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若漓握着女儿冰凉的手,心疼得不行,将一早就备好的厚衣给她穿上。
“在里边没遭罪吧?没有人打你吧?啊?跟娘说实话。”
洛姚穿上厚衣服像个小团子,厚厚的衣领令她看起来像是缩着脑袋,她摇摇头,圆溜溜的眼睛盯着暖炉上的热水。
许若漓倒了杯热水给她,心疼道:“冷着了吧?”
洛姚咕噜咕噜将水喝下肚,总算觉得暖和起来,温度从肚子处向四周扩散,哈了一口热气,拉着娘亲道:“他们将我带去一间房间关起来,然后我就缩到床底下去躲起来,躲着躲着天就黑了,我就不小心睡着了,”她吸了吸鼻子,感觉痒痒的,“醒来就看见明哥哥来接我出来,没有受苦,就是……确实有点冷……”
许若漓掀开车帘的一角向外瞧,愁容上多了份心忧,但转来面对女儿时,脸上强扯出笑意,摸摸她的小脑袋:“等等,马上就回府了。”
洛姚点点头,又倒了被热水,捧在手里暖暖,这回她喝得极慢,等手中的水不烫了,才温吞喝下。
脑子中想起池明衾,她心里不知为何有些难过。
等她喝足两杯时,洛煜便回来了。
“爹爹。”
洛姚脆生生地唤了声。
洛煜也不似方才的严肃,露出笑容,嘘寒问暖一番。
马车滚滚向前行驶,洛姚偷偷掀开身旁的一角车帘,那俊朗的男子身姿挺拔,远远瞧着,就像是谪仙一般的人儿。
现在她要走了,也不见他过来送送。
她的脑袋反应慢,竟五年了,才意识到二人的交情已经淡了。
真傻!
一直都只有她惦记着……
她气鼓鼓地坐正身子,还没有神气多久呢,就焉了气势,撅着嘴、皱着眉,倚靠着马车,一副快哭了的表情。
许若漓:“怎么了?这小嘴都快撅到天上去了。”
洛煜以为她这是饿了,柔声道:“这大半日都待在那里头,肯定没吃东西,饿了吧?想吃什么?回府后立马吩咐厨房去做!”
原本只是撅着小嘴的小姑娘听了他们的话后直接哭了出来,滚烫的泪刷刷地往外涌,不一会下
巴处的毛领就被泪给打湿了。
他们越是担心询问,洛姚哭得就越凶,越是什么也不肯说。
洛姚一哭就容易上脸,眼睛、鼻子、耳朵,通通都红了,真真是伤心透了,眼睛周围一圈的皮肤都哭红了,伤心伤意,最后埋在娘亲的怀里,良久才一抽一抽地说道。
“明哥哥刚刚跟我说,说这衣裳……这衣裳原本是太后娘娘为他做的……那我、是不是得将衣裳还给他?”
她生平第一回撒了谎,有了秘密。
这样说的话,爹爹与娘亲一定认为她是舍不得这衣裳才哭的。
洛煜与许若漓皆是一愣,两人对视一眼,许若漓脸上已经带着笑意,手轻轻顺着她的后背,柔声道:“这衣裳,太后娘娘已经送给了你,那就是你的,别人抢不走。”
洛姚点点头,抱得更紧了,就是不肯把脸露出来,肩膀还在一抽一抽的,显然还难受着。
洛煜的脸色自听见女儿刚才说的话后就一直阴沉着,他与夫人对视一眼,相继无话,可眼神纷纷落在女儿的身上。
到了家,洛姚吸着红鼻子跳下马车,“我要吃红烧肉和酱猪蹄!”
洛煜点头,吩咐浔浔和兰澜将她带房间好生照顾着。
等洛姚走后,洛煜捂着胸口猛咳了几声便站不住脚,腿肚子无力,眼看着便要倒在地上。
许若漓忙去搀扶,声音满是关心,还带着一丝恐惧的颤抖,“老爷——”
洛煜顺了顺呼吸,摆手示意自己没事,可眼下一片乌黑显示出他的疲累,“那衣裳,以后不要让姚儿再穿了。”
许若漓扶着他朝里走去,“老爷觉得……”
洛煜按了按太阳穴,叹息道:“若是姚儿没说错,那衣裳怕是太后为池世子的世子妃所制。”
许若漓也想到了这一层,可就是想不通:“可方才也并未见池世子有所表态,或者什么异常啊?对我们姚儿也是彬彬有礼,此次,更是先派人通知了我们。”
洛煜叹息:“此事无论如何,都是相府欠了他一个人情,只是他绝非姚儿的良人,当务之急是将姚儿的婚事定下,到时,哪怕他池世子有通天的本事,也没
办法强抢。”
可他方才看过安时的卷子……
恐安时其实无心娶他女儿。
思及此,洛煜便觉得一口气顺不上来,一夜之间,竟又老了许多。
*
洛姚回了自己的房间,泡了一个热水澡。
她本就生得漂亮,玲珑剔透、腮凝荔新,刚刚哭过一会的小脸,此刻被热水的雾气一蒸,发红的皮肤此刻粉粉的,黑溜溜的杏眸看着水面发呆,整个人愣愣的。
浔浔去厨房盯着厨子做,一做好就立马轻功端过来,此刻屋里只有兰澜一个人伺候着。
她与浔浔在大理寺中也并未被刁难,只是被询问了几句,便被晾在一旁,也不准离开。
她看见洛姚呆呆的模样,像极了在水面上睡觉的呆鹅,可爱得不行,不由得心里替她难过。
于是她从衣柜中拿出一件黄白蓝三色相间的裙子,以及一件绣着精致桃花的交领上衣,“姑娘,明日穿这套吧?颜色也仙,这腰间还配了流苏,穿上就感觉把整个春天都穿在身上!”
