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锦兮拍了拍小毛头的肩膀,笑道:“何为礼数?何为大气?是在别人家肆无忌惮大放厥词,还是对着个孩子指桑骂槐?要真是这样,那我还真要请教请教,不知这是哪家的礼数?”
婆子噎了噎,下意识的瞥了眼旁边娇娇弱弱的女子。
“实在是抱歉,我身体不好,陈妈妈一时太过担心才失了分寸,还请姑娘见谅。”女子嘴上道着歉,脸上却跟受了天大的委屈一般,眼眶里水光盈盈。
贺锦兮长这么大,还真没见过几个这种款式的姑娘,一时有些无语。
见她不说话,女子脸色愈发苍白:“姑娘要是心里有气大可直言,只要能让姑娘解气,我做什么都可以。”
她一边说着话,一边朝着贺锦兮盈盈下拜,动作间似乎踩到了裙摆,身形一歪就摔到了地上。
贺锦兮直接看愣了,无语道:“这原地摔跤可真是门技术活。”
她话音才落,就见女子猛地抬起头,眼泪珠串一般簌簌下落:“姑娘,我是真心诚意向你道歉,你就算心存不满也不该故意算计我摔跤啊!”
一旁的陈婆子立马跟点燃了的炮仗似的,一边去扶她家小姐,一边瞪着贺锦兮道:“你真是好大的胆子!我家小姐可是南阳侯府的千金,我告诉你,今天这事儿没完!”
看着那女子泪眼婆娑的样子,贺锦兮终于想起来了,那不就是成亲前夜,向封常棣诉衷情被拒绝的女子么?
贺锦兮冷笑一声,抱起小毛头扭头就走。
陈婆子大怒:“站住!”
贺锦兮原本没打算停的,但不想刚拐了个弯就被突然冒出来的人堵住了。
来人一身红金相间的长裙,脚上穿着双尺码极大的绣花鞋,之所以会先看到鞋,一是因为贺锦兮低着头,二是因为这绣花鞋的主人……足足比贺锦兮高了两个头!她又不好仰着脑袋直勾勾地盯着人家,是以没看清对方的面容,只觉得她脸上涂满了脂粉,连衣服都飘着香气。
贺锦兮:“……”从未见过如此牛高马大的女子。
“你就这么走了?”高大女子问道,这声音听着还有点哑。
贺锦兮茫然地眨了下眼睛:“……不然呢?”
“她叫商凝珠,是南阳侯府的嫡次女,为人最是阴险小气,你今天要是就这么走了,这盆脏水可就永远洗不掉了。”
贺锦兮认真道:“我不太擅长应付这种人。”
高大女子叹了口气,怜悯地瞥了贺锦兮一眼。
“仔细看着。”
贺锦兮完全没跟上这姑娘的脑回路,只能茫然的看着她踩着巨型绣花鞋踏着比商凝珠刚刚还夸张的小碎步,用帕子挡着半边脸,嘤嘤嘤地跑了过去,在经过商凝珠时‘啪嗒’一下坐倒在地上
“这位姑娘,你……你生气也不能推我呀……”话音一落,那姑娘的泪水就止不住,开始暴风哭泣,“妹妹就算见到了自行惭愧,也不能出手伤人啊!”
贺锦兮和小毛头同时目瞪口呆,厉害了,这也行!
商凝珠从没见过比自己更快哭的人,一时之间有些呆愣:“这位姐姐,是你误会了,我都没有碰到你,是你自己摔的!”
“若妹妹坚持是我自己摔的,那就是我自己摔的,左右不过扭断了脚,也……也不是很疼……”高大女子扭捏得爬了一下,又滑倒在地,已经哭得满脸泪水,止都止不住!
商凝珠终于反应过来,连忙憋出了眼泪委委屈屈开口:“你……你怎么能诬赖我!”
话音未落,女子声音陡然拔高:“呜……”
两人对着开始哭,大有一副水淹封家后宅的架势。
小毛头托了一托自己张大的下巴,十分感慨:“原本以为话本说女子是水做的太夸张了,如今算是见识了!”
“我哭不出来,我不配当女子。”贺锦兮一边自我检讨,一边便朝高大女子走去。
这件事总归是她惹起的,自然不能袖手旁观。
她的手才刚刚触到高大女子的衣袖,顿时一愣。
方才的嚎啕大哭已将对方脸上的脂粉刷了一些,露出她本来的面目。
她……她不就是齐玉柏吗?
不对!好像也不应该是……
“这不是齐四姑娘吗!”小毛头替她解了疑。
贺锦兮顿时想起来了,这不就是齐家西北五棵树的老四,齐云杉,齐四小姐吗!
“你认得我?”齐云杉压着声音娇滴滴地问。
“认得认得,听说你们五兄妹长了同一张脸!”小毛头愉快地回答,“从前还挺怀疑的,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你是?”齐云杉皱着眉问。
“我是你弟弟的好朋友,封常景的儿子,封裕山!”小毛头拍着胸口说完,又皱着眉,“他不是说我是他最好的朋友吗?为什么你会不知道我?”
齐云杉张了张口,正要回答。
一侧的商凝珠却凑了过来,她擦掉了眼泪,细声细语地看着小毛头:“原来竟是……竟是常棣哥哥的侄儿……我是凝珠姐姐,你小时候我抱过你……”
小毛头下意识抖了抖身体:“那我小时候可真倒霉!”
商凝珠扁了扁嘴,又将目光转向贺锦兮:“这位可是带你的嬷嬷?”
“嬷嬷?这位大娘,本以为你腿脚不好,走不快路,没想到你眼神也不好!如此美若天仙而且……”小毛头本想拿几个词汇来夸一夸贺锦兮,奈何张口词穷,只能硬撑,“美若天仙的婶婶了!”
商凝珠如遭雷击,立在原地。
只有贺锦兮理解她的心情。
想象中的情敌骤然出现在眼前,的确需要花点时间消化这种复杂的情绪。
正好可以趁着这会儿离开。
下人们扶着齐云杉起身,便跟着贺锦兮一道离开。
贺锦兮心中有些疑惑,便低声朝身侧的小毛头问道:“这位南阳侯府嫡次女似乎和封家很熟?”
小毛头:“南阳侯府和封家有过渊源,商二小姐小时候就认识司命大人。”
“如此说来,她应当认识你才是。”
“她小时候就去了外祖家,直到前几日才回来。前几日我正埋头课业,根本没有空出来见人。”小毛头扁了扁嘴,不忘提醒,“婶婶,你一定要帮我吹吹枕头风,让叔父减掉一些课业,昨日熬到了半夜,头发掉了好几根,我可不想变成南阳侯!”
“当侯爷不好吗?”贺锦兮奇怪地问。
小毛头叹了口气:“等会儿你见了南阳侯就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