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般令人咋舌的招魂价格,立刻吓退了众人。
但同时大家不由对这?未开业的筇竹班生出了许多兴趣。日之间,京城就开始流传着绝色琴师如何沟通阴阳的故事。各个都说的绘声绘色,有鼻子有眼的。
筇竹班的姐妹们,对此有喜有忧。喜的是筇竹班打出了名号,忧的是,这招魂的风头盖过了乐舞班子的名声。
秋若离两手托腮道:“可惜阿竹的招魂本事是假的,要不然我也可以改行去唱招魂曲啊。我才发现装弄鬼这?赚钱,比我们乐舞班子有前途。”
方舞韵无语地斜了她一眼:“不知道昨夜阿竹琴曲起的时候,是谁吓得发抖,抱着我不松手。?唱招魂曲,万?弄鬼弄多了,真的鬼上门怎么办?”
秋若离不由微微一颤,众女见状,不由都笑了。元冷竹与齐氏夫妇和众女吃了?顿饭,元府人就来接她了。
她离府之时,元府就派人来保护她。带队的正是护送她回京城的王伍长,而她也要了元三来她院中侍奉。
这日她为筇竹班奔波,亦遣二人为她奔走。她本想多住些时日,但是又改了主意。
她决定早日与元太傅摊牌。
元府花厅之中,元太傅与江夫人坐在上首,看着元冷竹,他们的色十复杂。
元冷竹回府之前,特意送信给元太傅,说有事相商,让元太傅不要急着去上朝,等她回来。
元冷竹缓缓道:“我的筇竹班已经开业,第一单生意都接到了。就约在九天之后。我是秦淮琴师,即使成了元家女儿,我也依然是秦淮琴师。”
江夫人微微睁大了眼睛,她有些不知所措地看向丈夫。而元太傅脸色沉凝,他望着小女儿:“阿竹,这就是你要对爹娘说的重要的事情吗?”
元冷竹做了最坏的打算,她点点头。看着亲生父母。穆明泓和众人劝她的话,都浮上心头。他们自然有他们的道,但是她今生却不想听那些了。
我只想顺着我的心。
元冷竹道:“我的筇竹班,不止是我?个人的事,也是姐妹们的期望。我既开始做了,就不会中途退出
。”
江夫人道:“阿竹,你自己不出面,请人代管。你若想弹琴,亦可遮掩身份,偷偷参与其中。这般岂不是两全其美?”
元冷竹摇头道:“我是秦淮曲会魁首,在秦淮上为无数人操过琴。以后也想继续为大家操琴。我凭乐技立足,并不想遮遮掩掩。娘亲,?请你解。”
江夫人没想到她这般坚决,她不由脸上露出失望的色,道:“可是阿竹,你可知道这般不合规矩,太过出格。这样你怕是难以在京城议亲。”
元冷竹知道女儿的亲事,亦是江夫人的?大心事。若不是为了元碧萧的亲事,她也不会去江南。
她微微笑了道:“女儿目下只想琴乐尽兴,婚姻之事,从未扰心。”
今日她算是将所有的大实话都说出来了。
她看着亲生父母同时露出惊愕的情,仿佛这句话更加大逆不道。
她心中叹息,轻声道:“我在秦淮上看惯了情爱纠葛。深觉无趣。我的性子如此,我之良人亦要与我心意相通,不以世俗之念看我。若无此人,女儿宁愿终身不嫁。”
元太傅和夫人惊得同时放下了手中的茶盏。
“男婚女嫁人之大伦,阿竹,你怎么会生出这般偏激古怪的念头。”
“阿竹,你年纪尚小,本不该看到那些,心思偏了,也情有可原。只是这些胡话,与父母说说尚可,不要再外面宣扬,恐遭祸事。”
元冷竹看着父母的模样,心中叹息。她认真地看着他们问道:“我想请问,开国之时高宗皇帝?下的种种规矩,到现在还执行的有多少?”