洛姚看了眼,性质缺缺。
兰澜:“不喜欢?那就让素娘再做几件出来!”
洛姚看得出来她是想逗她开心,她双手枕在浴桶边,下巴靠上去,软糯糯问:“是不是时间长了不联系,感情就会变呀……”
兰澜与浔浔不同,她是府里的老嬷嬷生的丫头,自小便是长在丞相府,五岁便跟在洛姚身边,算是见着她长大的,她小的时候机灵聪颖,像个淘气的小仙女,现在虽然傻了,但不变的依然是天真可爱,以及……
心思真的是特别好猜!!!
兰澜眨眨眼:“姑娘是在说你和池世子吧?”
洛姚心虚将手缩回浴桶里,蹲下来抱住自己,水面直接没过她的头顶,她先是摇摇头,可过了会儿又将脑袋伸出来,只露出一双眼睛,隔着浴桶求知一般地看向兰澜。
兰澜被她纠结的模样逗笑了,“这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是人之常情。”
头发上的水滴顺着弧度往下滴落,落进她的眼睛里,她眨了眨,歪着脑袋,喃喃重复道:“人之常情?”
“嗯!不是所有的人都和姑
娘一般重情重义,要我说这池世子的很有道理!他不值得!我以后再也不会偷偷跑去看他了!!!”
兰澜:计划通!
正巧此时一股香喷喷的油香味儿令她直接将这事翻篇,不再去想,起身将身上的水珠擦拭干净,穿着干净的里衣,外边随意撘了件厚衣裳就坐下来吃肉肉。
她吃了一大碗米饭,将酱猪蹄都啃得干干净净,吃到最后嘴巴都亮晶晶的,她瘫在椅子上,眯着眼,一脸幸福地摸摸小肚子,“好饱。”
兰澜细心瞧见她此刻脸还有些发红,“姑娘可有觉得哪里不舒服?”
洛姚此刻困意上来,忽略了身上的烫意,摇摇头,站起身朝床榻走去。
兰澜这一天也都绷着,也就没再留个心眼,见她睡下后,和浔浔一起下去歇息了。
*
洛姚沾着软软的被子,很快就睡着了,脸上不知为何竟露出笑容,口水从咧开的嘴角溜出来,在枕头上留下一个爱心的印记。
这回她做的梦,很奇怪,她梦见了池明衾!还……还有自己……
她逼着池明衾穿上那件红色的裙衫去上朝,只见他一脸高冷,如山巅的雪花,不可高攀、不可亵玩,对周遭异样的眼光丝毫不在意。
可他回了家中,冷若冰霜的脸上出现一抹无奈,看着她,“现在可以了吧?”
“你告诉我喜欢吗?”
他手指轻捻着裙上的
刺花,眼尾勾上一抹抗拒,终是被逼着轻轻吐出三字,“喜欢的。”
池明衾与生俱来的病弱气息,此刻完完全全被体现出来,柔弱美丽,就是洛姚自己都觉得比不上,让人想狠狠抱在怀里揉捏。
那腿又长、腰又细。
真是嫉妒死了!
洛姚梦见自己抱着池明衾,连连夸赞好看好看,口水流了一枕头。
“咳咳咳……”
她忽地咳嗽起来,从梦中惊醒。
暖帐中,她长发垂床,发丝凌乱,如月牙般的肌肤上渗出一层薄薄的细汗,胸口极具起伏着。
不知为何,她感觉有些难受,脑袋胀胀的,浑身很热,不舒服。
她翻了个身,小腿蹬了蹬,将小脚丫露出来,还嫌热,干脆将小手手也伸到外边来。
“咳咳……咳咳咳……”
她难受地闭上眼,只盼能再连接上刚刚那个美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