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山之时,从前方山头而来,山面是陡峭险峻的悬崖,下山之时,从后方山头而去,山面却是一段缓坡,且造有层层阶梯。下了缓坡,才算真正入谷。
药谷极大,芬芳带着尹若水众人弯弯绕绕了好一阵子,才总算停了步伐,回身指着不远处一座房子,望着众人,道“诸位,那儿便是我们谷主所居之地,我们谷主素来喜静,不爱受人打搅,因此不论是否有事,不得谷主之命,皆不可入内,还请诸位千万记于心上,莫要忘了。”
尹若水随诸人一道应了声是,抬头循着芬芳手指去方向望去,只见那房子傍山而伫,虽只有矮矮一层,却是极大,覆压不知有几里。房门紧闭,房外粉墙环护,青砖绿瓦,梅花周垂,整座房子看起来倒是中规中矩,并无甚特别之处。然一想到居于其中之人乃是阎王愁,尹若水心底便禁不住油生出几分好奇来。
芬芳带着众人又行了大半圈,过了一拱桥,便又停歇。
“此处便是客人居住之处,一共分为两座,”芬芳手往左边一座房子一指,“左边的‘明阳楼’住的是男子,”随后又往右边一指,“右边的‘月阴楼’住的则是女子。”
那明阳楼与月阴楼之间约距数百米,从他们这个方向遥遥望去,只能模模糊糊看到左右两座楼阁的轮廓。
“馥郁,”芬芳微微转身对身侧一丫鬟道,“你负责带这二位公子去明阳楼。”
“是,芬芳姐姐。”那小丫头乖巧地颔首应了一声,这才转身走向叶落凡主仆二人,“二位公子,请随我一道来。”
叶落凡略一颔首,这才随着那丫鬟朝明阳楼的方向走去。
不知为何,望着叶落凡离去的背影,尹若水心底竟莫名生出一丝怅然,不自觉怔怔地看了许久,直至芬芳突然道了一句“姑娘不必惶恐,那二位公子住的地方虽远了些,但平日里头还是有无数机会见面的。”
女儿家旖旎的心思果然只有同样身为女子的人才懂。
尹若水略感尴尬,不自在地收回了视线。
芬芳倒是没在意,问道“尚未知姑娘如何称呼?”
“我姓尹。”
“尹姑娘,我先带你去月阴楼吧。”芬芳道,转身已率先走在了前头为尹若水带路。
尹若水道了声谢,便随芬芳一块儿往月阴楼而去。
月阴楼不比先前所见那一座,却亦是一座大房子,且装修富丽堂皇,一入门便是曲折游廊,阶下石子铺成甬路。二人走在上面,绕过蜿蜒走廊,再行数十丈,往左一拐,便到一间小房舍。
芬芳指着那房舍,道“尹姑娘,这便是你住的地方。”
尹若水略一颔首,举步而入。
舍门大敞,一入门便先见正对门口的一张桌子、几张椅子,左侧屏风横挡,屏风之后便是一床。床周围白色罗缦铺张,床尾墙角一梳妆台。一应设备应有尽有,不染半点尘埃,想来此处应有人常来打扫。
尹若水环顾了一遍,才问“不知芬芳姑娘何时才能为我引见你家谷主?”
“此事不急,我们谷主正有事在忙,尹姑娘稍作歇息,晚些待谷主闲下来了,我再请谷主过来。”
“叶落凡那边呢?”尹若水倒是不急自己,“他咳得很厉害,若是可以,还劳烦请你家谷主先为他治病。”
“你说的可是那位长得极好看的公子?”芬芳微微红了脸,“你放心,我会同谷主提一声的。”
“那就先在此谢过了。”
“不必客气。”芬芳莞尔一笑,又嘱咐了几句,这才转身离去。
漠河本是极北之地,药谷又在漠河之北,算得上是极北中的极北,其寒冷冰冻,远不是其他地方可以比拟,加上现在又是隆冬时节,这漫天纷飞的鹅毛大雪便未曾歇过。
不过,天气虽冷,屋内却因烧了地龙而极其的暖和,与外头形成天壤之别。
芬芳抖了抖手中竹伞,伞上雪花立时纷纷扬扬而起,搁置于门边,这才应声推门而入。
门一开,外头冷风夹着雪粒呜咽着席卷而入,被暖气一烘,雪花又立时融化成水,渐渐干了。
芬芳回身将门阖上,未及行至外间时,内间便已有男子声音传出。
“她可有起疑?”
声音朗朗,恰如流水击石,煞是好听。
“禀告谷主,应该没有……”芬芳轻轻地摇了摇头,许是来时受了些寒,说话时话音有些微的颤抖。
“你知道我不喜欢不确定因素。”那声音仍是如水淡淡,然却天生带有一种强大的压迫力,教人听了禁不住心慌意乱。
芬芳一时惶恐,忙改口“没有。”
内间那人并未纠结于此,话锋一转“那支簪子呢?”
“还在我这儿。”
“可有检查过?”
“那支簪子我已经检查过了,并未发现异处,就只是普普通通的簪子而已,不知谷主您为何如此重视?”
那人并未回答,只道“拿过来给我看看。”
话音未落,便见一男子身影渐渐浮现在门上纱纸上,那身影有些清瘦,映在纸上时莫名衬出几分媚态来。紧接着,门被推开一道细缝,一只修长而白皙的手从门后宽大的袖袍中缓缓探出。只见手指骨节纤细分明、匀称修长,晶莹剔透的指甲修剪齐整而干净。
便是早已见识过无数次,芬芳还是禁不住再一次看痴了,一时忘了动作,直至内间那人不耐烦地叫了一声“快拿过来”,她这才猛地醒过神,再不敢耽误,惶恐不安地应了声“是”,忙将怀里的那只银簪取出来放在他手心。
那人一接过簪子,便立即缩回了手,门重重一阖,那道小小的缝隙已经不见了,唯有那人微微低垂着眉睫细细打量手中之物的好看身影还倒映在门上。
“谷主,那银簪可有异处?”见内间那人许久没有半点动静,芬芳这才试探性地问出声来。
内间那人并未作答,不知过了多久,才从屋内传出一句“过几日便把簪子还了。”
说完,那人便开门将簪子扔了出来。
芬芳应了声是,一边暗中想谷主大概亦是未发现异处,一边伸手拾起地上那支银簪看了又看。
许是年日已久,那银簪略微发黑,模糊了簪身上的纹路,又不知是被掰弯了还是怎的,簪尾微微勾起,簪头乃五瓣梅花状,却又缺了一瓣,整体看起来多少有些破旧且怪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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