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凉茉怔愣住。
她构想过他的模样,一定不会丑,被人称之为一身魅色,会不会是他长得太过阴柔,比邬云更男生女相?
这一刻,她发现自己错了。
他比邬云要生得刚毅,线条明朗,鼻梁高而直,剑眉飞扬,眼眸微窅深邃,狐狸眼尾上挑着,似含情又带钩。只是面色过于白皙,摘下面具后,暗红的唇被衬得极具魅气。
她上辈子不曾见他真容,便已经觉得所谓魔魅,必如他这般。
如今见着,只觉得见此魅色,众色寡淡。心内炙热,与他置于她腰际的掌心温度遥遥相应。
她觉得自己似乎明白他为什么一定要戴着面具了。
她不高兴地扁扁嘴,不想让别人看到他的模样了,又为自己竟被皮相迷惑而觉得羞涩。
劭云太子对自己的容貌还是有信心的,除了暗红的唇色会让人觉得君王妖冶外,并不觉得哪里不妥,可李凉茉的反应让她心里着了慌。
“被吓到了?孤原本也不是这样的。被毒龙拿来试毒多年,才变成这样,整个血色都改变了,你也被拿来试过毒,该是知道……”他没想到她会是这样的反应。
他没有哄女子的经验,想说,若是她不喜,他往后用口脂盖住唇色便是,拿胭脂让面上染上健康的血色便是。他以西凉丞相的身份出现的时候,不都是把妆容画得好好的吗?
可是她突然涌出的泪珠似烫到了他的心里,让他方寸大乱,除了“别哭”两个字,想不到别的了。
李凉茉听着他的话,由不高兴转为惊讶,又转为心疼。
她知道他们初见时他就在假装与自己很熟悉,却没想到他对她有这样的误会。
她没打算说破这个误会,只是抬手将他准备戴上的面具拿开,“毒都清干净了吗?”
劭云太子的目光从她握着面具的手上划过,落到她还挂着泪珠的羽睫上,“别哭……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回答你。”
他不知不觉间,舍弃了这样出现时挂在嘴边的自称。卑微地期待着他们之间的相处能回到摘下面具之前。至少,不要让她再被他给吓哭了……
“等等。”李凉茉把脸埋在劭云太子的胸口,片刻之后抬起脸来。
劭云太子的衣前湿了一片,她面上倒是没了泪,羽睫与猫瞳湿漉漉的,像极了乖巧的猫儿。
“我不哭了。你说吧。身上还有毒没清干净吗?”
劭云太子用目光包裹住她的面庞,喉结滚了滚,“还有缠骨丹。缠骨丹没有解药,只能定时服用半解药等。而我最初服用的缠骨丹还不成熟,与你服用的不同。四岁时被强行揠长至十九岁的模样,十三年来都是如今的样子……”
李凉茉越发心疼了。
终于明白为什么上辈子的他一直要躲到两年后才出现,因为到了那个时候,他身上的毒才会除尽。
她知道毒龙醉心于毒术,痴迷时会拿人试毒。对此,从未在意过。
可是现在让她知道毒龙用来试毒的人是劭云太子,心里止不住怒意翻涌,没注意到他提到她也服用了缠骨丹之事,“他竟敢对你用这么多的毒?!有多疼?”
劭云太子打量着她,见她心疼之情不似作假,心情好了不少,“无妨,都过去了。后来我烧了他的毒人毁了他的药圃,把他绑在毒汤里泡了七天七夜……直到他为我驱使才允毒虫救他。”
李凉茉听他说得随意,心里对他的心疼又添了一重。
真正经历过由一无所有到逆风翻盘的人才会懂得,那风轻云淡的几句话背后是多少忍辱负重,深渊薄冰,棘地荆天。
可他在虎尾春冰之际时,她不知。
即便重活一世,她也不曾陪他走过他最艰难的那段。
“才七天七夜,真是太便宜他了!”
她又问了他一些事,见他当真知无不言,觉得羞赧起来。
上辈子,她可没有过这样的待遇。因他冷静自持,也因她淡漠无情。
她还有许久的问题想问,但眼下,夜色愈深……
“劭云?”她轻柔出声,“我及笄了……”
劭云太子缓缓眨了一下眼,似有些不解,等着她的下一个问题。
“你……”猫瞳缓缓打了个转,错开他对视过来的目光,“你什么时候娶我?”
“再等等……”他拥紧她,似想将她按进骨血,“等我光明正大地回东周。”
在她及笄之前,他便想将她带走了。可是她不愿。
他想过,拿了西凉为聘,可西凉对她太过重要,不能说取。
那……他只有说回到东周了。
怀里的人哼了一声,不满地道:“那至少还有两年,你就不怕我不等你了?”
劭云太子:“……”怕,当然怕。所以他得把人看紧了。
“……怕……也不怕……”
李凉茉狐疑地转眼看他,听得他道:“孤要的,自会拿回来。”
李凉茉心中蓦地一酸。
上辈子的劭云太子,心里也是这么想的吧。所以才会放她二进北齐皇宫,所以才笃定地以为,灭了北齐,便能如愿了。
“要本宫等你也不是不行,但有一个条件。”
劭云太子已经做好她要提出来什么过分要求的准备了,却听得她道:“以后,在只有我们两个的时候,不许用冷冰冰的面具对着我。”
她半垂着眸,掩去眼中赧意,“我喜欢你最真实的模样。”
踮足吻上他的唇角,轻声道:“美玉何必藏椟?”
