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铮今日到镇上来卖他早晨打的两只野鸡,珍味楼是他的老主顾了，但凡他能打到野物都是送到这儿来，珍味楼和元香居是镇上唯二两家酒楼,生意好，收了野味根本不怕卖不出去，所以这里的采买付钱爽快,从来不拖拉欠账。
从珍味楼出来陆铮并未打算多逗留，直接就往回路走，在经过菜市口的时候看见有人闹事,他原本没在意,谁知还没走几步就听到个耳熟的声音。
那声音一如既往的清脆,此时却又多了几分凶悍,陆铮的脚一下子就停住了,正待过去看看情况,人群突然豁开一道口子，有两个形容狼狈的男人趔趔趄趄跑了出去。
陆铮眉头一拧,刚想追过去就看见那两人迎面撞上个男人，立时就被揪住了,再一看那男人的脸，他认得,是程家的三小子。
陆铮的脚就慢慢收了回去,在旁边看着程芷娘几人上前，再看着赵小甜怎么交代事情经过，程毅又是怎么教训那两个妄图吃白食的,还听到旁边的群众议论程芷娘方才是多么彪悍，怎样打得一个男人毫无还手之力。
这女人，还是深藏不露了？那她上回被几个人围住做什么一看见他就喊相公？
陆铮面无表情地转身离开，走了几步忍不住又回头看了程芷娘一眼，她发丝略有些散乱，正仰着头跟她三哥说话，那模样俏丽明秀，哪里看得出来是能打架的主？
他兀自想得出神，眼角余光突然落在被程毅搜身的那个男人脸上，那张脸不就是前阵子找程芷娘麻烦的几个地痞之一？
陆铮的眉头就深深拧了起来，一时想不出这两个地痞是不是刻意来寻衅的，他犹豫片刻，到底是脚下一转，朝衙门方向走去。
这场闹剧结束后围观的人群渐渐散去，那两只猪蹄也在扭打的过程中落在地上不能吃了，不过也正因为这出，反倒使有些人对程芷娘她们卖的猪蹄产生了兴趣，一下子围过来七八个人问猪蹄怎么卖。
乌秀秀赶紧把那盘子试吃的递给客人品尝，有大娘看她梳好头发又是一副漂亮模样，再一看旁边的程芷娘还要更胜一筹，立时奇道：“哟，真没想到你们这两个闺女长得这么水灵，打架居然那么厉害，两个大男人呢，都打不过你们！”
乌秀秀豪迈一笑：“大娘您这就不知道了，对付这种人输什么也不能输了气势，谁怂谁就输了。”
这是乌秀秀从小打架得来的经验，程芷娘对此深表赞同，忍不住也在心里想，程江到底是怎么降住她这位二嫂的？
猪蹄的味道确实好，围过来的人尝过之后基本上都掏钱买了，这一下子就卖了快二十只出去，加上先前赵小甜她们也卖了一些，木桶里都快见底了。
赵小甜想了想对程毅道：“要不你把剩下的带给李先生吧，这儿还有五只，你送三只给李先生，其余两只切了跟其他帮工的一道吃了吧。”
程毅也没拒绝，李先生对他多有照顾，是该孝敬孝敬，那些一同做工的伙计跟他关系也不错，带去大家尝个鲜也挺好，他便用油纸把猪蹄细细包好，拎起木桶要送赵小甜她们回去，旁边卖糖人的老伯出声道：“姑娘，你们明日还来么？”
赵小甜点点头：“来的，老伯要是明日来得早，能帮咱们占个地儿么？明日我保证一早就过来。”
老伯点点头又摇摇头：“姑娘，老头子提醒你一句啊，你们刚才教训的那两个人是这一带的小混混，人说不上多么穷凶极恶，但他们可不止两个，我记得应当有四五个，今日你们让他们吃了瘪，明日恐怕人家就要带上兄弟过来报复的，老头子建议你们这几日最好还是避一避，你们几个小姑娘到底是打不过大男人的。”
老伯看得门儿清，乌秀秀和程芷娘一开始就是胜在出其不意，要真对打起来未必能赢，更何况今日只得两个，要是明日来上四五个，她们又怎么应对得了？
赵小甜对老伯感激地道：“谢谢你啊老伯，这事儿我们回去会好好商量的。”
老伯点点头，把方才抽空做好的糖人递给程芷娘，几人便离开了菜市口。
听了方才老伯的话，赵小甜显得心事重重，程毅见不得媳妇这样，忙宽慰她道：“小甜别担心，要不我明日跟李先生请个假专程守着你们。”
赵小甜看他一眼：“人家要是来几个人，你一人也打不过呀。”
她心情有些沮丧，才刚出摊第一天就遇到这种事，明明猪蹄卖得不错的，怎地偏偏就好事多磨？
程芷娘对这件事倒是有自己的想法，她岔开话题道：“三嫂你先算算今日卖了多少钱。”
赵小甜一听立刻扯着程毅几人到个僻静的角落把钱摸出来数了，这一数居然有五百六十文，赵小甜开心得眼睛都在发光，这还不算刚才剩下那五只给程毅包去的，要是那五只也卖了怎么也得有六百文。
