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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天顺四年正月,京师出现彗星,朝野惊恐。
彗星也惊动了紫禁城。天顺帝朱祁镇在便殿单独召见李贤。
“李卿,天呈异象,彗星袭月,这是上天又在向朕示警吗?”朱祁镇问。
李贤奏答:“彗星袭月,这是上天在提醒陛下,朝中奸臣当道。”
“莫不是石曹?”
李贤点点头。
朱祁镇道:“那就抓紧办吧。石党案进展到了何种程度?”
李贤奏答:“逯杲侦得,自从石彪被捕,石亨心怀怨恨,整日与他的从孙石后,还有术士邹叔彝,关在屋里,发牢骚,常有大不敬之语。陛下正好可以借着这个彗星袭月的天象,将他们一并逮捕,以正朝纲!”
“说的好,是时候收网了。牛玉!”
牛玉上前。
“命逯杲带领锦衣卫,拘捕石亨!”
“遵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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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亨和石后坐在府中的书房里,愁容满面。
石亨道:“皇帝革去了你祖父的所有职务,咱们石家彻底歇菜了!大势已去!悔不该当初没听你的,早些动手。大意了!大意了!”
石后道:“如今还是想想如何撇清与叔父的关系吧。”
“皇帝说过,他是他,我是我。”石亨仍抱有一丝幻想。
“皇帝的话祖父也信?那是他的缓兵之计,因为那时他还没做好准备。如今朝廷已经万事俱备,只差一个口实。此刻,口实也有了。”
“什么口实?”
“彗星袭月啊,”石后道。“皇帝一定会把这个天象栽到您的头上,借机一举端掉咱石家!”
“那可如何是好?”石亨有些发慌。
“咱们已成砧板上的肉。而今之计,须赶紧销毁证据,一切不利于祖父的东西都不能留!”
石亨道:“我可不像你叔那么傻,把绣蟒龙衣之类的僭越之物存在家里。”
“《推/背图》!”石后提醒。
“什么《推/背图》?”
“术士邹叔彝的那本书啊,上面有‘唯有石人不动’的谶语!”
石亨大惊:“赶紧找出来,烧掉!”
石后快步走到书架前,翻出《推/背图》。
忽然,外边人声攒动,仆人、丫鬟哀声一片。
逯杲带领着锦衣卫校尉闯进屋。
石亨厉声呵斥:“你们来此何事?”
逯杲板起面孔:“逯杲奉旨提人!对不住了,忠国公!”
“大胆!你们谁敢!”
逯杲使了个眼色。众校尉一拥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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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将石亨摁住。
石后慌忙把《推/背图》往火盆里扔,被逯杲一把夺下。
“这是什么?妖书?”逯杲转向众锦衣卫。“把人带走!查抄忠国公府!”
一众人押走石亨祖孙。剩余人散开,开始翻箱倒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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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顺帝朱祁镇在奉天门御门听政。
朱祁镇道:“诸位都知道,天呈异象,彗星袭月。钦天监说,此天象主奸臣当道,祸国殃民!”
朝臣们明白这是有人要倒霉了,不禁全都大惊失色,面面相觑。
朱祁镇宣布:“这奸臣不是别人,就是石亨!朕已将他逮捕入狱。李贤!”
李贤出列:“臣在!”
“你把他的罪状跟大家说一说吧。”
李贤转向众朝臣:“锦衣卫逮捕了石亨,并对他进行了初步审讯。罪状如下:石亨之侄、大同总兵官石彪被捕后,石亨对朝廷心怀怨恨,多有大不敬之语。经查,石亨与其从孙石后在京中招权纳贿,肆无忌惮,与术士邹叔彝等私下讲解天文,妄谈吉凶,蓄养无赖,伺机察看朝廷动静,图谋不轨。特别是,他们伪造了一本《推/背图》,书中有谶言,‘唯有石人不动’,自谓天命所在。”
朱祁镇:“呈证据!”
牛玉将《推/背图》呈上。
朱祁镇挥动着书卷:“瞧瞧!这就是那本妖书!已查实,纯系伪造!”