劭云太子的心情在这一日历经大起大落,总算是归于了安放之处,阻住她肇事便跑的去路,顺着他自己的心意,将几番惦记却又不得的美味好好品食了一番。
直到殿外有了宫人起身的动静,他才意犹未尽地离去。
临去前再次提醒她的小心南齐与东周。就差明着说除了他,旁人都不可信了。
他在的时候,李凉茉觉得精神尚好,他一离开,她反倒困倦了。
看着鱼贯而入为她梳洗打扮的宫女,她垂了垂眼皮,神思恍惚。竟是坐着都入了梦境。
猛然听到一声惊呼,她惊得睁开眼,不悦地看向玉萝,“怎么回事?”
玉萝忙跪下请罪,“公主昨夜可是被蚊虫扰了睡眠?都是奴婢们的错,未为公主驱尽蚊虫。”
李凉茉不解,“怎么突然说起蚊虫了?”
玉萝抬眼瞧向李凉茉的唇,“这蚊虫太毒……还咬在这了不得的地方!”
李凉茉听得依旧糊涂,“咬在哪儿了?”她没觉得被咬了呀。
正困顿,心中不悦,看到夕颜抬过来的铜镜里的自己,顿时一个激灵,困意全无,“啊,是有不少蚊虫。罢了,既是已经这样了,想法子补救吧。”
她说着,扫了夕颜一眼,见后者一副了然于胸的样子,略感气闷,“昨日~你与逍遥王,谁赢了?”
夕颜神色一变,“别和我提他。”
李凉茉弯了弯唇,从镜中看着夕颜,“逍遥王放浪形骸,本性不坏。”
“男人不坏?那一定是假装来骗女人的。”夕颜挑了挑眉,不正经地靠向李凉茉的妆台,歪着脖子打趣她,“那只蚊虫,不会是从南齐飞来的吧?南齐的蚊虫,格外毒,多咬几口,可是要命的。”
李凉茉抬眼,“南边的自爱南边的辣美人,不好我这口。我看,你正好。”
夕颜变了脸色,直起身往外走去,“懒得理你。”
玉萝狐疑地看看夕颜又看看李凉茉,“公主和夕颜在打什么禅机啊?”
李凉茉若有所思地收回落在夕颜身上的视线,笑了笑,“禅机自然是得自己悟的。快些,莫要误了吉时。”
玉萝反应过来,今日公主及笄大礼,时辰已经不早了,不敢再耽搁。
李凉茉趁机闭目养神,不去想其它。
刚着装完成,便听得宫人来报,韩子尧来了。
多日未见这个表哥,李凉茉心里欢喜,身上礼服厚重,头上发饰华丽且沉重,由玉萝和芸竹扶着,一步一步慢慢地往外走。
铁头也被拾掇了一番,稀奇地打量了周围一番,迈起战犬昂扬的步伐,认真地做一个狗侍卫。
韩子尧远远地看见李凉茉,忍着要上前迎接的冲动,扫了邬云一眼,觉得对方的春风得意着实碍眼,“丞相遇着了喜事?”
邬云的目光转向李凉茉,发现平日里素净清傲的小茉莉着上华装,风姿不逊于贵傲的牡丹,华丽之中列多出几分清贵。
他笑意更浓,“公主及笄,举国大喜。”
议及婚事,大喜。
得亲芳泽,大喜。
韩子尧瞧着了看向李凉茉的目光,心里咯噔一下,顿感自的宝贝被狗贼惦记了,“丞相心怀天下,韩某佩服,难怪韩某不在,贤宾之职落到了丞相大人身上。不过小室焉用烈阳,韩某回来了,当放丞相去处理大事。”
邬云的目光缓缓转向韩子尧,能感觉到对方对自己的排斥及对李凉茉维护。
他笑了笑,这是她要维护的人啊。
他深深地看了韩子尧一眼,暗戳戳地想着还是不要用这个身份在这个时候惹得她不快,“既是如此,那便有劳西凉公子将公主带至礼台。”
韩子尧没想到他真就这么容易走了,愣了一下,不过李凉茉将要走到他面前,无心细想。
他朝李凉茉伸出手来,嘴里碎碎念,“好表妹,表哥为了来给你当贤宾,日夜赶路,都瘦了几圈了。”
李凉茉抬手搭到他的手腕上,由他引着前行,见他确实黑了瘦了,“可是一路不顺?我那里有支上好的山参,回头让玉萝给表哥送去。”
“果然还是表妹疼我。我给表妹带了些好玩的东西,等得了空,便给你送来……”
听他又要开始碎碎念了,李凉茉及时打断他,“表哥刻意赶在此时与我相见,可是有什么要紧事要与我说?”
韩子尧一滞,还真是有,一时高兴,差点忘了!
作者有话要说: 李凉茉微笑鄙视:你不是一时高兴,你是看到我时时高兴。
韩子尧:哈!话唠表哥出场总得找点存在感。大家好,还记得我吗?#%&¥@&……%&¥……&¥……*%你看,我不说话大家都要把我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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