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淑有些佩服萧珊。
身为一个阶下囚,一个什么都不能做的国公,竟然还能和韦氏有染,无论是真是假,他能做到这样地?步已经十?分让人惊叹了。
惊叹之余,便是只?认为他嫌命长。
毕竟就算他不是阶下囚,只?是一个普通的王公贵族,与后宫沾染上了这样的事情?,也只?有死路一条。
一边这么胡思乱想着,赵淑跟着潘渡进了宫。
宫中和一个月之前并没有什么不同,并没有因为出了这样的事情?而气氛异常,相反因为快过年了,宫中颇有几分热闹喜庆的气息。
进去了兴安宫,赵淑见到了赵均,才从他略显憔悴的神?色上觉察到一些不同。
“阿姐。”赵均笑?了笑?,从御案后面起了身,快走?了两步,拉了正欲行礼的赵淑,“阿姐凉州一行应当顺利吧?”
“凉州并无大事。”赵淑斟酌着话语,盯紧了赵均,“宫中韦氏的事情?,我能知道吗?”
赵均愣了愣,而后苦笑?了一声:“潘渡在阿姐面前总藏不住话。”
“不怪他,是我逼他说的。”赵淑语气是稀松平常的,并没有因为此时此刻说到了赵均的不愉快之事而流露出怜悯或者同情?的语调,她最了解赵均,也并不认为此刻的怜悯或者同情?能让他心?中好过。
果然,赵均的神?色微微松弛了一些,不再那么紧绷。他看着赵淑,用?力?握了握她的手,轻叹一声:“这事情?,认真说起来也怪我。”
赵淑微微蹙眉,并不太明白他为什么会这么说。
“韦氏与我有几分不快活。”赵均道,“恰好,那一日萧珊在宫里。”
“为什么要让萧珊进宫?”赵淑有些无法理解。
赵均顿了顿,好半晌才道:“阿姐不在的时候,郑武派人来了京城,他想要见萧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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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着这话,赵淑倒是有些明白是怎么回事。以赵均平日里的所为,他一定会做出宽仁的姿态让萧珊与郑武的来使?见面。她不能说赵均所作所为是错,作为一个皇帝,他宽仁宽厚,从他登基开始便是
以这样的形象出现在大家的面前。仁德宽厚,是他当初能登上皇位的原因之一,也是他坐稳了皇位的原因。
当初她与赵均的那些凶狠的阴毒的暴戾的兄弟们在朝中争夺皇位,赵均正是打出了仁德这一张牌,才获得了朝臣们的一致认可?——当然了,皇室正统也是原因之一。
赵均仁厚,赵均有些软绵,赵均甚至有时候有些无主件。
在赵淑看来,这几乎是理所当然的。
没有一个人在做了那么多年质子之后还能意气风发。
只?是时过境迁,赵均现在不应当是这个样子。
不是说不需要仁厚,而是……并不需要无时不刻毫无原则的仁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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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萧珊就是在这个时候和韦氏有了勾结?”赵淑摇了摇头,让自己的脑子清醒一些,“韦氏和他……是你确切看到,还是旁人撞见?”
赵均道:“是我亲眼看到……就在侧殿里面。”
“韦氏怎么说?”赵淑又问。
“韦氏说……只?不过是恰好遇到。”赵均目光透露出了几分狠戾,他低下了头,却不敢看赵淑。
“我想见见韦氏。”赵淑看着赵均,微微皱起了眉头,“韦氏跟着你多年,理应是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的,这中间有什么误会吧?”
“……阿姐,这件事情?我已经有定论了。”赵均罕见地?执拗地?看向了赵淑,“我已经贬了韦氏为庶人,并且……我也已经命她落胎了。”
赵淑皱眉,她有些不太理解赵均了。
“说郑武的事情?吧!”赵均有些生硬地?转了话题,“郑武已经押解回京,我想你与谢燕春一起来审讯他,如何?”
赵淑见他不愿多说,也不再多问,只?顺着他的话道:“这审讯的事情?,我看看就罢了,谢燕春自己能做好这些,我也不必插手,省得闹得人觉得我霸道。”
赵均沉思了一会儿,也觉得有理,便道:“那就让阿姐协助一些谢燕春,他毕竟是武将,恐怕有许多无法面面俱到的地?方。”
赵淑点了头,并没有继续推辞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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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皇宫中陪着赵均说了一会
儿话,又用?了晚膳,赵淑便出了宫往自己的公主府去了。
然而没想到刚进了公主府,便见罗白站在门口,有些为难道:“殿下,安乐公来了,这会儿正在正厅,是驸马陪着。”
赵淑微微愣了一会,停下了脚步,问道:“是什么时候来的?”
