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裴卿押了一口茶,道：“不，真正聪明者，不仅愿意签、抢先签；而且,为师不客气的说，更低的分成方式,也愿意签。”
徐泽平一脸茫然,恩师说的一定没错,但他真的愚钝啊，唉，不懂这里面的道理。
裴卿继续道：“为师让你掌管南山盐业,有个首要原则一定要记住,我们是卖方市场，独家经营,懂吗？”
“噢。”徐泽平还是茫然无措的样子，是啊,是独家经营,可是为什么恩师说没有利润，那些商人也愿意，难道是折服于恩师本身？
这么一想,好像很带感，的确不错，恩师全身都散发着耀眼的光芒，若恩师这样的人,凡间难见啊……
他用热烈的眼神看着他的恩师,自己何其有幸，竟然能拜在恩师门下！
裴卿并不知道他内心想法，否则要笑死。
他淡然一笑,道：“小徐啊，为师再教你一课，记住，任何事物，不要光看表面，要看到它背后潜在的价值。”
“潜在的价值？请恩师赐教。”
“刚才，你说的话很对，商人逐利；为师要补充下，不仅商人，而是这天下大部分人皆为如此，有一句话叫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当然，极个别除外。”
裴卿很想厚着脸皮说，自己不是那样的人，好吧，算了，他也说不出那样的话，比较无耻，所以，他用了“大部分”这句话，剩下的让学生自行领悟吧。
“我们给代理的利润，表面上看的确不多，但，有几个问题，你回答下。”
“恩师请提问？”徐泽平一脸求知欲。
“从生产包装到出货？全大楚，是不是只有我们一家？”
“还有宁王……”徐泽平小声道。
裴卿瞪了他一眼，扶额，他是在抬杠吗？
“为师的意思是，全大楚是不是只有我们一家，规定最高售价不超过100文？别提宁王，宁王不可能降价，更何况，就算他降价，圣上也绝不可能用他。”
“是。”
“代理合约是不是约定一个地区只有一个代理？”
“是。”
“那这一个代理所在区域的百姓，是不是都要去他那里买盐？”
“是。”
“南山盐业最大的股东是谁？”
“陛下。”
“好了，既如此，说说看这意味什么？”
“意味……意味着……恩师，学生知道了，意味着他们是为陛下办事。”
“嗯，也可这样说。”裴卿点头：“那么还有呢？”
“还有…”徐泽平抓耳挠腮，想了半天，最终还是没得出个所以然来：“学生愚钝，只想到这一点。”
“呃……”裴卿不强求对方能自动想通了，他决定，这个简单的让徐泽平来做，他以后要留意看有没有经商的人才了，毕竟是……读书人的脑袋瓜，也不能怪人家，人家就不是干这行的。
没办法，现在一时半会，除了自己的学生，也找不到全权信任之人，毕竟是自家弟子嘛，总要给点机会，淳朴点也好，自己不护着谁护着？
这就跟老爹操心儿子一样。
好怪。
问题是，会有比自己大的儿子吗？
不要在意这些细节。
……
裴卿道：“商人逐利更重利，为师告诉你，这潜在的价值就是人流量，一旦成为盐的代理，他们得到的银子远远超过盐本身的差价，这是第一利益，也是这些商人们首要考虑的。”
“做生意，最需要的就是客流量，有了盐，这个代理商还会缺少人流量吗？所有百姓都会汇集于此，售卖盐的同时，随便再卖点什么，什么银子赚不回来？”
“这段时间来南山商行打听者，这些人你都分析过吗？他们绝大多数要么有钱，要么有权，甚至钱权都有，他们是真正的底蕴者，这些商户背后依赖的，说不定就是某个王孙贵族，要么就是多年传承家族。”
“我们再来说第二利益，关于这一点你说得对，也可算是为陛下办事，事实上，我们可以深入分析，盐意味着什么？陛下现在推行盐改势在必行，且此事受万民敬仰，若在这个时候，谁能出上一份力，在民间的威望可想而知。”
“这种威望可以转化他们背后势力的助力，既讨好了陛下，又收获了民意，这样的机会，千载难逢。”
“换句话说，就算某个代理没有依赖某个王孙贵族，他就是纯粹商户，咱们大楚商人地位并不高，他没有背后势力却不意味他不需要，或许是那些势力太过贪婪，他们不想付出那么多代价而已，或许……总之，这些都不是重点，重点是现在，此刻，不用靠别人，一个攀上地方官，攀上朝廷，讨好陛下……呃，为师不是这个意思，是效忠，效忠陛下他老人家的大好机会放在他面前，你说，他要不要拼命抓住？”
“为师不客气的说，成为盐的代理，就算地方官也要让上几分，因为，这生意，不是商户自己的，它还是陛下他老人家的。”
裴卿微笑看着徐泽平，道：“小徐，现在，你懂了吗？”
