些枪伤伤疤的?在我看来,我们双方都说了不少谎话。”
“我不能随便什么人都说我在中央情报局工作过。”
“我不是随随便便的什么人,”萨拉说,“你不信任我吗?”
“这个…”
“你爱我爱得还不足以信任我吗?”
“这是以前遗留下来的影响。我一向不愿信任别人。
信任会使你送命的。
但你这个论点对我们双方都适用。显然你爱我爱得并不足以信任我,不足以把你的过去都告诉我。”
萨拉听起来很沮丧。
“也许你是对的,也许我爱得的确不够深。”她疲惫地往后一仰。
“那时我所期待的是什么?我们相互来往了两个月。那段时间里,只有8天我们是恋人…”她哆嗦了一下。
“我想人的生活并不会在8天里就会发生改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