“刚到没一会儿。”罗白道,“驸马与安乐公之间也还好,并没有起什么冲突。”
赵淑闭了闭眼睛,觉得有些疲累,但也往大厅走?了过去,然后便见萧珊坐在厅中,而许璀则勉强尽了主人家的客套,坐在了离萧珊很远的旁边的一张椅子上翘着脚喝水。
见赵淑过来了,萧珊和许璀都看向了她。
许璀先?起身,他回头看了一眼萧珊,然后才迎上了赵淑,道:“我去后面逗猫了,便不在这里打扰什么。”
萧珊也起了身,他颇有些意外听到许璀说了这么一句话,还来不及冷嘲热讽几句,便看到许璀已经走?远了。
赵淑转而看向了萧珊,唇角礼节性地?勾了勾,然后示意他坐下。
“你还能行动自由?,看来我们圣上还是对你宽和。”赵淑浅笑?了一声,自己也陪着坐下了,“宫中你与韦氏的事情?,在你这里,有什么不一样的说法吗?”
“恰好撞见。”萧珊坦然地?笑?了一声,“恰好被赵均看到。”
“不是算计好的?”赵淑嗤笑?道。
“若是我算计的,现在我还能自由?地?离开安乐公府,到这里来见阿淑你么?“萧珊反问了一句,”若是算计,那也是赵均算计了我,而不是我去算计他。“
赵淑眉头挑了起来,却没有说什么。
“郑武被抓住了,我想替他求个恩典。”萧珊很快就抛开了韦氏的事情?,说起了郑武,“我与他君臣一场,不想看他受到什么折辱。”
“没有人会去折辱他。”赵淑平静道,“他只?是会受到应有的谋逆的惩罚——这些都不是我能决定的。”
“你已经能拿到传国玺了。”萧珊又道,“我知道你去凉州见到了章贞农他们,他们会把传国玺给你。你已经有了大义,有了传国玺,有了一个心?怀叵
测的驸马,就不能放过一个普通的可?怜的郑武吗?”
“你与郑武有来往?”赵淑并没有理会他说的那些,只?是一下子从中间抓到了她想知道的事情?,“你在西河就与郑武有来往,所以才有郑武在冀州的谋逆?”
萧珊不答——大约也算是默认了。
赵淑微微蹙起了眉头,如若萧珊早早就与郑武有来往而她并不知晓,那么……是不是可?以认为,西秦并非如表面上这样已经气数已尽,而是还死而不僵?
“阿淑,你认为,我当初的投降是正确的,还是错误的呢?”萧珊忽然问道,“当初我的孤注一掷,究竟换来了什么?”
赵淑静默了一会,道:“换来了天下一统。”
“哈哈哈……你们赵家的天下一统。”萧珊忍不住笑?了起来,“无论如何,也算是好事吧!”
“对你们来说,当然是一败涂地?了。”赵淑冷静地?说道。
萧珊静默了许久,这一次他仿佛不知道要说什么了,他盯着赵淑看了许久,最后只?轻轻叹了一声。
“我不喜欢说从前的事情?。”赵淑道,“从前那些,已经过去了,有这些闲工夫去盯着从前抓着过去不放,不如看一看现在和将来。”
萧珊低低笑?了笑?,道:“或许对阿淑,现在和将来是最重要的,但对于我来说,我只?有从前和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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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珊并没有在公主府留太久,他有心?事,但仿佛也不愿意多说,离开的时候也是行色匆匆的。
姚辛陪着赵淑送了萧珊到门口,然后道:“京中最近有不少变动。”他是留在京城的,所以京中的微小变化他都看在眼中,“殿下去了这一趟凉州,倒是让很多人蠢蠢欲动起来了。”
赵淑一面往书房走?,一面道:“蠢蠢欲动,是好的那一面,还是坏的那一面?”
姚辛笑?了笑?,道:“自然不算什么好事。殿下这些年帮着陛下处理了太多的事情?,是好事也是坏事——好事么,自然是朝廷面对许多事的时候能有一个有主见的应对,不会遇到大事手忙脚乱,坏事么……大家都有自己的心?思,谁也不乐意殿
下大权独揽。”
赵淑笑?着应了一声,倒没觉得姚辛有说错,但她并不欲与他说这些,到了书房之后,她便拿出了那木片,递到了他手中。
“你帮我看一看,这木片,是从哪里拆卸下来的。”她平静地?说道,“还有,莫氏——就是当时给我们牵线了章贞农的那个妇人,她最近如何?可?有和什么人往来?”
姚辛先?接过了那木片看了看,露出了一个惊讶的神?色:“殿下觉得……西秦的戎王还活着?”
“他是否活着我不在意。”赵淑平静道,“我比较想知道,这背后还有多少人多少力?量,能被这个人——或许是萧胥本人,或许是萧胥当时托付的人——被他调动。”
“是。”姚辛应下来。
作者有话要说:滴~~~~~存稿箱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