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泓早就接到了徐奕返回中都的消息,景瑜来信说中都还有一些事务要交接,等交接完毕,徐奕就会来熙国与他汇合。
这跟他在梵阳与徐奕偶遇的心情还不一样,这回徐奕是真的回来了。他心里七上八下,在军中实在坐不住了,便在各个营帐前来回溜达。
一转眼三日过去了,不管是梵国还是中都,连同他在的熙国,都没有传来徐奕的半点消息。
李泓有点急躁。
他突然很后悔一直不给徐奕写信的决定,若是他能在徐奕回程前去一封信,大概也不用像现在一样担心了。
又三日,依旧。
李泓意识到了事情不对,但不管怎么打探,都像是石沉大海,得不到一点消息。
高琰和景瑜也都派人来了信。高琰信说他已经让人打探过了,徐奕就没到达中都,连驷国境内都没入;景瑜当时把徐奕送出关河城,还派人一路护送徐奕出了梵国。
徐奕出了梵国后仍有一队精|兵护着,而且他本身武艺也不低,怎么就突然不见人了。
“究竟去了哪?”李泓看完信后深深皱起了眉。
来给他送信的小兵见他神色非常不好,试着问道:“那……这信还回吗?”
“回!”李泓把两封信拍给小兵,冷着脸道:“一人一封,往死里骂。”
徐奕助高琰景瑜登上王位,不远千里去帮高琰救回生母,甚至抛下他去帮景瑜坐镇军前,怎么现在梵驷两国就把他的子奕给弄丢了?
小兵没料到他家主将敢跟两国国君刚,懵着脸问道:“往,往什么里骂?”
“往死里骂。尤其梵国那个!”
景瑜就不能直接把人送还回中都吗?当初从哪给他拐走的,就不能完璧归赵地送回到哪吗?
远在梵驷两国的君主实在冤枉,徐奕失踪后高琰是第一时间得到的消息,因为他没能在中都接到徐奕;景瑜比他稍晚一步,高琰发现徐奕失踪后先后给景瑜和李泓去了信。
等李泓接到消息时,两位国君已经在境内及周围找过一轮了,显然并没有结果。
一国之君下令寻找一个人无果,那结果无非只有两种可能性,一是人被藏起来了,二是根本就不在国内。
不排除第一种可能性,梵驷两国都是刚经历大变的国家,高琰和景瑜有不少政敌尚没来得及清理干净,把账算到徐奕头上完全有可能。
但徐奕是从小拿刀剑的人,落寇散兵不可能悄无声息地将他拿下。
那就是第二种可能,徐奕根本就不是在梵驷两国失踪的。从梵国回驷国,走官道中间要经过歆国,难道是歆国?
就在李泓心急如焚时,他接到了第三封信。
第三封信是在歆国为质的熙国四皇子——李惟写的,说歆国国君带回一个人,有传言说是韶文君徐奕,问李泓是不是真的,若真的是徐奕,请尽快想办法救人。
看到“救人”二字李泓就紧张了起来,急忙往下看。
果然,信中说歆王本来打算将他招安的,但那人抵死不从,似乎急着去见什么人,歆王气恼之下对他用了刑,现被歆王关押,不明所踪。
信中描述的人确实像徐奕,但并不是一点疑点都没有。
四皇子李惟,是李储最小的儿子,李泓的异母幼弟,与他同时期入歆为质。李惟年幼,如今也刚刚满十岁,一个十岁的孩子,有能力监视王宫里的一举一动吗?有能力把信精准地送到他军前吗?
他自己十岁的时候在做什么?李泓突然想到一件事,正是他十岁那年,熙歆约战淮江,就是他在徐奕指点在想的计策,大败歆国于淮江!
歆王想截了徐奕报仇,顺便作为熙国盟友扰乱他这边的作战,那就顺理成章了。
况且既然他十岁时能赢一场以少胜多的约战,李惟十岁送出一封密信就不算什么了,再者,徐奕七岁就能退敌十万呢。
信上“用刑”、“不知所踪”这些字眼锥子一样刺心,徐奕体内本来就有寒骨,若是再被用刑……李泓不敢想。
眼下顾不上那么多了,李泓连夜给高琰送信,让高琰立即派来一员大将来暂代他的位置,他要走一趟歆国。
歆国的都城在郑安,与中都和江州都不同,是个存在百年之久的老城。
接到信的第二日,李泓人便已经到了郑安,他白日里打探到了些宫中的消息,等入夜后直接潜进了皇宫。
“诶,听说了吗?大王带回来那个人可真是犟啊,软硬不吃,好好的宫殿不住,这不,被扔到华阴府了。”
“华阴府?那里哪是人待的地方!我在宫里当差十年华阴府的刑罚都没见识完。进了那里不死也残了吧?”
