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知李凌霄现在在何处?”韩子尧朝李凉茉神秘地眨眨眼。
李凉茉睨了他一眼,“你可是有了她的下落?”
韩子尧低声“嗯”了一声,“原本查到她在南齐的使臣队伍里,可是昨日我发现,她竟从驿馆里逃了出来。看她那样子,似乎是要闹什么大动静。我想,她若不除,定是毒蛇一条,倒不如由着她去,等她把事情闹到无法回头的地步,让她不得翻身。北齐帝被萧家拖住,分身不得,不过还是派了他的心腹过来,说什么也要把他们的皇后给带回去,今日当能进京。”
“所以,你想告诉我,他们会来我的及笄礼捣乱?”李凉茉扯了扯嘴角,“那便由他们来吧。”
她不以为意的样子,惹得韩子尧低笑连连。
韩子尧在李凉茉面前素来是个话多的。
有他给李凉茉引路,漫长的一段路倒也不难走。
等出他们到得礼台时,他已经把这一路的趣事说了许多。
他一到北都,便得知李凌霄逃了,动用所有的力量追人,却发现李凌霄往西凉跑。难道逃婚的人不该离娘家和夫家都远远的?
他给豫王送了消息,助豫王捉了李凌霄,哪曾想豫王被人刺杀,来人仿佛知道豫王的所有弱点一般。不过,豫王这一次受伤或许会引桃花就春开。
李凉茉愣了一下,不待说什么,礼台上的礼赞已经开礼,赞礼开唱:“天地生于洪荒,万物生于天地,有灵长者,生为万物之首,谓之曰人,人有父母,聚以家国,和乐安宁……彼时年幼,而今岁成,承家国之重责……”
李凉茉在赞礼声中独自走过层层台阶,到得高台。
思及人生这一路,初生之时,有贤者引路,再至后来,众人观之,路,独行之。
余光扫过宾客,他们都是观望之人,而自己身上负重,除了自己,无人得知。
目光触及红衣面具人,微微一顿,李凉茉的唇角微微勾起。
这南宫末羽,到底是不愿在人前落了脸面的。
而后者,也在她的目光投过去时,骚包地撩了撩发,对她抛了一个媚眼。
邬云唇边笑意微微一凝,还是觉得那只红孔雀碍眼得很。
李凉茉收了神思,凝着神准备随时应对李凌霄的,可是一直到三拜礼时,也不见任何异样。
她跪坐于礼台之上,由赞者为她梳理重新梳理发髻,从今日起,她当梳成年女子的发式了。
她双手拢于袖中,高举过头,朝天一拜,“韶华谢天地,五谷晴雨,皆为天恩。”
朝地一拜,“韶华谢先祖,浴血开疆,皆为民生。”
朝父母一拜,“韶华谢父母,身体发肤,皆为亲恩。”
皇后闻言,湿了眼眶。
李凉茉重重拜下,头枕于虎口之间,一滴泪顺着羽睫滑落,没入华服袖襕。
上辈子,她执意和亲,失了这一场及笄礼,在北齐度过了人生中第一个卑微到尘埃中的生辰。
幸好,这一世没有再错过。
而后被授三笄,聆母训,皆不见异常。
李凉茉心下疑惑,倒也懒得理会,抬眼看向西凉帝,接盏酹酒,等待着西凉帝为她赐字。
西凉帝看着她,仿佛揣在怀里巨石倏然落地,轻松起来,待长长的赞礼唱毕,他将其中重点点出,“今日,朕赐你字,昱之,望你能不负所望!”
西凉帝的话音落下,礼台上下顿时诡异地安静下来。
皇后错愕地直视前方。
昱之,这并不是她原本与皇帝商议的字。
昱,从日而立,昱之,暗指登基。
陛下这是明晃晃地想要韶华登基啊!
而他心里所想的韶华,与她的女儿并不是同一人。
平王怜悯地看向福王,默默地别开脸。
这个太子还未被正式册封便已经定了死路。
也亏得是李斗,这个时候还能临渊偷食。
三皇子握了握拳,她叫“昱之”,那他们这些皇子呢?算什么?
只要有她在,父皇便永远不会看到他们!
最为惊愕的是韩栋与韩子尧,他们的目光落到李凉茉身上,蒙上了一层又一层的复杂。
恰在众人各自陷入思绪时,异变突生。
离李凉茉不远的一名侍从突然起身,持刀向她砍来,“凭你,当不起这两个字!”
李凉茉目光一冷,对空厉呵,“拿下她!”
然,她孤身走向礼台,芸竹夕颜等人皆不在身边,与刺客相邻的几个禁卫军及侍从皆拔出刀来,却是护着刺客砍向她。
李凉茉弯了弯唇,声音变得温柔起来,对着马上要到自己面前的刺客笑道:“本宫,等你,很久了。”
刺客闻言微微一顿,随后反应过来,继续将刀砍下。
也就是这一瞬的拖延,铁头已经跃起咬住了刺客的手腕,随后邬云和夕颜到她身边不约而同地挡下了这一刀,辛月和孟流也纷纷赶了过来。
在西凉帝大叫的护驾声中,禁卫军也动了。
还在观礼的韩子尧与南宫末羽等人也动了。
刺客带来的十几人迅速显了颓势,为首的刺客眼看要被擒,摘下面上的胶皮面具,对着西凉帝大喊,“父皇,她是假的!”
与韶华公主几乎一样的容貌,让下手的人迟疑了,他们看向西凉帝,听得后者下了一道死令,“杀了她!”
