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天清晨六点多就能自然醒的穆殊如,今天没能醒过来,她仍在熟睡着。
像个孩子一般,脸蛋睡得红扑扑的,嘴角还有晶莹的涎液。
周恣衡醒过来,就这样眼睛都舍不得眨地看着她,看着看着,又忍不住吻上了她。
穆殊如是被吻醒的,纷落的吻落在她的额头、脸颊,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刚想说话,却只发出呜的一声,就没法继续,她的嘴完全被堵住了。
她伸手搂住他的脖子,盖在身上的被子滑下来一些,露出白玉般柔润的双肩,以及若隐若现的峰峦。
床头柜上的手机突然又震动起来,周恣衡也没停,边吻着边伸手抓过手机。
才接通,就传来气急败坏的咆哮声。
“臭小子,不是说今天回医院吗?人呢?死哪儿去了?”这中气十足还带着点广西口音,除了覃老头,不会是别人了。
周恣衡尴尬地起来,微侧过身子,捂住话筒,道:“我还在云县。”
“你这死小子,不会还在温柔乡里起不来吧?”
还真让这老头说中了,但周恣衡哪里会承认:“没有,真是家里有点事。”
“哄鬼呢!让你憋,早几年就叫你找女朋友不找,现在可别太过了啊!人家女孩子可经不起你瞎折腾!”覃老头向来直来直往,他们俩人的关系与其说是上下级、老师与学生,倒不如说是朋友,忘年交。
周恣衡将手机捂得死死的,心里直骂:靠,一把年纪了,还口没遮拦,还真什么都敢讲,也是欠收拾了!
“主任,祸从口出,这些话小心别传到秦老师耳朵里了。”
秦老师是覃老头的妻子,是他们医院呼吸二病区的主任,性子柔和却能将覃老头治得死死的。
提到秦老师,覃老头不自觉地抖了一下,还猥琐地缩着头,四下里瞧了瞧,方想起自己正在主任办公室里,顿时挺直腰杆,中气十足地吼道:“你是不想在医院干了是吧?你可别忘了,你可是签了二十年卖身契的,你想走也走不掉!你就打算一辈子在医院跑腿打杂了是吧?啊?”
还敢搬出我家秦老师来威胁老子!臭小子!
“我觉得这样挺好的。”周恣衡有时候也的确欠揍,总喜欢口是心非。但此时吧,说他口是心非也不对,他现在突然觉得,工作不该是全部,不该占据他几乎所有的时间,在家多陪陪家人,过点老婆孩子热炕头的日子挺美的。
想着,他忍不住瞥了眼身旁的穆殊如。呃,什么时候能有个孩子就更好了。嗯,得加把劲!
秦老头被气得直接从椅子上跳了起来,真是恨铁不成钢!也懒得再跟他废话了!
“你马上给我滚回来!十一点之前,到我办公室,晚一分钟你就别来见我了!”
说完覃老头啪地把电话挂了。
说起这卖身契,当初周恣衡博士毕业,为了方便照顾周怀昱二老,便决定回晋城工作。
晋城几乎所有的三甲医院以及规模大些的私营医院都向他抛出橄榄枝。
他想给周怀昱二老买一套好些的房子,他看上了云上别墅,可惜这套别墅加上装修弄下来,没有个二百五十万不用想。
有两家私营医院,给出了极为优厚的条件,年薪百万,还有一笔丰厚的安家费,但周恣衡向来心思细腻警惕,他暗自调查,果然与萧良承有关。他自然是不会接受的。
相比之下,晋城医科大学附属第一医院给出条件并不算太优厚,但覃老头在附一院神外科,而且在当时的市场行情之下,也算是足够的诚意了。一次性给予三百万的安家补助,年薪不低于五十万。但是有个条件,就是他必须与医院签订二十年不跳槽的条约,相当于卖给医院二十年。
周恣衡转回身来,看到穆殊如双手捏着被子,露出半张脸,睁着一双清亮的大眼睛看着他。
她就这样静静瞅着他,就能够让他浑身血液沸腾,喉头滚了滚,立马扑了上去。覃老头说得对,他大概是真的憋得太久了,初尝荤惺,怎么都吃不够吃不饱。
穆殊如忙伸出一只手捂住他的嘴,慌张道:“你们主任催你回去呢!快点回去吧!我可不想当红颜祸水!”
周恣衡:“……”
他忍不住伸手刮了刮她的小鼻子,嘴仍被她捂着,含含糊糊地道:“小怂包。”
然后翻身下了床,走到衣柜前,找衣服穿。
穆殊如躲在被窝里,看着他只穿着条平角短裤站在衣柜前,宽肩蜂腰,一双大长腿,身材棒得几乎令人喷鼻血。
情不自禁地就回想起数小时前的缠绵。
他很怜惜她,许是知道她的痛,一直在她耳边轻呼她的名字,温柔而纷落的吻印满她的全身,令她颤栗,娇喘,愉悦,也逐渐忽视下面的痛,直至最后她仿佛飘至云端,眼前一片雾茫茫。
周恣衡穿好衣裤,骤然回头,穆殊如闪躲不及,撞入他深深的眸子里。
“我好看吗?”他勾唇一笑。
穆殊如羞红了脸,却仍傻傻地点点头,周恣衡笑意更深,走到她面前,弯腰在她的唇上亲了一口,低低道:“晚上等我,我会回来的。”
穆殊如用被子紧紧地裹着自己,朝他点点头,眉眼弯了弯。
她有心想起床,可身上不着寸缕,睡衣不知被周恣衡丢到哪个角落去了。她担心周恣衡又突然出来,一直不敢从被子里出来找衣服。
周恣衡动作很快,洗漱完出来,就见穆殊如还赖在床上,便走了过去,附身下来摸摸她的头,柔声道:“还早,再睡会儿。下周一我们……”
说到一半,他突然停住了,他觉得应该给她一个惊喜,给她一个难忘的回忆。
“什么?”穆殊如问。
“没什么,到时候你就知道了。我走了,亲我一下!”说着,他朝她嘟着嘴。
“可我没刷牙呢。”穆殊如红着脸道,她希望自己在他心目中是完美无瑕的,尤其是他还有洁癖,她着实害怕自己有口臭将他熏到。
周恣衡沉下脸来,道:“是让我自己来?”