徐泽平望着裴卿，不愧是恩师，想得如此之远，他又不是真笨，只是以前没有接触商道而已，裴卿一番谈话似乎打开他任督二脉，他道。
“听恩师一点拨，学生茅塞顿开；成为南山盐业代理，不仅大赚银子，更获许无形支持，还能收取民意，这些会反哺代理，若代理操作得当，自然会转化成无数的财富。”
裴卿赞许点头：“没错。”
看来小徐也不笨嘛，有句话什么来着，要耐心，做父亲，噢，不，为人师者，对学生要有足够的耐心，只要对方肯学，好好教就可以了。
奇怪了，怎么最近自己老是想着“父亲”这样，难道是想养孩子了？
一想到孩子就想到小慈，小慈今日怎么回事还没过来，也没派人来传个信。
若是和小慈有个孩子……
呃……
也不知陛下什么时候能同意小慈嫁过来？自己要不要主动提亲？这样会不会被陛下他老人家打死？
唉，加油，再干点功劳出来，就有底气提亲了。
裴卿的胡思乱想很快就被徐泽平打断：“恩师，这样名利双收的好事，打着灯笼也找不到啊，学生有一个想法不知当讲不当讲。”
裴卿微笑，果然是我的弟子，学我说话，这遣词造句，破有自己风格，他道：“说。”
“咱们干脆不让利，直接以一百文招代理好了，学生想这样也有会有大把的人愿意签。”
呃……
裴卿……
“胡闹！”裴卿既无语又好笑，小徐是不是被自己教坏了？不，不，一定不是这样，他本身就是这样一个人，才不是自己教的。
徐泽平委屈低头，他只是想替恩师多赚点银子，恩师将来可是要娶殿下的，南山也需银子开发，听恩师说那山上富含矿，是个宝山；府上这么多人要养；而那些商人，又不是不赚，平白多给他们那么多，就欺负恩师人好，从恩师这里赚银子。
裴卿道：“为师是那样的人吗？为师宁可自己少赚，也绝对会保证代理的基本利润，就算那些代理蠢笨如在猪，不会经营其它物事，就仅仅售卖盐，我们也要保证其利润；这就是代理商保护政策；记住，我们南山商行做生意，以诚为本，清清白白，我裴卿顶天立地，就算吃亏，也绝不会亏待合作伙伴，更是，在良心上要对得起天下万民。”
“你把我说的告诉那些代理吧，呃，蠢笨如猪就莫要提了。告诉他们南山商行的生意理念，让天下人都知道，我们是什么样。”
“是，恩……恩师……”徐泽平突然拜倒，声音有些奇怪。
冷不防地被跪拜，裴卿奇怪问道：“怎么了，好端端的？“
徐泽平哽咽道：“学……学生……学生忏愧至极，恩师高风亮节，襟怀坦荡，不从流俗，学生作为恩师的弟子，却没有恩师的品德，真是有辱门楣，学生……学生有罪……此后，学生定当日三省吾身，绝不给恩师丢脸。”
……
……
这吹捧……
裴卿略有惭愧，小徐啊，你还是太嫩了，我没有你想的那么好，不好意思告诉你，为师我呢，其实也是迫不得已，你以为我真的想放弃利益吗？
若是定价100文卖给代理，人家不赚钱，那名气不都被代理摘果了吗？说不准天下百姓还得骂自己一句“奸商”。
再说，陛下他老人家那儿也过不去啊，要是被谁一参，他们都在为南山商行免费干活，那……
他丢不起那个脸，连带着陛下也丢脸，到时候若被陛下责令让利，就不好玩儿了。
但，现在让了那么一点利，则局面完全不一样。
名利双收的最大赢家，永远是南山商行！
这些代理来自五湖四海，足迹遍布大楚的每个角落，为了盐而聚集京都，也会为了盐再各自回归所在地，周而复始，如此反复……
死水难活，但流动却能产生利润。
盐，已足够让裴卿成功的把这些“死水”搅活络了，这一道道的活水流，所带来的利益，远远超过盐本身的利润。
这一点，不仅对那些各地的代理，对南山商行同样如此。
划重点，对南山商行也如此，这也是裴卿愿意让利的一个重要因素之一。
裴卿是不能在弟子面前承认自己不好，眼下被徐泽平跪拜，他不客气的收了这个崇拜。
他红着脸，点点头道：“嗯，起来吧，为师相信你。现在，为师有一个重要的事情交代你，你且听着……”
徐泽平起身，恩师年纪还小，一夸就脸红，自己明明说的是事实，恩师却如此谦逊。
这一刻，裴卿的形象再一次光辉起来，这世界上，怎么会有恩师如此高尚的人，恩师就如天上那皓月一般，光芒万丈，自己修了八辈子福气，能拜倒在恩师门下，以后，也要争取做那萤火之光，恩师为大光芒，做学生的理当为这大光芒贡献一点小光芒。
徐泽平志气满满，满怀对裴卿的崇拜尊敬，这一刻，他觉得自己再一次找到了人生的目标！
为恩师而努力！为万民而努力！
作者有话要说： 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