元太傅目光沉沉,却不说话。
元冷竹淡淡道:“百不存?了吧。不仅如此,即使是朝廷颁布的那些规条,真正人人遵循的又有多少?既然正经的朝廷大事,如今都如此颓废,那又何必管我?个小女子的任性之举?”
元太傅沉沉地看着她道:“你在秦淮上,跟肃王混在一起,交结官员士绅,所以养的心大了吗?这是视天下人为无物吗?”
元太傅这般说,连江夫人都吃了?惊:“什??阿竹,?爷,这是怎么回事?”
元冷竹心中了
然:“可是严凌若大人,修书告诉父亲了?那父亲亦知道肃王在江南收拢人心之事了?您一直与肃王不睦,若他当真登基,您打算如何?”
元太傅眼神?变,他这个女儿,?真是个棘手人物。他早该知道,她这不吃亏的脾气。自己?句话问出去,她竟然有十句话等着。
江夫人脸色苍白道:“阿竹,你在江南做了什??这些事情乃是他们爷们的事儿,你只待在家中,出嫁,相夫教子便可。不是我们该管的。”
元冷竹轻叹道:“娘亲,您放心,我对这些朝廷事,并无多少兴趣。只是恰逢其会,无法推脱而已。但相夫教子,也不是我此生所求。娘亲,?请莫要逼我。”
江夫人唇微微颤抖,眼神中都是担忧,可是又不敢再说什?。眼前的女儿,明明和元碧萧一模一样,可是这态却迥然不同,所思所想,更让她十心惊。
她不知道该拿这样的女儿怎么办,她求助地看向丈夫。
元太傅的目光十犀利,他凝视着女儿。
元冷竹只觉威武的父亲如今的模样,就像一座大山一般,十有压力。但是她却依然镇?自若地回望着他。
元太傅看到了她眼中的决心,心中亦?叹。
他重新又端起了茶盏,道:“你若是个男子,就好了。”
元冷竹心中一松,她本以为会遭到训斥,没想到今生的父母对她如此优容。
她微笑道:“我若是个男子,太傅大人会更头痛。我只想乐舞欢歌,不想出将入相,也不想读书习武。若我是男子,在太傅大人眼中,我更没出息了。”
元太傅的眼神?变,道:“阿竹,只是恰逢其会,你就帮肃王收拢江南?你心中真的只想着乐舞欢歌吗?”
元冷竹没想到父亲竟看到了她心中另一个隐秘的希望。这是她自己都不愿意承认的事情。
她终于移开了眼睛道:“只是顺手为之,任谁处在那样的情景,也不会袖手旁观。”
“喔?大部分女孩子都在相夫教子呢。”
元冷竹听太傅居然有些戏谑之意,惊讶地抬头看着他。却见他亦凝视着她:“阿竹,我小时候,你爷
爷曾与我说,每个孩子的志向不?样。虽然我们历代从军,可也有憎恶杀戮,从小就出家的先辈。他让我和你大伯自己选,不要上了战场,再临阵退缩。”
元冷竹十惊讶,她从未听说过这些事儿。
却见元太傅转头看了?眼妻子,又对元冷竹道:“是以,当初我的亲事,也是我自己选?的。而你哥哥和姐姐的亲事,亦听从他们自己的意见。你姐姐体弱不说了,你哥哥可是将京城闺秀都拒绝了?遍。”
江夫人没想到丈夫说到自己身上,微微?怔,脸都有些红,但听到后面的话,又不禁皱眉道:“男大当婚女大当嫁,都是你纵着孩子。”
元冷竹十惊讶,她忽然想到了前世,自己亦闹着非穆明泓不嫁。元太傅虽然十失望,可也从未采取什?过激的手段,不曾真正逆着她的意思。
元冷竹心中不由万种念头翻滚起来。
却听元太傅道:“孩子,我们是你的父母,不是你的仇人。如今你肯信任我们,将你心中各种惊世骇俗的念头说出来,是不是你终于肯认我这个爹了?”
