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听说清倌染了病没了,他心里虽然有些觉得过意不去,但还是松了口气的,他的一生有过两个女人,但清倌是个意外,他的心中满满的都是柳裳……
柳裳听着老夫人讲这些往事,讲宋淮安有多喜欢她,听着江媛将少岐的真面目一层层剥开,她才恍然觉得,原来……最傻的是她!
江媛说“少岐不过少家一个庶子,又非大将军胞弟,你以为他凭什么有了如今的地位?是我江媛!”
江媛冷冷看着她,笑声中夹杂着尖利,她继续道“而你柳裳什么都给他不了,所以,他抛弃了你,除去那个颖王府,你柳家背后什么都没有!颖王和颖王妃没了,你便什么也不是了,柳裳,你说我可悲?可我却笑你最可悲!”
柳裳不可置信地听着这一切,看着眼前的人都有些模糊,也不只是泪水盈眶,还是头脑眩晕。
“柳裳,我与少岐多年夫妻,早就看透了他的道貌岸然。”这么说着,江媛又看向少岐,冷声道“少岐,自从我儿晗玉被送入宫中,我便没有一刻不恨你!”
少晗玉继承了父亲母亲的优点,是一副好相貌,可就是因为这好相貌,少岐便想尽办法地利用自己亲生儿子,送入了宫中,给顺义帝做男宠,给顺义帝吹吹枕边风,或是将宫中秘闻透露出来,总之,一切奸细能做的,他少晗玉都得做!
可江媛是个爱子的,她不能忍受自己的儿子一个人在寂寞的宫中,还是给个同一个比她小不了几岁的女人当男宠,她心中有恨,却能隐忍,蛰伏了这么久,一朝发力,便让少岐身败名裂。
少岐看着她,心中纵使再不喜欢这个妻子,但也是有些愧疚的,可他并不认为自己是错的,他道“晗玉是进宫过好日子,你怎能如此想我?”
江媛听这话,不由冷笑不止,只道“别人不了解你,少岐,我还不了解你吗?送给柳裳的扇子都是假的,是你窃取了别人之物!你有问过晗玉要进宫吗?他愿意为妃吗?你只是为了你自己!”
说到后来,江媛越说越激动,泪水止不住地流,可心里却在滴血,她的痛,她的恨,今日都宣泄出来,可她还是觉得不够!
可江媛这席话说完,柳裳却是怔楞了,她自然知道什么折扇,当初,每每在颖王府遇见少岐之时,那人便会送给她一把折扇。
当时他还觉得这人轻浮,可她素来欢喜折扇,再一展开那折扇之时,便心生欢喜,这人的话是那般情真意切,一点都不轻浮。
她想,这个男子是别致的,不同别人看中她的颖王妃之妹的身份,也不看重她的样貌,这般的男儿才是能与她相配的。
所以,她更加愿意去颖王府了,希望能多收几个折扇,后来那首情诗,成了二人定情之物,她欢喜他那般喜欢自己。
自此,一颗芳心许在了少岐身上,可后来两人分开,嫁进了文渊侯府,也就没有收到少岐的折扇了。
可她素来不愿在意文渊侯,若是她能愿意踏进文渊侯的书房,便会看到那书房里尽是折扇,也有不少她的画像。
而宋淮安之所以会强占她,也是因为看到她甚是珍惜那些折扇,有时会拿着折扇想的出神,便以为她心里也是有自己的。
所以,所有的错,可能只是阴差阳错。
可是这些阴差阳错又都是因为一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空有一副好皮囊,却是个不忠朋友,也无真心的男人!
江媛哈哈大笑,看向柳裳的目光充满了同情,她说“你以为他送给你的折扇是他亲手所做?他素来不喜诗,如何能写的出来?”
江媛这话一落,柳裳倒退一步,身子险些摔倒,倒是宋淮安想要伸手搀扶,却被老夫人一拉,喝道“她都不曾有一刻在意过你,你何必管她?”