“谁说不是呢,都说大王是看中了那人的才智,才不才智的咱不清楚,不过啊,长得是真好看。”
“这个倒是听说了,那个词叫什么……哦,俊逸无双。据说不仅大王的公主们都想求情保下他,连几个公子暗地里也较劲呢。”
夜色中,一排巡逻的侍卫小声攀谈着走过,谈话内容刚好被李泓听了正着。
李泓面色阴冷下来,从房顶无声跃下,长剑出鞘,一排侍卫只留了两个活口——正是刚才开口说话的两人。
他一柄长剑胁迫住两人,声音沉冷道:“别出声,回答问题。”
那两个侍卫忙不迭地点头。
“你们刚才说的人,叫徐奕?”
侍卫胆颤心惊的想了想,忙抖着点头,“是是是,好像是姓徐,叫徐……”
“回答是不是就行!”
他觉得徐奕的名字从这两人嘴里叫出来简直是有辱清雅。
“他现在在华阴府?华阴府在哪?”李泓把剑贴近侍卫的脖子。
寒凉的剑刃逼近,两个侍卫吓得什么都招了,“华阴府在,在西北角,有重兵把守。不过……不过不确定那位公子在不在里面。”
“你们不是说他被送进华阴府了?”李泓的声音又冰冷一份,“敢耍花招现在就死!”
内侍快吓尿了,抖得像筛糠,“前几天是在华阴府,但是……听说这几日有不少公子公主想给他赎身,就,现在也不知道人还在华阴府,还是被谁领走了。”
歆国民风开放,宫中的公子公主更是不必说,给徐奕赎身的目的可想而知。
李泓阴沉着脸道:“谁的胜算最大?”
侍卫一时没懂李泓的话,愣了一下才知道他问的是谁最有胜算把人领走,他虽是一介低等巡逻侍卫,但最爱跟一群女婢们嚼舌根,自然知道些皇子公主们的权势地位。
“应该是庭候。”侍卫说道:“庭候是我们大王的嫡长子,权利很大。虽然已经封侯分府,却一直未娶妻,有人就说他其实喜好男风。庭候无事不常进宫来,但前几日却频繁出入宫中,所以……”
“侯府在哪?”李泓问。
“城南五里街最大的那个府邸就是。”
侍卫说完这句话就被打晕过去了,李泓重新翻上屋顶,往侍卫说西北角处的华阴府去了。
他打算先在华阴府搜寻一遍,若是没有就去庭候府要人。
华阴府外果然有重兵,轻甲侍卫围了好几层。
这次跟闯驷宫又不一样,那时候他提前一天制定了计划,又有高琰和景瑜帮衬,驷宫大部分兵力在祭祀游街……但此时李泓是真正的孤身一人,一旦有人察觉华阴府这边的异常,一定会有大批兵马赶来。
况且他手中还没有弓箭,想悄无声息的搞偷袭都不成。
但是刚才那两个侍卫也说了,华阴府里都是刑具,徐奕在里面一刻都有受刑的可能,他等不到制定稳妥的计划了。
就在他咬咬牙,打算跟下面的人奋力一战时,衣袖突然被人拉住了。
有一道极小的声音说道:“三皇兄,别去。”
能叫他三皇兄的,除了四皇子李惟怕是再也没其他人。李泓转头,果然看到一个小少年。
小孩子长得快,几乎一天一个模样,李泓差点没认出来,但细看之下还是能辨认出旧时的容貌。
“惟儿?”李泓轻声道:“你怎么跑到宫里来了?信是你写的?”
李惟见李泓还认得他,朝李泓笑了笑,然后招招小手,小声道:“这里不安全,三皇兄跟我来。”
李泓看了一眼华阴府,道:“我在这里还有事要办。你先走远点,免得待会误伤到你。”
“三皇兄是不是要救子奕哥哥。”李惟拉着李泓的衣袖没松手,“他不在这里,你先跟我来。”
“你知道在哪?”李泓惊喜道:“他还好吗?有没有受伤?”
他边问边带着李惟从屋顶上跃下,找了个隐秘的地方藏身。
“我知道子奕哥哥在哪,但是他……不是很好。”李惟有些自责地说道。
“他是不是受伤了?还是被庭候领走了?”李泓着急地问。
“都有。”李惟道:“他在华阴府受了伤,之后被庭候带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