元冷竹没想到他这般说,看着他期待的眼神,她终于忍不住眼角有些潮湿,轻声道:“爹爹。”
元太傅眼中闪过?丝如释重负。孩子回来了,却始终客客??地喊他元太傅。他这些天来,每天都为此担忧,如今终于可以放心了。
元冷竹轻声道:“我也明白我之所为不合规矩,只怕会带累元家。但若要我改弦更张,那却万万不能。”
她站了起来,跪了下来道:“孩儿不孝。若父母不能谅解,也不必将冷竹记入家谱。日后若出了什?事,我自一人承担……”
她的话?没说完,却已经被江可念搂在了怀中。江可念?脸都是泪道:“你怎么能这般说?不就是想要弹琴唱歌??这算什??你就要离开爹娘?你怎么这?狠心呢?”
元冷竹又惊又痛,她亦忍不住抱住了亲娘,哭道:“孩儿不孝。”
却听元太傅沉声道:“阿竹,你可知道政事非儿戏?你既然已经插手,就卷入其中,不是你想抽身退步,就能置身事外的。”
元
冷竹?凛,她从未想过这些事。
元太傅伸手将她们母女扶了起来。他看着女儿道:“你为什?在江南选肃王?你认为他有人君之望??”
江夫人唬了?跳道:“肃王真的要当储君?可圣上不是有皇子??”
元冷竹亦不愿意看到父亲像前世那样与穆明泓相争,最终失败。
她先对母亲道:“小皇子年方三岁,若是他登基,大权?然旁落。而且在这境况之下,小皇子也未必能保住性命。”
江夫人满脸苍白。
元冷竹凝视着父亲,道:“太傅……爹,您与牛小元交好。但是牛小元作恶多端,民怨沸腾,圣上病危,阉党大势已去。女儿觉得穆明泓的确有人君之望。?望父亲早做打算。”
江夫人的身子都不禁微微颤抖,“你?个女孩子,你……”
元太傅却低沉地道:“夫人,阿竹与旁人不同啊。”
江夫人亦默然,她泪水涟涟道:“阿竹,你为何要选这样艰难的路呢?”
元太傅叹息道:“这也是我们元家的风水。我们每隔代就会出一个惊才绝艳的怪胎。比起去?门心思混武林当刺客的,坚决不娶妻从小就看破红尘要当和尚的,阿竹这般已经算万幸了。”
元冷竹十惊讶:“可是我从未听说过啊。”
元太傅凝视着她道:“他们从选?了道路那一天,就改名换姓,自然你从未听过了。阿竹,你并不需要如此。你说得对,当今之世,纷乱如此,本不需要拘泥于规矩。更何况,我女儿胸怀天下,亦是个英杰!”
元冷竹吓了?跳,忙道:“爹,我并非如此。不敢谈天下,我只是想着让亲近的人,能够免除灾祸而已。”
我可没有什?远大的抱负,也不想有。前世作为皇后死在了宫中,我已经够了。今生那些国事,就让穆明泓他们去操心吧。
元太傅却微微摇头道:“你可知道我们元家先祖,随高祖起兵之时,也无非是想救助家族而已。你心中想着他人,不畏危险,这就是开始。推己及人之心,便是仁心,有仁心者,心中便有天下人。”
元冷竹微微?怔,这些话她从未想过。
却见元太傅望着她,十慎重地问:“你说你的筇竹班,是你现在想做的事情。为父不会拦你,但是你要好好想想。这个舞乐班子,你想做成什?样?你现在投入的银钱,想来都是你之前在江南募集而来的,那对于那些入股之人,你也同样有责任。阿竹,你要做,就好好做。且拿出个章程来与我看。”
元冷竹微微睁大眼睛,江夫人亦然,她不禁道:“?爷,你不劝阿竹,怎么反而帮她?”
元太傅眼中闪过?丝笑意道:“阿竹,你如何说服旁人的,也来说服我看看。我比你的那些合作伙伴更有用些。若说服了我,我也入一股如何?”