好在柳裳还能控制住自己,也没有摔倒,却听的宋淮安对老夫人无奈地唤了声,“母亲!”
老夫人却是冷哼道“淮安,她……不值得!”
可有些人,不是别人说不值得,便在他心中不值得的,宋淮安还是一如既往情真意切地看向柳裳,唤了一声,“裳儿,我……”
宋淮安也不知道自己要说什么,终是冲着柳裳叹了口气,便不再说话,倒是柳裳看着他问道“是你……是你对吗?那些诗都是你写的,对吗?”
她自从嫁入文渊侯府,就听下人时常说文渊侯做的诗好,有时常常关在书房里不出来就是为了作诗。
当时,她对这些话嗤之以鼻,觉得文渊侯那等纨绔,那等强取豪夺之人能够做出什么好诗?
她的心里心心念念的都是少岐,只认为少岐的诗才是天下第一。
刚入文渊侯府时,宋淮安也会给她看诗,可她从来都是轻飘飘扫了一眼,然后眸子幽寒地看他一眼,说一句,“别拿那些恶心的东西来给我看!”
其实她更想说,“你很恶心,不要来碍我的眼!”
可是,在看见宋淮安眼底深情之时,这句话她说不出,便说了那句伤他的话,她看到宋淮安眼底的失落,可他依旧会对她笑,而且笑得异常宠溺。
他会担心她夏天会不会热,会拿很多冰块到她的院子里,会给她从大老远的岭南运荔枝,虽然到了临安,那荔枝也不剩多少了。
他还会给她置办很多饰品,总说他文渊侯的夫人就该如此美艳动人,彼时,她觉得他是个贪色之人,不过是个爱慕她美色之人。
可如今,她才发现,她对宋淮安的偏见有多深,误会又有多深……
宋淮安也是这一刻才知道,曾经的好友竟然拿着自己的东西去骗自己深爱的女子,不耻地看了眼少岐,可眼里却没什么怨恨。
事实如此,已过二十多年,他也忍了二十多年,已经没了怨了,也只能怪他和柳裳本就没什么缘分,而柳裳就算知道那折扇是他所做,恐怕也不会喜欢自己。
毕竟,比起少岐来说,他相貌不如少岐,他为官能力也不如少岐。
可柳裳,从来都不在意什么当官,什么相貌,她同普通女子一样,想要一个人的一颗真心,可她……认错了人!
怪不得,当日她来不及收起那折扇时,宋淮安眼底闪过一阵欣喜,怪不得宋淮安与她同房之时,说了那么一句,
“妾乃天上辰,君似地上埃,恨不能相见,惟愿永同心。”
而后他又说了一句,“你不是也欢喜我的吗?裳儿,我欢喜你……”
她突然发现,和他的一切,她记得很清晰,想忘也忘不了……
她当时以为这人如此卑鄙,竟是看了那首情诗,是不是在借故嘲弄她?讨厌他念着少岐写的诗,可原来,那不过是他心中所想,那诗也是他所作的。
柳裳看向宋淮安,不禁呢喃起那句“妾乃天上辰,君似地上埃……”
宋淮安一瞬间有些苍老,也不由念起,“恨不能相见,惟愿永同心。”
“啊!”女声凄厉,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似乎要将心中的哀痛全部呼喊出来,柳裳蹲在地上,捂住脑袋,大哭起来。
“裳儿……”宋淮安有些担忧地唤着她,走到她身边,俯下身,轻轻抚着她的背脊,语气温和,“裳儿,不要再想了。”
怎能不想?她这二十多年错的离谱,她与他,蹉跎了二十多年,她被少岐骗了二十多年,她还生了少岐的孩子,她还……
她还一直对不起他,对不起眼前这个世上唯一一个最爱她之人!
她的悔,就算用尽一生也弥补不了,她的恨,已经用尽了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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