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徽音抿着干涩的嘴唇,故作一派自然的样子问:“妈,你刚刚问我什么?”
安静往季北身上瞥了眼,听到唐徽音的问话,她“啊”了声,之后才说:“上次我买了一条郁金香图案的围裙,你记得我放在哪了吗?”
“我知道,我给你找。”
借着这个机会唐徽音和安静一起走出去,留下季北一个人在房间,他把书放回灯柜上,缓缓的吐出口气,抬起手在脖子上摸了一把,才发觉这么一会儿竟然出了一层汗。
想来倒有点好笑,分明是正儿八经谈的恋爱,却搞得和偷/情一样。
荒唐死了。
摸出根烟,想抽,又怕给唐徽音卧室里留下烟味,在嘴里咬了半天,就当过了瘾,心里头却想着,找个机会收拾一下这丫头,长这么大,都没像今天这样慌张过。
多丢人……
晚上季北在这吃过饭,临走的时候给唐徽音递眼神,趁着唐爸唐妈不注意,小声问她,“不下去送我?”
唐徽音捏着手指头,有点犹豫,但看着季北期待的眼神又不忍拒绝。
她硬着头皮转头对安静说:“妈,季北哥要走了,我下去送送他。”
“好,去吧。”
两人刚一出门,安静就像知道什么惊天大新闻一样凑到了唐甫生身边,他正在看一则晚间新闻,瞧着安静神经兮兮的样子不免惊疑,“你干嘛呢?”
安静拉了下他的手臂,“你有没有发现这俩孩子不大对劲?”
“没啊,哪不对劲?”
安静气的拍他一下,“以前叫音音和小北多接触一下,音音都抗拒的不行,今天竟然主动要求送他,你不觉得奇怪?”
唐甫生把眼镜摘掉,揉了下眼睛,笑说:“我当什么事呢,疑神疑鬼的,那咱们不在家,音音生病是小北照顾的,她送一下那不是礼貌么。”
“哎呀,不只是这个,晚饭前那会儿我去音音房间问新买的围裙在哪,小北也在她屋呢,他俩的气氛怪怪的,你说这俩孩子以往不怎么对付的样子,尤其音音见了小北,就跟耗子见了猫似的,都是能躲便躲,什么时候俩人这么亲密了。”
听安静这一番话,唐甫生似乎也觉出不对。
“你的意思是,他们俩……谈恋爱了?”
安静不太敢肯定的样子摇头说:“不清楚,要不然待会儿音音上来,我问问?”
唐甫生赶紧制止,“你停,年轻人的事,咱们别掺和,他们想说的时候自己就说了。”
倒是认可他说的话,但心里还是有顾虑。
安静琢磨着,半晌才说:“前一阵子听老季说要给小北介绍一个姑娘,不知道两人后来接触没有,如果音音和小北要是……”
“哎呀,你在担心什么呀,以小北的性格还能脚踩两只船不成,你放心吧,其实我老早就觉得小北对咱姑娘有意思。”
唐甫生说起来还有几分得意,安静看他高兴的样子,不由好奇,“你怎么发现的?我怎么不知道?”
唐甫生嘿嘿笑,故作神秘道:“你懂什么,这叫男人的直觉。”
这会儿正是黄昏落日的档口,好多人都闲下来,吃过饭出来散步。
楼下凉亭里,几个老大爷凑在一起打牌的打牌,下棋的下棋。
场景很有几分惬意。
季北和唐徽音肩挨着肩走了一段路,季北的车原本就停在楼下,他不着急走,说要和唐徽音在楼下转转。
走了一段路,季北把她手牵住,唐徽音愣了一下后倒也没拒绝,只是还不习惯这样和他相处,到底是羞涩的。
气温没有白天的时候那么燥热,偶尔有风拂过,是一天中最舒坦的时候。
季北的大手掌紧紧的包裹住她的小手,走了一段路,低头问她,“胃还疼么?”
“不疼了。”
“过一阵等我忙完,带你去一个地方。”
唐徽音仰起头问他,“去哪?”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两人手牵手在小区里转了大半圈,唐徽音忽然想起什么,“啊”的一声说:“我得回去了,下来太久了,我妈准要问我。”
看她慌张的转身就要跑,季北捉住她的手腕,从后面抱住她,嘴唇贴在她耳后低声问:“正要问你呢,你打算一直瞒着他们?不打算让我生活在阳光下了?”
被他嘴里呼出的热气弄得有点痒,她抬起肩膀蹭了下耳朵,解释着,“我还没想好怎么和他们说,这毕竟……是我第一次谈恋爱,我紧张。”
“那我等你,我不急。”说着故意在她耳后亲了下。
唐徽音打了个颤,身体像过电了一般,那感觉实在陌生,引得她心慌,从季北怀里离开,眼睛带着些茫然看过去,看的季北险些失控。
他抬手蒙了下她的眼睛,笑说:“别这么看着我。”
“为什么?”