元冷竹全然没料到父亲会如此说。她压在心上的焦虑,瞬间烟消云散了。
她也不禁笑了道:“好。太傅大人要入股,我求之不得。”
却听元太傅正色道:“阿竹,只是你若做不成呢?万事不能只想着成功,也要想失败。阿竹,爹爹不拦着你,但如?最后此路不通,你能回归普通闺秀的生活么?若筇竹班失败了呢?”
元冷竹正想说?然不会失败,但是她看着父母眼中含着的忧虑,她又犹豫了片刻,她抬起头道:“若是失败了。我就洗手不干。再不起这个念头。”
元太傅紧接着道:“好。那我们就以一年为期如何?到时候你若能靠筇竹班的收入养活乐舞班子上下,那我太傅府就入股。”
元冷竹望着父亲,点点头,道:“?言为定。”在回归元家之前,她一直都没想好,该拿元家人如何办。
现在看到太傅夫妇如此从善如流,她心中已经在她的海船上多加了位子。希望到时候,可以劝说亲生父母跟她一起走。
江夫人有些失望,她本来等着女儿说,若是失败了,她就回家待嫁。哪里知道她并不吐口。但是想到姑娘这番胡闹,总有个限期,她又觉得安慰了?些。
元冷竹亦没想到这番交谈会有这般结?。元太傅与她所想,全然不同。
辞别父母出来,她心中不由百感交集。前世她回归元家,从开始就没有跟他们好好交谈过。
她总担心自己长在乡野,什?
都不懂,失了元家的体面,行事没有平常心,再加上被小人从中拨弄,竟从未与父母好好交心过。
如今看,她前世许多想法都是杞人忧天,而若与他们好好商谈,不管她的做法多?惊世骇俗,他们竟不会?竿子打死,而是会认真听她的话。
前世她真是错过太多了。
离开了乌棲堂,她就回到自己的荷风小筑。正值盛夏,外面暑热难当,但?回到荷风小筑,就只觉清风阵阵。
即使乌棲堂中到处放着冰盆,也不如她这里凉爽。
父母?然格外偏爱她。她看着?池碧波之中,荷花已经生了花骨朵,娇艳摇曳,她只觉心中舒畅。
却听院门外?阵嘈杂,有人高声叫道:“元冷竹!别躲起来不见人!”
元冷竹发现自从那日在院中碰到穆明泓之后,她身边的守卫就多了许多。
走到哪里她都不落单。她心中明白,这大概是因为元太傅发觉了什?。这样也好,她在家中整治家风,又将大夫人发配家庙,跟元碧萧决裂,此刻元府中,多的是她的仇人。
她从湖边的白玉凉簟上坐了起来,挽了挽头发,对抹春道:“不要拦她,放她进来吧。”
她今天心情好,想听听这位大姐有什?话说。
不?会儿,只听环佩叮当,居然元凤鸣、元凤玉、元可儿三个人?起来了。
她望着她们三人,看她们来者不善的模样,淡淡道:“听说秋晚侍伯父尚且尽心。你们是为了伯父来的???要我多派几个得力的人去??”
元凤玉?得满脸通红,道:“秋晚那个贱人,竟想着勾引爷们,你这个……”
元冷竹冷冷一瞥道:“上?次你想对我动手,被罚跪祠堂,这是还没有跪够??你若十思念大伯母,我也可以送你出府与她作伴。”
这?句话说出口,元凤玉的恶言,瞬间哽在了喉咙里。
元冷竹也懒得看她,目光落在了大姐身上,她淡淡道:“大姐此来,可有什?事儿?若是伯父那里缺了人手照顾,府里的人不够。我就出去采买新人回来。总不能让伯父受了委屈。”
三女看着她,眼神中既惊
且有些畏惧。
元凤鸣皱着眉头,依然十倨傲地道:“行了,你也别得意了。从未见过未出阁的姑娘这般凶残,?引以为傲的。我是来问你,宫里下了七夕乞巧宴会的帖子。这是年中的大事。你赶紧给我们预备起来,头面首饰衣服礼物,样样都不能错!”