刨除她买猪蹄的两百文成本，再除掉那些调料钱，今日足足净赚三百五十文，比程毅做学徒一个月的钱还多！
程毅跟乌秀秀一看也惊了，都没想到做生意居然这么挣钱，村长家的小儿子在镇上做工也不过一月一两银子，还得从早到晚忙活，他们今日才忙了半天就挣了三百多文，这要一月三十天下来得多少钱？
起码能有十两银子啊！
这么挣钱的活计能丢下？那绝对不能！
乌秀秀当即就拍板道：“别犹豫了，明日咱们还来，把你二哥跟大哥叫上，打得那群混混以后看见咱们就绕道！”
她说完又道：“对，我待会儿回一趟娘家，把我哥跟我弟叫上，明日咱们让那群小瘪三有来无回！”
程芷娘突然觉得自家这二嫂很有点做土匪的气质，要是搁在乱世搞不好能成一方枭雄，她忍住笑对赵小甜道：“二嫂说得对，事情都这样了躲也只是一时，还不如跟他们正面对上，而且我看那几个人也不是什么硬气的，搞不好一吓唬就怂了。”
就好比上回那几人看见陆铮不也立刻放她走了么？程芷娘潜意识就觉得那几个地痞成不了气候。
于是姑嫂三人便搭车回了清河村，回家之后程浩拿到糖人高兴坏了，立刻举着跑出去给小伙伴瞧，程芷娘她们忙活大半天还没顾得上吃饭，朱雪兰赶紧张罗着把饭热了，坐在桌旁看她们吃，试探着问：“今日生意怎么样？”
乌秀秀咽下嘴里的馒头：“好着呢，全卖光了！”
朱雪兰脸上一喜：“真的？那真是太好了，明日你们还去吗？”
赵小甜点点头：“去的，对了，我待会儿吃完饭要赶紧去王屠夫那儿瞧瞧还有没有猪蹄。”
程芷娘估摸这都下午了不大可能剩下多少，对赵小甜道：“三嫂去了要是没有，可以买些别的肉回来，我这个做法什么肉都能做，只是价钱上就得另外定了。”
赵小甜也想到这个问题，王屠夫是从各个村儿收了猪来杀的，大部分运去镇上，小部分自己留着卖，昨日他们去得早还没来得及送去镇上，就把猪蹄全给收了，今日恐怕是剩不下什么的。
不过酱猪蹄这个味儿嘛做什么都好吃，鸡鸭肘子都是不错的选择，镇上的人也比村子里的有钱，花样多说不定还受欢迎些。
赵小甜想到这儿赶紧几口吃完饭匆匆出了门，朱雪兰看她这样忙碌也有点心疼：“这也太忙了，以后还能有歇着的时候吗？”
程芷娘笑道：“做生意累是肯定累的，不过回报也高，再说了，做哪行不累呢？大哥二哥下地也很辛苦，大嫂说是不是？”
朱雪兰一听也是，便没再多说了。
程芷娘跟乌秀秀吃过饭就回屋睡觉，等程芷娘一觉醒来都是快吃晚饭的时候了，她打着呵欠出来，刚好看到大家都在院子里，程康跟程江面色不虞，乌秀秀还在眉飞色舞地说着什么，显然是已经将白天发生的事情告诉这哥俩了。
“明日我跟老二和你们一道去镇上。”程康沉着脸道。
赵小甜立刻感激地说：“那真是太谢谢大哥二哥了。”
程江摇摇头：“应该的，咱们一家人，你跟老三遇到麻烦我们怎么能袖手旁观？更何况这件事还牵扯到了秀秀和芷娘，咱们再如何也不能忍这口气。”
乌秀秀兴奋地道：“就是，我已经叫人给我哥和弟弟捎了信儿，明早跟咱们菜市口见，到时候那几个小瘪三怕是看见咱们一群人就先吓得尿裤子了！”
瞧她这副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才是挑事的那个呢，程江无奈地看她一眼，自己娶的媳妇，只能自己护着了。
几人商议好了便坐在一起吃晚饭，朱雪兰吃着吃着突然说：“小甜，不如以后我早上去帮你收猪蹄吧？”
赵小甜一愣：“这怎么行？大嫂每日操持家里的事情已经很辛苦了，我的事哪还能劳烦你？”
朱雪兰笑道：“这有什么，你看你下午回来都收不到猪蹄了，不如我早上去帮你收回来，你下午回来再打理，反正王屠夫就在咱们村儿，也不远，不是什么麻烦的事。”
赵小甜今日去只收到两对猪蹄，除此之外她买了些猪耳朵猪尾巴，还有四个肘子回来，不过这些东西卖起来不如猪蹄整只方便，还得论斤称，所以她又买了杆新的秤回来。
朱雪兰主动要帮忙，赵小甜怎么好意思，但她一再坚持，赵小甜也只得应下，吃过饭后她回自己房间呆了一阵，又出来敲响了程芷娘的房门。
“三嫂找我有事？”
程芷娘将赵小甜请进屋，赵小甜踌躇片刻，开口道：“芷娘，你觉得我要是叫大嫂跟二嫂和我一起做这个生意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