“我怕我忍不住。”
唐徽音的脸“唰”一下红了个底儿透,她小声骂了句流氓,转头就往回跑。
……
过了一个星期。
周二这天是中秋节,安静早上给唐徽音打电话叫她晚上回家里吃饭。
中午的时候,季北发消息问她晚上是不是要回家,他来学校接她。
两人确定好了时间就没再聊天下去。
下午上完最后一节课,她去宿管那里做了登记,就离开了宿舍,季北就站在宿舍外等她。
见到人,十分自然的牵起她的手。
“安楚秋呢?不和我们一起回去?”季北问。
“他还有事,一会儿自己回去,不用等他。”
季北点头,牵着她的手走出校门。
前几年季北没离开琴城的时候,那会他妈妈已经过世,安静为了照顾他,时常把他叫到家里吃饭,久而久之,他就成了家里的一分子,哪怕后来他离开琴城六年,这次回来也一点没生疏,安静还按照以往的习惯,三五不时的就叫季北来家里吃饭。
只是,唐徽音和季北都没想到,今天的家宴,安静把季江河也叫来了家里。
这次见到季江河,唐徽音发觉比上一次在家里见到他时,他的状态更差了,整个人瘦了一大圈不说,人也肉眼可见的老下去。
她心里隐隐猜测季叔叔是不是生病了,可上回问他,他说没有,想再关心一下,又要顾着季北。
季北从进门见到季江河开始,脸色就沉了下去,为避免在这里和季江河起冲突,他一个人坐在沙发一角喝茶水,眼睛都没往旁侧看过一次。
唐徽音实在不想在他们父子之间承受这样紧张的气氛,她钻进厨房去帮安静打下手,逮到空子还忍不住问,“妈,是你叫季叔叔来的?”
从回来后,唐徽音就觉得她妈有心事似的,听到她说话,只心不在焉的应了一声,“嗯。”
瞧出不对,她凑过去问:“妈,你怎么了,不舒服吗?”
起初安静也没想和唐徽音多说什么,但忽然想到她和季北现在很有可能在谈恋爱,又觉着兴许季北那倔脾气,音音也许能说动几分。犹豫了一会儿,她过去往外头张望一眼就把厨房门关上了,拉着唐徽音走到窗边小声说:“音音,妈跟你说件事。”
唐徽音点头,“你说。”
“你季叔叔生病了,查出是肺癌晚期,我和你爸劝他去医院接受治疗,他说什么都不肯,照这样下去,怕是没多少日子了。”
唐徽音心里一揪,“那怎么办?不去医院怎么行,你们再劝劝他啊。”
安静摇头,“没用的,季北的倔脾气就是像了他,我和你爸前几天知道这事后劝了他好多次,他就是不肯听,你说我们还能把他打晕送去医院不成?”
“那季叔叔不打算告诉季北?”
“我就想和你说这事呢,你……咳……你和小北最近走的近,你试着劝劝他,他们父子俩僵了这么多年,你说都到这会儿了,还不能把旧事放下和好么,按照你季叔叔的意思,他不想让季北知道,估计是想着自己这病总归是好不了,临了人一走,也省得磨着他儿子的心。”
晚饭的气氛并不算很好,只有不知情的安楚秋一人叽叽喳喳说个没完,其他人各怀着心事,一顿饭都吃的心不在焉。
饭后,季江河见季北要走,把他叫住了。
季江河年轻时是个不苟言笑的人,除了读书搞研究没什么其他别的爱好,整个人都给人一种刻板的印象,这次生病,他却反而多了几分笑容,尤其面对季北时。
他笑着说:“之前你和静楠说的那些话,她都跟我说了,小北,你真不该和人家说那些……”
其实到了这会儿,他只是想缓和父子俩的关系,言语中已经没有什么责怪的意思,可季北听了尤其刺耳。
他看季江河的眼神都带着刺,冷笑声说:“既然你自己提了,我就再跟你说一次,我的事你别管,咱们之间只有法律上那一层关系,等你老了需要赡养的时候,我会尽到义务,除此之外,我们之间没有情分。”
他说这话时,唐徽音就在客厅沙发坐着,虽然季北已经尽量压低声音,可她或多或少都听进了耳朵里,瞧着季叔叔的脸色一寸寸崩下去,她有些于心不忍。
季北把话说完,人就出了门,连招呼都没打。
唐徽音连忙追了出去。
和他一前一后进了电梯,季北的脸色也没见得缓和多少,但还是尽量柔着语气问:“外面天黑了,你跟出来干嘛?回去吧。”
“我送你下去。”
季北是真的心情不好,见她执意如此,也没再说什么。
到了楼下,他点了根烟,迎着路灯银白色的光辉有一搭无一搭的抽了起来。
唐徽音想起她妈说的那些,心里头思量着该怎么劝季北。
她其实很怕看到季北发脾气的样子,也知道但凡和季叔叔有关的事都会让他不开心,但她既然已经知道季叔叔生病,就没办法装作不知道。
虽然他们父子关系僵了很多年,但唐徽音心里有种直觉,季北哪怕再记恨季叔叔,也不会希望他有事。
季北终于察觉到唐徽音的不对,他把烟头揿灭,转身看向她,“你跟我下来,有话要说?”
唐徽音点点头,又有些难开口的样子。
“季北,你能不能……和季叔叔和好啊?”
季北吐出口气,脸色愈发的冷了,但也强忍着耐性说:“我和他的事,你别掺和了。”
“我知道我没什么立场去干涉,但是……他年纪也大了,你也总不能……”
“唐徽音……”
季北突然呵了她一声,语气里带着几分火气,吓得唐徽音直接闭上了嘴。
“我说了,我和他的事你别掺和,你赶紧上去吧,我走了。”
季北是真的心情不好,可又不想让唐徽音看到他这样,六年前不想,现在更不想。
等了一会儿,没听见唐徽音说话,低头一看,竟是把人给说哭了。
后悔的情绪一瞬间席卷全身,季北刚想伸出手去抱她,唐徽音转身就往回跑。
这会儿让她直接离开可还行,怕是都不会再理他的,季北三两步追上去,抓住人往回一带,就抱进了怀里。
“是我态度不好,你别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