元冷竹不由微微一怔,她忙着筇竹班的事儿,都快忘了这些事了。她微笑道:“喔原来如此。是宫里的帖子送到大夫人那里了??”她想了想又问道:“今年皇上病重,七夕之宴,?是皇后娘娘主持??”
三女都十吃惊,本以为她这秦淮琴师没见过市面的,如今听到这样的大场面,??十惊慌。
若是她有点自知之明,她们就让她早点将母亲从家庙中带回来,撑过这?场。
若是她冥顽不灵,那就让她好好丢一回脸。让京城的世家大族,都看看这个野丫头有多?粗俗无礼。
三人没想到元冷竹这番话说的这?自然,仿佛她已经见惯了。
元凤鸣盯着元冷竹,冷笑道:“哼,怪不得你突然肯见我们了。你这是提前就知道消息了?”
元冷竹懒得与她扯皮,亦正色道:“我是看了府中十年账册的人。大姐,我们本是一家人。我若做的不好,你们短了这个丢了那个,出去丢了体面,我心上也不安。”
三女对视?眼。元凤玉恨恨道:“我母亲管家之时,我们元家姐妹就是京城最体面的女孩儿。身上穿的,头上戴的,拿出去乞巧的活计,都是跟公主比都不输的。你这般厉害,那我倒要看看你今年如何做!”
元冷竹淡淡?笑道:“喔?那往年大夫人筹备这七夕,至少要提前月数吧?她才去了家庙,那今年她置办的东西在哪里?我看账上也没有啊。莫非没有走公账,是大夫人为你们自贴腰包??”
元凤玉正要接下言,却被元凤鸣拦住了,她只冷冷盯着元冷竹道:“今年事情忙,母亲还没来得及张办,就被你送走了。你看如今该如何?”
三个姐妹一起看向元冷竹。元冷竹自然知道她这番话许多不实之处。
她淡淡道:“大姐你想如何?”
元凤鸣没说话,元凤玉和元可儿一起道:“自然是让我娘亲回来!”
元冷竹淡淡道:“这般小事,何必劳动大伯母为伯父祈福?”
元凤玉十焦急,立刻道:“小事?你方才说的没错,今年皇后确实说抽不开身,今年的七夕,乃由陵城公主张办。你可知道这位公主有多?难缠吗??不快把我娘亲接回来!慢了,我们元府都要开罪她了!”
元凤鸣亦傲慢地道:“陵城公主是太后的小女儿,最为娇宠不过。管你什?达官显贵的夫人小姐,若触了她的霉头,她都让你当场下不来台。”
元凤玉镇?下来了,站在一边道:“我娘亲很得公主殿下喜爱,在她跟前能说上句话。京城贵女们,听到今年七夕节的消息,都纷纷写信来,向我娘亲讨教应对之法。阿竹姐姐,你初来乍到,从未理过大事,如何能办得周全?”
元可儿亦细声细?地道:“阿竹姐姐,你且将夫人接回来吧。你说我们都是一家人,本来就要守望相助。谁失了体面也不好。”
元冷竹见她们姐妹三人一唱一和,平日里她们面和心不和,现在倒是拧成?股绳了。
想到这位陵城公主,元冷竹心中也是涌起淡淡的无奈。太后老来得女,皇上历经辛苦才能登基,对这个小妹妹过宠溺,养成了十跋扈古怪的脾气。
前世自己入宫,没少吃她的苦头,而穆明泓也跟他哥哥母亲一般,惯着这位小公主。
元冷竹忽然心中一动,问道:“我过的不知道日子了,七夕盛会,是哪一天?”
元凤玉皱眉道:“只剩九天了!”
元冷竹心中明了,?真是凑到一起了。她端起茶碗。就听抹春喊:“送客!”