打击对象一经明确,那些平日里与石氏走得近的大臣们顿时像泄了气的皮球,惶恐不已;而那些与石氏无关甚至受石亨打压的大臣们则松了口气,同时也炸了锅:“这是谋反啊!”“将他明正典刑!”
墙倒众人推。
站在朱祁镇一侧的曹吉祥面色惨白。
朝臣中的蒯祥望着惶恐的曹吉祥,脸上浮现出一丝微笑。他在心中默念:廷益,徐有贞滚蛋了,石亨入狱了,你的仇已经报了一半!
朱祁镇宣告:“诸位爱卿,石亨一案将由有司严加审讯,依律处置。逯杲!”
逯杲出列:“臣在!”
“石党一案,你积极侦破,功不可没。朕擢升你为锦衣卫指挥同知!”
逯杲跪拜谢恩:“臣定当肝脑涂地,不负陛下重托!”
※
身穿囚服的石亨端着一碗糙米饭,蹲在诏狱牢房的地上,艰难地吃着。一粒砂子硌了他的牙,他将口中的饭吐在地上,高声抱怨:“什么破饭啊,全是砂子!”
狱卒走了进来。“喊什么喊?”
“这饭没法吃,全是砂子!”
“你以为你是谁呀?还想锦衣玉食哪?有你一口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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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算不错了!不吃不是?不吃饿着!”狱卒一把夺过饭碗,走出。
石亨高喊:“回来!我还没吃完呢!”
门外传来脚步声,接着是一个威严的声音:“何人在此喧哗?”
狱卒:“禀大人,是石亨!”
牢门再次打开,以凶狠残暴著称的锦衣卫指挥同知门达带着两名锦衣卫校尉大摇大摆地走进牢房。狱卒跟在后边。
石亨像是见到了亲人:“门达?你可来了!”
门达板起面孔:“石亨,你跟谁说话呢?本官名讳,是你能叫的吗?”
“哦,对,门大人!看在当年老夫提携你的份上,给老夫改善改善条件吧!这地方实在没法待!”
“放肆!你以为自己还是太师,还是忠国公吗?你如今是大逆不道的朝廷钦犯!”
“老夫以前确实待你不薄啊!”
“别跟我提以前,以前于谦还待你不薄呢,不是一样被你们给杀了?”
石亨长叹一声:“一报还一报啊!”
“知道就好!”
石亨低声嘟囔:“龙游浅滩遭虾戏,虎落平阳被犬欺!”
“你骂谁呢?”门达怒喝。“谁是虾?谁是犬?”
“谁是谁知道。”石亨不服气。
“喝,到这地方来还变着法儿地爆脏口?”门达使了个眼色。
两名锦衣卫校尉上前,对着石亨一顿拳打脚踢,打得他满脸是血。
“跪下!”门达喝令,他的酷吏之名果然不虚传,说翻脸就翻脸,对过气儿的上司毫不手软。
石亨不情愿地跪在地上。
“一直给我这么跪着,两个时辰不准起来!”门达转向狱卒。“给我看好了,他若是早起一会儿,拿你是问!”
狱卒躬身:“是,大人!”
门达带领着手下扬长而去。
狱卒呵斥石亨:“好好给爷跪着!”
石亨瞥了狱卒一眼。
狱卒一脚踹去,石亨不备,跌了个嘴啃地。
“看什么看?给爷找事,还让爷陪着你!什么东西!跪好了!”
屈辱的泪水顺着石亨的面颊流下。
一个月后,石亨经不住折磨,病死在了诏狱中。可叹一代勇冠三军的名将,从保家卫国的英雄,到陷害忠良的奸佞,全因野心膨胀,贪欲使然!
该案的其他人犯,石彪、石庆、石后、石俊、邹叔彝、朱谅等,以谋反罪处斩。余党杜清、杨/斌等流放金齿。
唯独那位有先见之明的盲人卦师仝寅,早早看出了石氏一门的反心,及时离开了石府,从此逍遥于江湖。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