穆殊如赶忙从被窝里伸出两条玉臂搂住他的脖子,凑上去亲了一口,周恣衡满意地笑笑,摸了摸她的头:“乖!”
周恣衡打开卧室门出去,正好碰上刚起床出门的穆芷兰,俩人都吓了一大跳。
“妈,早!”周恣衡先反应过来,忙打招呼。
穆芷兰也回过神来,瞥了眼他乌青的黑眼圈,笑着道:“恣衡,注意身体,来日方长嘛。”
周恣衡面色不变,点头称是,又道:“妈,我还是那句话,你还是赶快和我一起去医院吧。”
穆芷兰瞟了眼他们禁闭的卧室门,将周恣衡拉到一边,悄声问:“你没告诉殊如吧?”
“没有,可若您再这样固执,我还真得告诉殊如才行了。”
“恣衡,你是医生,你应该知道,我这个……”穆芷兰声音戛然而止。
因为卧室门突然打开,穆殊如穿着件浅紫色长连衣裙,赤着脚站在门口,她看到周恣衡和穆芷兰在门口说话,愣了一下。
“周医生,你的手机忘了拿了。”穆殊如把手机递了过去。
周恣衡接过,蹙着眉道:“怎么光着脚,快去把鞋子穿上。”
“哦,好。”她转过身去,忽地又转了回来,问:“你们刚才在说什么呢?”
穆芷兰道:“没什么,我让恣衡路上开车小心些,没事别总往家里跑,家庭重要,工作也重要!”
穆殊如重重地点头,一副深表赞同地模样,转过身子进屋去穿鞋,可心里却感到哪里有点奇怪。
十一点差两分,周恣衡匆匆赶到覃老头办公室。
周恣衡透过玻璃窗看了一眼,覃老头正戴着眼镜,在观片灯前看片子,他身边站着他们科的李医生,两人边看边说话。
他便敲了敲门,等了个两三秒才扭开门进去。
“主任!”周恣衡恭敬地叫了声,然后又和李医生点头致意了下。在外人面前,他还是有下属该有的样子的。
覃老头眼皮都不抬,扭头对李医生道:“你先过去吧,就按这套方案先治疗看看。”
李医生出去了,办公室里只剩下周恣衡和覃老头二人。
覃老头抬手看了看手表,哼,还真是准点,却依旧不看他,也不和他说话,站在书柜前翻阅资料,想好好晾晾他,让他干着急。
可周恣衡一点也不着急,悠悠然在覃老头的真皮沙发上坐下,煮水准备烹茶,又从口袋里拿出自己自带的茶叶放在一旁,水涨后将茶壶茶杯浇了一遍,打开茶叶包,用镊子夹些茶叶放入茶壶中,冲入开水,洗洗茶叶倒掉,然后冲入第二泡水。
顿时,清冽醇厚、锐气十足的茶香飘荡起来,在空中弥漫,覃老头终是忍不住回过头来,看他还一副惬意泡茶的模样,差点气得他一口气上不来。
这死小子,成心想把我气死啊!覃老头忍住想跳脚的冲动,重重冷哼一声:“哼,终于舍得回来了!”
周恣衡放下纸杯,问:“主任,你要不要也来一杯?”
覃老头鼻子皱了皱,还是没抵住茶香的诱惑,在他对面坐下,再哼一声:“什么好茶?现在才舍得拿出来。”
“我也是新得的,云南的朋友刚寄过来的,总共才半斤,我给您带了三两过来。”周恣衡边说边倒茶,嘴巴朝桌上那小包茶叶努了努。
覃老头好酒更好茶,他的至理名言是:平生光影短,不如茶酒伴。
他将那小包茶叶拿起,放在鼻下轻嗅,脸仍是绷着,但已有了龟裂的迹象,轻轻哼了声:“算你小子还有点良心。”
周恣衡将茶杯端至覃老头面前,覃老头端起,喝了一口,那张老脸总算舒展开来:“冰岛?”
“还是主任厉害!就尝这么一口,就品出来了。”冰岛是普洱茶最顶尖的品种,产于云南西北临沧市境内勐库冰岛村,此茶产量极少,气息刚劲,香高味浓,近几年炒到万元每斤。
“今年云南雨水少,这茶价值可不菲啊!你朋友才给你半斤,你就匀出一半多给我,真舍得?”覃老头咂咂嘴,又喝了一口。
“千金难买心头好嘛,何况其实我更喜欢的是息归,茶味更细腻,刚中带柔。”周恣衡道。息归亦是普洱茶中的精品,同是产于云南西北茶区。
覃老头点点头,叹道:“这茶品如人品,哎,看来你比我沉得住气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