从两侧回廊上涌进了个婆子,只板着脸道:“我们姑娘乏了。改日再叙。”
那三姐妹,没想到元冷竹竟这般不讲情面,不肯吐口,直接送客了。
元凤鸣冷哼一声,傲然离去,元凤玉狠狠看了元冷竹,跟在她的身后。唯有元可儿,怯生生地对元冷竹躬身?福,小声道:“阿竹姐姐,要小心在意此事啊。”
元冷竹并不会她。她也随之
离去。
抹春赶紧过来给元冷竹斟茶,问她:“小姐我方才做得好不好?喊送客,喊的是不是刚刚好?”
元冷竹微笑着看着她。抹春现在吃饱穿暖,只几个月光景,脸颊上也有了肉,看起来和前世相仿了。
她颔首道:“嗯。你很好。”
抹春又道:“我看那可儿小姐,似乎是想帮小姐,小姐为什?不会她?”
元冷竹微微?笑道:“你莫要问我。你自己留心着看。自然会明白。”
抹春应了?句,又有些担心地问她:“姑娘,就九天了。您还来得及置办那些东西么?”
元冷竹笑了道:“头面首饰衣裳么?你要知道这般大的宴会,京城里像样的裁缝铺子,早就排期排出去了。外面的针线,指望不上了。家里面的针线么,也得赶工,怕是出不了细活儿了。”
抹春真正担忧起来了:“那,要不要将大夫人接回来啊?”
元冷竹的笑容变得冷了下来,她道:“家庙心静,此时还不是那位夫人回来的时机。”
她拍了拍抹春的头,道:“小丫头,这些你莫要操心。”
说着两人玩了?会儿牌,又教她识了个字。
元冷竹才叫人翻出了往日的账本子。她翻了翻,看往日开支,又想了想陵城公主的脾气,忽然笑了,对抹春道:“出去告诉元三和王伍长,让他们查一查,我那大姐元凤鸣,最近去了哪里。”
她跟父母说开了之后,心情舒畅,本来打算在元家多待?些日子,但这七夕之宴一出,她却不能如此从容了。
她当下就收拾东西,告诉江夫人她要为了筇竹班的首演,回去练习了。
江夫人十不舍,道:“你叫姐妹们?起到这里来吧。若荷风小筑住不下,在靠东南角的花园,再收拾出院子来也好。”
元冷竹望着母亲略带恳求的目光,心中一软,便要点头。却听身后有人道:“妹妹真是贵人事忙,这是要去哪里?”
元冷竹心中一冷,转过身来看着元碧萧。
两人自那日吵翻之后,就再没有碰过头。她凝视着眼前与自己?模一样的姐妹,很难相信这般温柔病弱的
姑娘,害起人来,眼睛都不眨,而且毫无愧意。
江夫人道:“你妹妹要去练琴,我让她将她的姐妹们?起接来。你也劝劝你妹妹。”
元碧萧微微一笑:“妹妹?我哪里有……”
元冷竹看她的笑容就知道她又要使坏,她淡淡接过话茬道:“就依娘的话吧。”她盯着元碧萧:“我不走了。”
元碧萧笑容不变,亲热地挽起她的手臂。元碧萧身弱体寒,即使这夏日酷暑之时,她的手臂依然冰凉冰凉的。
元冷竹只觉好像一条毒蛇缠上了她的手臂,她微微一抖,从她的臂弯中抽回自己的手臂,她定?地看着元碧萧,忽然问:“肃王府,怎么没动静了?不是说马上就要来求亲了吗?”
江夫人微怔,亦蹙眉道:“是啊。箫儿,你和肃王是如何说的?我前日去派人给他送了消暑的冰饮,想探问一番。他们王府长史官,只收了冰饮,也不曾再说什?。你们这是在做什??”
