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睡得太久了。”
一声古老神秘而又悠远地呼唤,由远及近,传进了躺在冰蓝透明水晶棺里的青年耳朵里。
耳廓勾画得分明,小巧得精致却又白得有些过分的耳朵逐渐慢慢地升温,血色带着红润涌了上来,点亮了他的生机。
那双耳朵犹如游鱼的鱼鳍一般灵活地动了动,逐渐又归于平静。
如果不是脸上淡桃的的润红还在,真会被骗了过去,叫人以为这一切都未发生过,只是……看茬了眼罢了。
“醒来吧,段衍。”
“……你睡得够久了。”
不知是哪句话引起了青年的注意,他不再闭着眼睛装睡,睫毛落在脸颊上的阴影颤了颤,缓缓睁开了眼。
“你是谁?你刚刚……叫我,段衍?”倾墨却又附着茶色的眼底浮现出几丝疑惑,青年抬手虚虚地搭着晶棺边缘,支撑着身子坐了起来,“我自己都不知道我是谁……你知道?”
期盼着又有些小心翼翼的声音让荒芜之中的声音匿了声音,过了良久,瞥到青年眼眸的亮光逐渐褪去,那空灵的声音才又响了起来:
“不,你知道的。”
“只是,你忘记了。”
“我……忘记了?”青年不自觉地随着对方的话呢喃道,接着便抬头望了望四周,试图想要找出声音的缘来。
可四周全是一片无尽的暗色,除了他底下睡着的蓝晶散发出的轻微光亮之外,青年没有看到任何东西。
他思到一种可能——
“你是谁,你在哪儿?是你……把我关在这儿的吗?”
“没有人把你关起来,是你自己。”
是你自己把自己禁锢起来了啊……像一只逃不出笼子的金丝雀,陷入了自己的世界中。让人……忍不住就想把你扼杀掉。
最终却还是没舍得。
“是你自己不愿醒来。”
随着这句话音落,周围的黑仿佛褪去了锐气,点点闪着的银灰色如夜空中那些并不浓密聚散着的星星,并逐渐扩大。
“你看,周围的这一切,都是你的记忆,只不过你把它封起来了。”
虽然失忆了,脑子里如新生婴儿般一片空白,青年却不傻:
“我为什么要把它们封起来?既然我把它们封起来……那就代表着原本的我,不想要这份记忆。”
“不要了便不要了吧,找回来的话,或许也不过是再重新忘记一次罢了。”
“不是你想要忘记……而是,你不得不选择忘记。”那道声音沉默了一会儿,给出了解释,“你是植物人。”
“植物……人?”青年按了按微疼的太阳穴,“你的意思是,我是一株植物?”
“这里说植物人是医学上的说法,并不是按照字面意思来理解的。”
“植物人是与植物生存状态相似的特殊的人体状态,又称植质状态、不可逆昏迷。临床表现为:智能、思想、意志、情感以及其他有目的的活动均已丧失等……”
“总地来说,就是你在外界的身体已经失去了意识,无法感知到外人对你的呼唤,你自己也沉浸在了你的世界里没有知觉——就像现在这样。”
刚刚在周围闪烁的星点银火迅速湮灭,又恢复了一开始那篇黑漆漆的封闭。
常年处在幽暗的环境里,许久没接触过光源的青年被这突如其来的暗又给闪一下,他呆了一会儿,晃了晃脑袋,直到将眼眸里涣散的花点甩开,才眯着眼开口道:
“我怎么知道你说的……都是真的?”
“……你也可以不信。”那道声音一直平平淡淡地,不论是被不信任亦或是被青年怀疑,都没有一点儿的起伏,“这一切不过是全凭你的感觉罢了。”
“你若是不信,我也是没有办法强求的。”
这之后,双方都陷入一片寂静当中,空气安静得只听得到青年的呼吸声。
良久,青年才叹了口气,五根白皙而纤弱的手指紧紧地抓住了水晶棺边缘,用力撑着站了起来,抬脚踏了出去,带起了不少被铺垫在地下的白羽。
那一看便知没有被阳光晒过,养了不知多久的脚掌像白莲一般,分明是踏在地上,却佛若生根在了某人心底一般。
“我信你。”
随着脚尖落下,从那一点儿地开始,周围漆黑逐渐褪去,四周成片地连着亮了起来。
青年身后水晶棺开始裂开,在他还没反应过来的一瞬间便尽数碎散,化为星点灰烬散去,里边的羽毛也哗啦一下炸开,争先恐后地往上涌着。
无数白羽飞旋在青年周围,轻柔地抚过他的脸庞和手臂,仿佛在与他共舞着——此刻,有些呆滞的青年就像被上帝遗落在凡间的天使一般。
青年感觉到远处好似有什么东西在盯着他,却似乎没有恶意。
那东西觉察到自己的暴露,本想晚一些露面的它眼底闪过一丝红光,浮在空中,慢慢飘了过来。
那是一只残破不全的棉麻毛绒兔子。
右耳已经折了下来,左耳虽然还竖起着,却不知被谁用剪刀钳过,露出了里边的棉花。
左眼已经是一片空荡,右边的眼睛还闪着红光,却有一道长长地疤痕从太阳穴划到了鼻梁。
肚子上也有一个深深的大洞,一大团棉花掉落在外边,因连着里边的缘故很幸运地没有掉,双手和双脚也均有不同程度地划痕,衣服也破破烂烂的。
可以说,这是一只完全没有哪部分可以称得上是无伤,更别说是完好的绒毛兔子。
青年一时被惊到,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兔子却仿佛习以为常似地上前,动作轻柔地拍掉了落在他头发上的那根白羽:
“你好,欢迎来到意识修复系统,我是完美分区,所属分类病娇,系统编号112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