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蒯钢和逯杲坐在一家饭馆的雅间里喝酒。
蒯钢端起酒杯:“这些年逯大人在锦衣卫里如鱼得水,蒯钢祝逯大人一路步步高升!”
“休提高升,撞到天花板了。”逯杲闷闷不乐。
“蒯某不明白,逯大人何出此言?”
“你也看见了,”逯杲道。“大同千户杨/斌他们到午门请/愿,挽留定远侯,结果悉数入狱。皇帝这一手明摆着是冲忠国公和曹总管去的。我本是靠着曹总管才爬到今日位置,石曹一旦失势,我这个指挥佥事也就算是做到头了。”
“未必。”
“此话何意?”
“一棵树倒了,还有更大的大树。”
“更大的大树?你是说……”
“我的意思是何必在一棵树上吊死。”蒯钢的话意味深长。
“逯某愿闻其详。”
“我问问逯大人,天底下还有比皇帝更大的树吗?”
“皇帝?我逯某一个指挥佥事,如何够得着天?”逯杲疑惑。
“只要逯大人弃暗投明,离开原来的那棵树,天底下最大的大树自然会荫蔽逯大人。”蒯钢挑明。
“讲下去。”
蒯钢道:“石彪指使杨/斌伙同大同边将在午门逼宫,皇帝已经不厌其烦,要对石亨和曹吉祥下手了。他已密令袁大人,让锦衣卫秘密收集石曹的不法证据。倘若逯大人肯领导这一调查,将会立下不世之功!”
“逯杲倒是愿意为皇上效力,只是怕得罪了石曹两个大脑袋。他们虽说风光不如从前,可若是想整逯某,还不跟踩死个蚂蚁似的?”
“逯大人过虑了。有皇帝在后面戳着,逯大人怎还是蚂蚁,分明是大象!有道是识时务者为俊杰,这是逯大人立功的大好机会。逯大人切莫因小失大啊!”
逯杲思索片刻,一拍桌子:“好!逯杲豁出去了!效忠皇帝,彻底与石曹决裂!”
“我就说嘛,逯大人一定知道哪头轻哪头重。”
“说干就干!咱们从哪儿做起?”逯杲是个急性子。
“先调查石彪,撬动第一块石头。”
逯杲想了想。“那我索性跑趟大同,从他的根上查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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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就说嘛,逯大人有胆有识,一出手便直取要害!佩服!”
逯杲道:“不过,钻进石家叔侄经营了二十多年的老窝去搞石彪,此事非同小可,我需要一道皇上的手谕。”
“行,”蒯钢道。“这事我跟袁大人说,让袁大人向圣上请旨。”
※
皇家又有重大工程上马,这回皇帝瞄上的是皇宫西边号称西苑的故元旧宫所在地太液池。俗话说温饱思淫/欲,而什么都不缺的皇帝思的就不单单是淫/欲了,他思大兴土木。
工部尚书赵/荣与侍郎蒯祥在工部衙署中召集陆祥、田铎等有关人员开会,商量这一新领下的工程。
赵/荣道:“自从圣上重归大位,便有修建西苑的愿望。大家都知道,西苑本是故元皇宫。永乐迁都北/京时,皇城中心略向东南移。宣宗皇帝曾对故元禁苑旧址进行了一些整理,修葺了广寒殿、清暑殿和琼华岛,新建了承光殿。如今天下太平,当今圣上决定对西苑做大规模扩建,把它建造成为一个最大的皇家园林。圣上让蒯大人对此做出规划。蒯大人日前已将西苑规划停当,就由他来给大家说说吧。”
蒯祥起身,走到挂在墙上的图纸前,边指点边说:“赵大人让我说,我就说说。西苑的工程浩大,要分几步施工。此次的工程主要是开辟南海,扩充太液池范围。然后在太液池的北半部增加一些建筑,主要有东岸的凝和殿、飞香亭和翠亭;西岸的迎翠殿和澄波亭;北岸的太素殿、岁寒亭、远趣轩和会景草亭。”
陆祥道:“这个工程确实不小。蒯大人的这个规划图上,太液池北边的水面变成了陆地,这又是怎么回事呢?”
蒯祥解释:“此乃工程的第二步,我正要讲。完成上述建筑后,还要填平仪天殿与皇宫之间原来的水面,重新修筑辽金时代就已存在的团城,并把团城西面中断的八孔石桥改为九孔石桥,称‘金鳌玉蝀桥’,这座桥将团城、犀山台与陆地连接在一起。”
“一池三山!”陆祥立刻看出了门道。“这是神仙格局啊!”
“说的对,”蒯祥道。“陆达人不愧是世家内行,北海、中海、南海算作一池,琼华岛、团城、南台为三山。一池三山是皇家园林的最高境界,无论是秦始皇的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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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宫,还是汉高祖的未央宫,抑或元大内的御苑,都追求一池三山的神仙布局。诸位对这个规划有什么意见吗?不妨都提一提。”
众人纷纷点头称赞:“设计得好!”“没意见!”
赵/荣道:“好吧,既然大家都认可了蒯大人这个一池三山的规划,本部堂便与蒯大人一起,将它呈给圣上。一旦御准,我们便立即动工。”他转向蒯祥。“这项工程仍然要有劳蒯大人亲自领衔。”
“在下自然是义不容辞,更需仰仗在座同仁共同努力!”蒯祥道。
※
天顺帝朱祁镇在便殿接见袁彬。
袁彬奏禀:“陛下,逯杲去大同调查定远侯,查出了他的大罪状。”
“哦?”
“定远侯不仅在大同与其弟石庆、石俊、都指挥使朱谅等人一起,结党营私,贪污受贿,而且他还凌辱亲王!”
“凌辱亲王?这又是怎么回事?”朱祁镇问。
“石彪任大同游击将军时,把代王增加食禄之事,说成是自己的功劳,弄得代王亲自前往石彪府上,向其跪谢。”
代王一支源自高皇帝十三子朱桂。朱桂一生荒唐,正统十一年,朱桂病逝,他的孙子朱仕壥袭了王爵。新代王生性懦弱,还时常要受祖父小妾徐氏的气,难免便与驻军大同的石氏叔侄走得近了些,借他们来给自己壮声色。而石彪则狐假虎威,说代王之所以能够得到朝廷增加食禄,全是因为自己与叔父石亨在皇帝面前给他说好话。朱仕壥对石彪愈发恭敬。
朱祁镇勃然大怒:“岂有此理!堂堂的亲王,朕见了都得称一声皇叔,竟然给一个粗鄙的流氓下跪!”
“还有呢。”袁彬道。
“还有什么?一并说出来!”
“此后,代王还多次招待石彪,让歌妓依次为他斟酒。石彪安然坐于上座。”
朱祁镇拍案:“不把皇家放在眼里,大逆不道,太猖狂了!这不是乱了纲常么?”
“陛下准备如何处置他?”袁彬问。
“够了,立刻将石彪逮捕!”
“喏!”
“还有,命逯杲带人,再去大同,将朱谅、石庆等逆党一并抓来京师问罪!”
“遵旨!”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