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以前，绝对，从未见过这样的兔子。不知道为什么，段衍就是敢肯定。
他是没有了记忆不错，但身体本能的反射性条件还在，如果他有见过类似的……就不会愣住了。
几乎八成的人小时候都会有一个父母在搞不定哭闹的你时交付到手上，大多用来哄人的玩偶娃娃。
不出意料的话，第一个娃娃会伴我们很长一段时间，直到它或许某个部位的残缺使得我们嫌弃了，才会渐渐地退居二线。
和那些受尽熊孩子折磨后折耳吊眼，寿终正寝的兔子玩偶不太一样，段衍总感觉……这只编号为1129的兔子身上的伤，都是非自然造成的。
一般来说，这些毛绒玩偶玩过头之后，较为之常见的，也只是那些本就不牢固的缝纫处破线——就算漏了棉花，也是那些一看就稍劣质的空心棉而已。
眼前的这只1129，虽然耳朵也折了，也掉了一颗饱满的石榴色眼睛，但配合着另外一只兔耳上被剪过的痕迹，还有其他不少大大小小的伤痕……怎么看都不像是自然破损的。
1129肚子上那团露出来，看起来并不劣质，且成色反倒还颇为干净的棉花，一般只在一些奢华高贵，那比较些上等的礼品店才会有售卖。
况且，他以前那只兔子那颗琥珀般的眸子就是自然脱落的，好像跟1129的眼窝不太对得上号啊。
等等……他分明什么都不记得了，怎么突然会想起来……他有一只兔子？
段衍有些懵地甩了甩头，晕乎乎的，瞳孔逐渐开始涣散，一副颇为迷茫的模样。
“段衍？段衍！”
糟了！
植物人不愿苏醒过来的原因，就是缘于他们的思维一直沉溺在自己所创建的世界里，拒绝与外界交流。
段衍之前也是如此，1129好不容易才把他唤醒，这下不知他又想到什么了，差点就又要从零开始，功亏一篑了。
还好它刚刚一直都有将注意力放在他身上，不然一个不留神……1129没由来地觉得有些庆幸。
不过刚刚它都喊了两声了，段衍都没反应。人没叫醒过来就还是很危险的，1129有些着急，不知所措地将自个儿的右手握拳打在左手的掌心里。
“啪”的声响彻鸣时，1129不知怎么地脑子一热，冲上去一把抱住了段衍的头，似乎是想用一记头追将人撞醒。
可它貌似忘记了……它只是只毛绒的兔子玩偶。
段衍确实清醒过来了。
不过他是被1129那记头追糊了一脸，折服于极好的柔软棉花触感之下了。
段衍弯了弯眉眼，勾起嘴角笑了一下。
1129从一开始就没见过他的笑靥，仿佛周围的光亮都黯然失色，让它这个系统都为之感到震撼——以至于段衍抬手穿过它的手臂而后将它托起来举着时，它都还有些未能反应过来，右眼的红光闪了好几下，就这么傻愣愣地被对方抱着没有动作。
“你、你干什么！”待段衍捏了一下它的手，1129才瑟缩了一下，下意识地想把爪子抽回来。
段衍一个一米八的大男人，想制住一个还不到他膝盖，才四十多厘米高的兔子玩偶，当然不是件难事——更何况对方对他还没有丝毫恶意。
“别动别动别动。”见它有些抗拒，段衍直接长臂一伸把它圈到了自己怀里，用手指戳了戳那团不知裸露在外多长时间了的白棉，慢慢帮它塞了进去，“很快就好了，你等等。”
1129有些不知所措，虽然它是只没有温度的兔子玩偶，却感受到了那人修长指尖所附着着的温度——甚至几乎有些灼热。
“别白费力气了。”最终还是有些舍不得它这难得能触碰到的暖温，1129那还未折断的耳朵没让段衍觉察地，小幅度地摆了摆，明明没有起伏的声调，却仿佛能听出一丝不自在与失落来，“这会儿你把它塞进去了，不久之后还是照样会掉出来的。”
“没事啊。”段衍拍了拍1129的肚子，松开手，看它从自己怀里脱身出去又浮在了空中，眯眼笑了笑，“这下顺眼多了……棉花掉出来的话，我再帮你塞进去就是了。”
从来……没人对它这么好。
1129怔怔地抬爪摸了摸自个儿的肚子，好一会儿才慌忙扯开话题道：
“我、我们聊聊本系统的准则还有你该怎么做吧……”
玻璃似的瞳孔散发出越来越耀眼的猩红光芒，1129自己尚不自知，可段衍却看到在那艳擎的火光勾勒之下……1129的脸庞仿佛若隐若现着，有了许些玫粉的生机。
见对方终于不再抓着它塞棉花了，1129努力平复自己那仿佛有些打结了的内部程序，试图转移话题，做回那个优秀的系统：“是、是这样的，因为像你这样无意识的植物人想要接收到感情并进行复健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所以我们……”
“等等，”1129才刚起了个头，段衍便抬手招了招，“我有个疑问。”
没有什么问题，是它解答不了的！1129无比自豪地挺起胸膛，抬起自个儿软绵绵的爪子，理了理它胸前那只歪得早已摆不正的领结，朝段衍颔首道：
“你说。”
“那些跟我类似的植物人，也会匹配到类似1129这样的……意识修复系统吗？”
“还是说，我是个幸运儿？”
段衍猜测，跟他一样状况的人……应该不在少数，那么每个人都跟他一样有醒过来的可能吗？
怎么会这么问，难不成，这个宿主还是个圣父？
“当然……”不是。1129暗自吐槽了下，刚想脱口而出回答他，却被那仿佛深刻在脑海里的声音给制止了。
“骗他。”
“说是。”
“理由……你随便，找个什么样的都行。”
那道声音明明涤尘而冷茎，附有磁性，仿佛能把人的魂给勾去，要放到网上也妥妥地收获不少迷妹……但不知怎么地，尽管那声音能让人沉醉，但1129却感觉自己已满身冰凉，如若它有汗腺线，现在恐怕是已经汗如雨下了。
“还有……他不是圣父。”
“他可没这么善良。只是如果他知道了自己是被特殊对待的话，以他的智商，保不准会猜到什么。”
“收起你那不该有的想法，要是被他看出点什么来……我就让你好看。”
1129浑身不自觉地僵住，唯唯诺诺地应了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