李凌霄惊住,不敢置信地地看着西凉帝,那浓厚的杀意,让她知道西凉帝不是开玩笑的。
绝望之中的灵光一闪,她对着皇后大喊,“母后!救我!我是韶华,她是苕华!她把我换去了北齐!难道您没发现,她突然变化很大吗?”
“住手。”出声阻止的是李凉茉。
李凌霄的话说出来,惊了四座。除了早就知情的几个人,都很意外这个与韶华公主这么像的人,竟然指出韶华公主是苕华公主……两个公主长得有这么像吗?他们怎么从来不曾发现呢?
偏偏在这个时候,李凉茉继续开口,指明了刺客的身份,“李凌霄,你先是买凶刺杀本宫不成,而后在大庭广众之下,直呼本宫的父皇母后,假冒本宫,欲将你自己的亲生父母置于何地?”
西凉帝不满地看向李凉茉。在他看来,这个刺客就是被他舍弃的弃子真韶华,只要死了,就一了百了了,余下的事都可以等把这个捣乱的杀了再说。
李凉茉却在看到李凌霄眼里的失望之后起了一点更为恶毒的心思。同时,她看到皇后因为李凌霄的话而露出了一点疑惑,索性留了李凌霄一命,“父皇,母后,她刚才说的那些话,想不仅是对女儿的诬蔑,更是对父皇的质疑。如此诛心之言,必在大家心中扎根,若就此处死了她,反倒显得我们心虚,叫人怀疑父皇真做了这种天理难容之事。女儿想看看,她有什么证据证明女儿是假的她是真的。”
她看向西凉帝后,“她既已去了北齐,是北齐皇后,北齐帝与她感情甚笃,若是知晓她来了此处,必会接她回去,实在不能伤她性命。”
她的话音刚落,礼台外便传来了一道深厚的男声,“北齐使者杨飞在此,奉命前来寻后,西凉休伤我北齐皇后!”
西凉帝脸色变换,骑虎难下,只得应下,“丞相,这件事情,由你来全权审理!”
他气得头开始隐隐发疼了。目光往两个女儿身上扫一眼,落到李凌霄身上,期待她过来给自己按按头,然而,后者收到他的视线之后,只冷冷地别开眼。
西凉帝:“……”混账东西,果然弃了她是对的。
邬云应下此事,让人把李凌霄带来的人都带下去,只留李凉茉与李凌霄在场中,问道:“你们可有证明自己身份的证据?”
李凉茉微笑,“本宫是母后怀胎十月所生,今日及笄,而苕华比本宫长一岁,去年便已及笄。是以。本宫现在站在这里,便是证据。哪里还需要提供别的?丞相只管看她能提供出什么证据便是。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本宫坐擂,由她攻!”
温柔的神色与声线,说着霸气的话,叫人感觉到了她天潢贵胄的大气与骄傲。
她睨着李凌霄,好似在说:“瞧,这,便是底气。”
李凌霄咬着牙,恨恨地看着与自己模样相似却居高临下的女子。
时至今日,她唯一的倚仗是自己曾经对韶华公主的熟悉,连宇文治都能被骗过去,皇后一定也可以。
将要开口时,余光瞥到西凉帝眼里的杀意,顿时一个激灵,反应过来。
不对!
她本就不是韶华,没有李凉茉在对比,还能将人骗过去,站在一处,光身高就能让人分辨出谁真谁假。
若是她一味地坚持证明自己是韶华,倒是定了让父皇杀了她之心。
这一场仗,虚则是实,实则是虚,她输不起。
“其实,很简单,我与她相差一岁,只要让我们站在一起,相较身高,便能分辨出来谁真谁假。”
她素来比李凉茉要高一些,只要父皇认出了她,便一定会帮她。
邬云心头一动,想到太子妃被缠骨丹折磨的那日……
李凉茉早有准备,听得她这话不慌,倒是见着邬云“原来如此”的目光,让她暗忖一声“人算不如天算”……
当两人站到一起时,邬云笑意略深,对李凌霄道:“一般身高,如何证明谁是真的?”
李凌霄懵了。
明明她在离开前,还高了李凉茉一段,不过几个月而已……
“我还有别的法子。”李凌霄看向邬云,“真的韶华公主不会武艺,而苕华郡主自小习武。”
她话音刚落,李凉茉就轻声笑了起来。
邬云也笑,可是看向李凌霄的眼里没有半点温度,“一派胡言!你说韶华公主不会武艺,可刚才拿刀行刺的是你,你根本就不是韶华公主。不过是想要逃避和亲有意假冒,视我等为傻儿。启奏陛下、皇后……”
“等等!我还有证据!我幼时不小心,把绝子汤当成治风寒的汤药,端给了苕华郡主。”李凌霄看向西凉帝,故意放慢了速度,一字一句地提醒,“只要请太医来验脉,看谁无法生育,便知谁是苕华了。”
不能生育的人,不论是男人还是女人,都无法坐上皇位,当不起“昱之”二字。
李凉茉闻言,袖下的手一抖,小脸微微发白。
她怎么就忘了这件事了……
作者有话要说: 邬云:心疼!
韩子尧:心疼……
南宫末羽:哟嗬,有戏看!
邬云&韩子尧揉拳头。
宇文治:你们,在说啥?
邬云&韩子尧&南宫末羽:雨女无瓜!
宇文治:哦,雨女有没有瓜,朕都不在乎。
邬云&韩子尧&南宫末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