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渊侯府此时一片寂静,这些陈年往事被翻出来,刺痛每个人的心。
当那些一个个血淋淋的真相摆在面前,一个是深爱她而不言说的男人,一个是利用她欺骗她的伪君子。
她看着少岐,说的十分决裂,“你如此骗我!少岐!你真的是个彻头彻尾的大骗子!从今以后,你我恩断义绝,再不相见!”
除了不相见,除了恩断义绝,她不知道她还能怎么办,少岐一直都在利用她,从一开始对她就是欺骗,对她也没有一丝情意,甚至拿着宋淮安的东西来假装是自己的物什。
是啊,少岐那样的人怎能写出那样的诗?宋淮安这人不太会说话,一直对她小心翼翼,她笑一下,他便能乐一天,这样的人的情意,她为何要怀疑,为何要践踏?
若是她能够放下偏见,若是能够好好与宋淮安谈上一谈,他们之间也不至于此。
可是,事实如此,再也无力改变,她很想抹去这些年的记忆,可这一切都是那么真真切切,清清楚楚。
她突然想,若是宋淮安不曾爱过她,他会不会幸福些?她欠宋淮安的太多,已经还不起了。
她提出要与他和离,觉得自己这样一个女人压根就配不上他,可宋淮安不愿,老夫人却是乐得她赶紧离开文渊侯府。
老夫人现在已经不在意什么文渊侯府的名声了,只觉得眼前这个女人让她十分作呕,可是自己的儿子偏偏和她作对。
“母亲,我不会和离,死都不会和离。”
瞧瞧,如今不拿出家来与她作对,却提出了死,老夫人气怒地喊了一句,
“你若是为了这个女人去死就去!我宋家没有你这么个没出息的儿子!”
这里发生了这么大的事,宋楚云过了良久就也醒了,看着眼前乱糟糟的一切,直觉不好,想要找兄长,却迈不动脚,如今兄长刚刚新婚,哪能去打扰?
他虽然呆了些,可到底是个懂事的,他想着,这等事,还是不听为好,便要转身离去,老夫人却是眼尖看到了他,连忙唤了他过去。
宋楚云硬着头皮走上前,在宋府,除了兄长,他便不同谁亲近,就连祖母,他也亲近不起来,在他心里,从小他和兄长就是不受待见的,主母厌恶他们,父亲不管他们,祖母对他们也没有过多关心。
可今日的祖母不同,祖母对他道“我可怜的孙儿哦!”
他有些怔楞,因着看到了祖母眼中的怜惜,父亲眼中的愧疚,还有一丝丝主母眼中的懊悔。
他突然看了眼周围的人,却发现大哥并不在这里,难不成因着主母要与父亲和离,大哥受不了了?
他想不明白,他有些疑惑地唤了声“祖母?”
此时,少家的人皆已离开,就只留了文渊侯府的人处理自家私事。
老夫人拉过宋楚云,冲着二人道“淮安,你看看我这孙儿,为了你,为了她,我也忍了,我对这两个孙儿不闻不问,任由这个蛇蝎女人肆意欺负他们,可是换来的是什么?是什么?”
柳裳是个心高气傲的,之前的她,虽然不喜欢宋淮安,但也见不得宋淮安在外面乱搞,所以,她对宋逸云兄弟并不好,总觉得碍眼异常。
她对不起的人很多,宋淮安是她最对不起的一个人,而对亲子宋臻她也是有愧的,对宋逸云兄弟是有悔的。
可是,如今说再多,也是毫无意义,事已发生,谁也无法重回当年。
她说“淮安,和离吧。”
这么多年来,她第一次唤他“淮安”,宋淮安心里一震,眼里不由盈满了泪,那张并不俊俏的脸显露出的是不舍,是爱恋。
他想抬起手,轻轻抚一抚她的发,她一直那么美,一直都是他心中的星辰,他说“裳儿,我不求你的心,也不求你的情,我只求你……求你留在侯府。”
柳裳闭了闭眼,泪水悄然滑落进她的嘴里,她尝得到那苦涩的味道,心里更是钝痛。
宋楚云看着眼前的一切,突然觉得,主母并不可恨,这世间的事也没什么可恨的,每个人心中都有不可言伤的痛……
老夫人看着如此执迷不悟的儿子,心中是一阵气闷,只听宋淮安又说道
“我等了这么久,我求了这么久,这一次……你可不可以为了我……留在侯府?”
