疼痛和羞辱让他如条死鱼般躺在哪里,眼底酝酿着风暴。
眼瞧着羞辱目的达到,魏三闷闷笑了两声,示意彪形汉子松手,到底是兵部尚书的儿子,教训羞辱可以,闹出人命便真就不好了。
接着,青绿色的请帖啪声打脸在姜山脸上,魏三蹲下身子,手中扇子随意拍拍他的脸,发出五六声让他舒适的闷响,尖锐刺耳的声音这才悠哉哉响起。
“着赌约倒也你能输掉,瞧瞧这是什么东西——”
“你送出的请帖,啊?哈哈哈哈哈哈哈——”
魏三说笑间前仰后合,模样有些痴狂,站起身后,手背环胸带着啧啧声的叹惋,带着臭气的长靴踢了踢姜山肿胀的脸颊。
“那日隆诞日,本公子在渣斗中偶然瞧见的……”
脸颊身上的刺痛,耳边尖细刺耳的声音,将姜山有些耳鸣,脑海中仿佛模糊出副画面,捧着骨头和鱼刺的食物渣滓中,残茶碎屑混杂下,赫然压着个青绿色的请帖,散发出的淡淡竹香在渣滓中变得腐臭……
青绿色襦裙飞扬,沈岚青沉默了瞬,瞧了眼对面沉默的少年,长睫荡漾开涟漪,黛色眉眼氤氲出清甜的笑意,在傅斯年的注视下,拆开她腰间的荷包,骨节纤长的手探入其中,阳光下,朝着对面的少年笑了笑,氤氲开的水墨瞬间让她面容免得更加舒朗,暖意直达眼底,如同从前般唤了声傅斯年的名字。
“我……有样东西想送给你。”
女子的声音终于含上几分情绪,眉眼中的暖色让对面的傅斯年唇角颤了颤,目光落在沈岚青黛色眉眼中,胸膛间燃起的好奇,仿若让他整个人重新活了过来,不仅如此,他还期待着……她的解释,不告而别便要独自前往江南的解释。
清风掀起衣摆,阳光下,青色襦裙飞舞,与男子墨色飞鱼服掀起的衣袍痴缠,随风舞动间难舍难分,然而,这副场景未曾让怀着心事的当事人察觉,却全然落入街巷拐角出,从兴庆楼走出的阴翳青年。
姜山脸颊上泛着青紫,猩红的眼角瞧见‘情意绵绵’的痴缠男子时,幽深的双眼仿若压抑着风暴,手臂传来的疼痛,让他在兴庆楼外瞧见那两人,恨不得提刀去砍。
探入荷包的手伸出,沈岚青看着自己手掌的竹蜻蜓,黛色眉眼落刷着红漆的两翼,目光中溢出满意儿,白皙手指下意识摩挲着蜻蜓竹翼下,带着刻横的名字,一下又一下,半晌后儿,按捺住眼底的不舍,抬眼朝傅斯年示意。
青黛女子眉眼带着笑意,神色虽然平淡,可目光中的忐忑和期许在阳光下恍惚着姜山的眉眼,仿佛将所有的真诚和心意套给对面的男子,两人交缠的衣摆仿佛无声的嘲笑,嘲笑他姜山多么可笑。
眦目欲裂的眼眶,带着身上屈辱的疼痛,都在无声提醒他。
这样背信弃义、不知廉耻的女人……
哼——
清风拂过落叶沙沙,街巷角落的阴翳遮盖着姜山,地面乱舞的叶卷起团小型的旋风,里面是吃人蚀骨的阴暗。
嗓子里的带血的痰盂,伴着嗡嗡交缠的耳鸣声,姜山的太阳穴疼的突突直跳,阳光穿过树荫的缝隙,投落在眼前的光斑,让他双目有些失焦,脑海中嗡鸣一片,环着肩膀的手突然间瑟缩发抖,似乎又回到那个闭塞幽冷的暗室。
宫殿外兵戈震天,接连传出刀锋砍过皮肉的撕拉闷响,汩汩朝外流淌的血色,在黑夜中散发着生命最后的鲜红,木桩强力破开紧紧闭合的大殿,随着铁门重力摔落在地,发出震耳欲聋的响儿,破门而入的燕家军,带着染血的战旗闯入蜀帝的寝殿,警惕般在空荡的殿宇中寻找搜查。
随后,撕拉空气的戟划破长空,一剑挑向立在墙壁前的木橱柜。
那时候,他抑制住惊恐,被人狠狠捂住口鼻,朝着暗室通往的密道退去,可橱柜里的空间却被失守,踉跄滚出的两名女子,头戴珠翠瑟瑟发抖,看着眼前神情肃穆的燕君,忙不迭弯着脊梁,破涕求饶间忘恩负义的向叛军道出蜀帝藏匿的空间。
随后,身着龙袍本该威仪天下的蜀帝李姜,他的父王李姜,本能从另外条暗道逃匿的父王,本能卧薪尝胆举兵夺回蜀国江山的李姜,就因为素日宠爱的那两名忘恩负义的妃子,便真正成为燕国女帝的阶下囚,被困在茕茕院落在颓废苟且半辈子;让本该尊享皇太子尊荣的自己,从密道中仓皇逃生,寄养在如今的兵部尚书姜山府邸,抛却原本尊贵的身份,成为今日这般,被谁都可以踩上脚的烂泥……
所有的一切……便都是因为那些忘恩负义,不知好歹的女子。
枫叶无声飘落在空中,随风晃荡的叶片脉络清晰,姜山目光缓缓聚焦,辣手无情搓揉碾碎枫叶,目光再次扫过街巷中黛色眉眼的女子时,无声转头间,脑海中只无声回荡着枫叶的猩红……
掌心中的木质蜻蜓刷着红漆,愈发衬得女子圆润的指甲清透,对面的傅斯年愣了愣,颤巍巍伸手结果那竹制蜻蜓,指尖划过沈岚青的掌心,带出透彻的冰凉。
目光怔怔落在熟悉的竹蜻蜓上,傅斯年咬牙,苦涩的嘲讽哽在喉咙间,定定瞧着曾被他送出去的竹蜻蜓,等到再次抬眼时,少年目光冰凉一面,看向对面的沈岚青,手腕一点一点用力收紧,竹制的断裂声响起,边缘的竹刺扎入血肉,沈岚青的目光中,有血凝结成珠,最后被短程两半的竹屑吸收,让竹纤挂上丝缕的红意。
沈岚青瞳孔缩了顺,不可置信抬眼,似乎终于明白眼前傅斯年似乎意识到了什么,黛色眉眼中划过丝慌张,她身子下意识上前,张口想要解释什么,却突然被身后刀鞘撞击的催促声打断,身后赫然是方才巡逻离开的锦衣卫,此刻等候在街巷处,掏耳无聊间似在催促。
木屑扎入皮肉,傅斯年手背青筋跳了跳,未等来女子半句解释,终于唇角嘲讽的弧度加深。
“那便……祝沈姑娘一路顺风!”
飞鱼服官服烈烈如风,傅斯年坚持绷起的唇角终于无力懈下……
黄昏十分,残阳散开橘色光辉,洒在朱红色的城门口。
咯吱咯吱马车声响起,车辙声断断续续,停在城门口。
纤瘦有力的手指撩开车帘,沈岚青从车厢下走出,后面跟着五人左右的侍卫,城门守卫将马车里里外外检查了番,探究的目光这才落到黛色眉眼的女子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