元碧萧脸色微变,她也不说话,低头就开始掏帕子抹泪,元冷竹却拽住了她的帕子,在她耳边极轻地道:“得了,不要来装哭这套了。别忘了我上次说的话,你若再来挑事,我就不会顾及娘亲了。”
元碧萧抽了抽帕子,却没有抽出来,她索性一松手。
她在元冷竹耳边轻声道:“你这?喜欢这抹了芥末的帕子,我就送给你。只是阿竹,你想要什?,就告诉我,姐姐心情好,说不?会成全你。若你自己来抢,可多半竹篮打水一场空。”
江夫人看她们二人窃窃私语,头抵着头,看上去十亲热。她不由心中高兴,道:“你们姐妹俩为何总是咬耳朵。有什?悄悄话,不能让娘知道。”
元冷竹和元碧萧同时抬起头来,微笑道:“没有什?,随便说句私话而已。”
两人对视?眼,竟?起起身告辞。
两人走出乌棲堂,就齐齐收了脸上的笑容。元冷竹看着元碧萧。她苍白瘦弱,行动坐卧之间都在微微喘?,?副年寿不永的模样。可是还不好好养病,要兴风作浪。
元冷竹冷冷道:“丢了我,是娘亲的心病。你莫要动不动就来刺激她。
”
元碧萧微笑了,她凑近了看着元冷竹道:“阿竹啊,你可真有趣。你知道??若我是你,知道你?直在害我。我??要闹得满城风雨,让你身败名裂呢。你为什?什?都不说?”
元冷竹看着眼神黑漆漆的姐姐,她的眼眸之中藏着?点疯狂。
她亦想到前世自己与她争夺穆明泓,那身败名裂的凄惨模样。她定?地看着她道:“元碧萧,我不是你。”
她转头打算离开,却觉手臂被人拉住了,元碧萧的眸子更黑了:“你是在怜悯我??你觉得我活不了多久了,等着我多行不义必自毙吗?”
元冷竹看着她,终于明白了元碧萧早就疯了。
她转身捏着元碧萧的喉咙,迫元碧萧松开了手。只觉元碧萧的眼中闪过?丝惊讶和喜悦。
元冷竹心下了然,她松开了手。
元碧萧咳嗽起来,却又要伸手拉着她不让她走。
元冷竹脚下云门舞步微动,已经甩开了她。她回头看了姐姐?眼,无声地对她说:“你想死,我却不想杀你。”
元冷竹上轿之时,看到元碧萧依然站在原地,弯腰剧烈地咳嗽。
她的轿子停在了元碧萧的面前:“你为什?没有带浣芳来?你的轿子呢?”
元碧萧咳了许久,才终于喘过这口气,道:“你不也没带抹春……咳咳……轿子我让他们回去了。我说你会送我回去。”
元冷竹撩开轿帘,冷冷道:“?不上来?”
两人再次同轿。元碧萧只翻开她轿中的妆奁,拿出镜子,照着她的脖子。
只见她的脖子上有个手指痕迹,微微肿起来,竟是元冷竹方才掐的。
她左看右看,貌似十高兴,又道:“你怎么不用力了?阿竹,方才你是真的想杀了我??你杀过人么?”
元冷竹看着她的模样,就有些额角痛。她夺过了镜子,拿出粉扑,给她的脖子上的红痕扑了不少粉,又将她的领子扣好了。
元碧萧一直沉默着,也不反抗。待她将?切收拾好了,她又靠了上来,头靠在她肩头道:“阿竹,你为什?对我这?好?就因为我是你亲姐姐吗?我看你对别的人都很辣手
啊。为什?对我下不了手?”
元碧萧搂着她的胳膊,轻声道:“阿竹,是要穆明泓亲口向我求婚,你才会恨的想杀我??”
元冷竹猛然扭过头去,盯着元碧萧:“你喜欢肃王??你喜欢过他??”
元碧萧微微一怔,亦抬头看着她:“阿竹,你嘴上说你对穆明泓?点儿兴趣都没有,其实你很喜欢他,是么?如?穆明泓向我求婚,你会恨死我,再不会对我留情,是么?”
元冷竹实在无法解她,不知道她到底在想什?。可是此刻她的心十寒冷。元碧萧显然并不喜欢穆明泓。
那么前世呢?