“啊!”柳裳仰天大叫一声,似是要把心中的疼,心中的痛都宣泄出来。
老夫人见此,闭着眼睛摇着头,觉得自己多说无益,转过身,摆了摆手,口中只道“罢了,罢了!”
在她看来,各人有各人的命数,宋淮安也有他自己的命数,而柳裳就是宋淮安的劫。
她不过一介老妇,也不过是一个母亲,终是自己最疼爱的儿子,不忍过分相逼,她素来是教养极佳,今日将柳裳之事示于人前,也是怕文渊侯府落入他人手中,毕竟亲孙今日已成婚,未来会有曾孙儿。
老夫人暗自叹了口气,若是柳裳能够好好过日子,她也不会过于苛责,只是,宋臻万万不能继承文渊侯府的。
宋楚云看着自家祖母那黯然的背影,虽不至于佝偻,但尽显疲态,宋楚云又看着父亲和主母,他想,此时对于他们来说,天地间唯他们二人矣。
他仰了仰头,看着天上的夜空,仿佛看到了阿言的模样,不禁勾唇一笑,那模样,再不似往常呆板模样。
少舜和少岐回府之时,宋臻早已将少萌送了回来,只是恰巧与二人错过了,少岐听闻宋臻来过,心中有些愧疚,不过转瞬即逝。
对于这个从小不在自己身边长大的儿子,谈不上多喜欢,对于他来说,要的不过就是权利地位,可如今……
乔庄让他卸任,他得想个办法,决不能就这么辞了官,要不然在少家哪还有他的立足之地?
似是看透了他的想法,少舜言道“少岐,莫在想那些歪门邪道了,少家的脸丢不起了。”
少岐一震,这一路上,少舜也没有和他说过一句话,进了府中,才与他说上这么一句,他与少舜并非同胞兄弟,自来是不亲的,与那两个嫡子相比,他这个庶子完全是靠着自己一点一点争的地位。
在少家,尊卑分明,而庶子是不受待见的,可他不甘心,凭什么少舜和少柏一出生就是高位?凭什么同是少家之子,他就低到尘埃?
可少岐本就没有什么能耐,聪明才智不如少柏,武功习得不若少舜,自然在少家得不到什么高看,但他歪门邪道倒是想了不少,勾引柳裳,颖王府败落,便觉得柳裳无用,将目光转向了江媛。
江媛是太傅之女,当时的江媛也是年轻,什么都不懂,少岐又长了一张好看的脸,装模作样倒是没让她看出破绽。
可是婚后,她就发现这个男人表现得同最开始一点都不同,待得她怀了孩子,少岐连人影都没了,她那一刻才知道,少岐这个人是没有心的。
后来,生了孩子,少岐也很少会管少晗玉,少岐一直在利用父亲的人脉给自己铺路,少岐谄媚巴结那些高位之人,她是不耻的,可她又无能为力。
好似女子选择了一个人,便不能摆脱,她为了自己的孩子忍了,可换来了什么?
换来了这个男人将亲子送入宫廷,她犹记得那是的晗玉才不过十五岁,高高大大的甚是好看,还记得当时的晗玉眸中有泪,却迟迟不肯哭出来。
他说“孩儿谨遵父亲之命。”
对于少晗玉来说,他的父亲很少会多看他一眼,更别提那日与他好言相商,他的心中是欢快的,那感觉就好似他的父亲不曾遗忘过他。
他时常安慰自己,父亲不重视他,就是为了磨练他,可是……事实并非如此,少岐这一辈子都只为他自己活着,就连妻儿都是加以利用的工具。
江媛看着少岐,她真的找不到让她可以沉迷的东西,作为一个爱子心切的母亲,她已经很久没有见过晗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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