元冷竹眼前浮现起前世元碧萧苍白的脸,为什?那时候她没有识破她眼中的恶意?
那时候的她,跟现在轿中的元碧萧的情,明明一模一样。
难道自己前世就是输给了这??个疯子吗?
元冷竹将她推开了?些,她微微皱眉道:“人总有?死。你何必这般着急。姐姐,你若真的不想在这府中待着,我今夜就送你去家庙。”
元碧萧没想到她会这?痛快。“你准备如何跟父亲和母亲说?”
“你在乎??姐姐?你在乎过这些??”
元碧萧笑了道:“阿竹,我们第?次见面的时候,我就非常惊讶,你居然能看穿我的心。可惜你不是每时每刻都如此,否则你也不会去守备府,代替我弹琴,又为我引来了金龟婿了。为他人做嫁衣的感觉如何?阿竹?”
元冷竹望着她,眼神变得极冷,道:“你有没有听过?句话,活得久的人才能赢。”
元碧萧眼中闪过黑沉沉的情绪,她松开了搂着她的胳膊,轻声道:“啧,开不起玩笑。无趣。确实如此,我活不了多久了。”
她又扭头对元冷竹笑了道:“阿竹,我有无数种法子,能让我死在你的手上,你信么?到时候,所有人都不会相信你。今天对你万般宠爱的爹娘,也会唾弃你。至于你心爱的肃王,大概也会十伤心,?然不会再看你?眼了。阿竹,你信么?”
元冷竹??地看着她,眼前浮现起前世的元碧萧。她与穆明泓议亲在即,自己做最后的努
力,约了穆明泓出来。
她已经做好了枯等?夜的准备,但是穆明泓在天明之时,来了。
她正准备向他倾诉衷肠,然后与他告别,就此彻底让自己死心。
谁料元碧萧却忽然冲出来了,她那般绝望地倒在了他们的面前,从此?病不起,很快就撒手人寰。
元碧萧死前留下话来,说穆明泓娶谁都可以,就是不能娶元冷竹。
元冷竹看着眼前的元碧萧,她与前世的元碧萧合二为一。仿佛梦魇?般,缠绕在她心头的幻象,忽然像一个泡沫一般,碎裂开来了。
元冷竹只觉心上?轻。
她的声音极冷:“元碧萧,你如何知道我与穆明泓有肌肤之亲的?是谁告诉你的?不要说是穆明泓对你说的。他如何对你的,你我都知道,就不要再装了。”
元碧萧惊讶地睁大了眼睛:“阿竹,你不再假清高了??你明明心里爱穆明泓爱得要死,却只是一味推据,为什?呢?看你也不是在玩欲擒故纵的俗套,那你难不成真是为了我啊?”
元冷竹冷冷地看着她:“回答我的问题。元碧萧,你没有人的心。你也不会明白我。你到底从何处得知我与穆明泓的关系的?”
元碧萧一开始有些恼怒,但是她这般说了之后,她又十高兴道:“咦,你也有不知道的事情呢。那阿竹,我死也不会告诉你。会让你永远得不到答案,那你是不是就会永远记着我了?”
元冷竹看着眼神中闪过?丝光彩的姐姐,只觉她已经无可救药。
她凝视着她,淡淡道:“是魏涟是吗?是他告诉你的是吗?那你知道魏涟私下向我求婚了吗?我本来以为他是你指使的。但是现在我觉得,不??对么?他与你也不是一条心,他没有告诉你这些,是么?”
元冷竹的声音很冷。随着她的追问,元碧萧的脸色越来越差,到最后,她唇边最后一抹微笑也不见了。
她看着元冷竹,脸上闪过怒色道:“你别得意呀,魏涟是个什?东西。他今天可以背弃我,明天也可以背弃你。他就是个狗奴才呢。”
元冷舟心中大惊,真的是魏涟,这意味着什?。
“元碧萧,你知道魏涟是什?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