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莞尔做了领头羊,顾熙、焦元亮及他的同班同学刘一江都第一时间跟了上来。即使不要求退钱,这个旅行团也会因为人数太少被解散。除了十班有个女生明确选择回家,其他人就算不愿意,也因为不想浪费十一长假,都选择跟上了。
一辆面包车最多只能坐七个人,他们大概一共十二个人,可以分成两车坐。
上车时,池莞尔拉开面包车滑动的门,脚步顿了一下。
顾熙站在她身后不远处,见她一手握着面包车的门把手,朝店里眺望了过去。谢许澄还陪着他们班的周思思在店里扯皮,杜榛和王诗瑶站在门口劝说。他看着池莞尔犹豫不决的表情,眼神冷了下来。
“还走吗?”
池莞尔收回目光,踩上车舱:“当然。”
顾熙跟着她上了车,一语不发。
焦元亮上车前转身叮嘱落下来的十七班的一对情侣,让他们等谢许澄等人过来了,上另一辆车。其实这个团里,除了顾熙和这对情侣,都是五班和十班的人,所以大家都有认识的人可以抱团。
这对情侣点点头表示理解,站在原地继续你侬我侬。
车上已经坐了五个人,想了一下,焦元亮没有选择到后面的空位坐下,而是拉开副驾驶座位的车门,坐了上去。
池莞尔虽然表现得很熟练,但他们从小一起长大,焦元亮清楚她其实鲜少坐这样的车。
尽管从小到大,老师都在班会课上反复提醒拒绝乘黑车。但他们一直在蓉城生活,其实没什么机会接触。
焦元亮只在回老家时坐过几次这样的面包车,车子底盘轻,开快了人都是飘的,坐起来肯定没有轿车舒适。
另外,他其实挺担心出点别的意外,自己坐到副驾驶,也能护着大家。
焦元亮跟司机对视一下,打了个招呼。
对方留着络腮胡子,操着雅安口音的四川话问:“小伙子,你们去哪儿啊?”
“上里古镇。”他回答。
池莞尔冷不丁地插话:“焦元亮,你给谢许澄发条短信,让他们等会儿也直接打车去上里古镇吧。”
焦元亮点头:“成。”
“莞莞……”
听见焦元亮叫池莞尔的称呼,顾熙停住摆弄零件的手指,抬起头看了他一眼。
焦元亮从前排扭过头说:“谢许澄有时候讲话不过脑子,你别跟他一般见识。”
“尤其,他觉得咱们关系好,所以……先关照着外人,你懂吗?”
池莞尔笑了:“你不用替他说话,他肯定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问题。说不定你现在去问他,他都不知道我在生气。”
她在生谢许澄的气。顾熙想起她的反常,原来她的那些话,其实都是在说给谢许澄吗?
房子……也是租给谢许澄的。他低头笑了一下,忽然觉得自己实在很蠢。都什么年纪了,还在说些小学生的台词,笨拙地安慰人,又笨拙地沾沾自喜。
池莞尔心情不虞:“关系好才会关照外人?”
“顾熙,要是我和谢许澄同时掉进河里,你先救哪一个?”
顾熙唇动了一下,没待出口,便被焦元亮抢了话。
他笑着说:“害,这哪是一码事儿。”
池莞尔抄起手,重重地靠在椅背上,轻咬樱唇。
“这怎么不是一回事儿了?”
“如果万事都帮着外人,那朋友和外人一起掉进河里,也要救外人吗?哦,你是我的朋友,所以你该被淹死。”她不屑地笑了一下,“这就是我跟他这么多年的交情。”
后排的三个人面面相觑,都在悄悄吃瓜。
顾熙低着头悄悄笑了起来,微长的头发因为他的姿势扎到眼皮上,又是一疼。
他其实想说,谁都不救,淹死你们两个算了。但仔细一想,还是先把池莞尔捞起来,再慢慢地折腾她,比较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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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李白的《蜀道难》所言,上有六龙回日之高标,下有冲波逆折之回川,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
现代公路铺设虽已触达每一个村落,但雅安位于四川西部山区,因其险峻的地势,公路仍然盘旋曲折。
坐在本地司机的飞车上,这些生活在成都平原的乘客都被九曲十八弯的山路折腾得够呛。
在刘一江第五次感慨,感觉自己在拍头文字d的续集的时候,终于抵达了上里古镇。
司机和焦元亮聊了一路,下车时甚至依依不舍,热情地非要给他们打折,一车人一共只收了他们一百来块。
听司机说,古镇在这个停车场对面,为了不破坏古镇建筑,机动车一律停放在这一侧,不允许驶入古建筑区。所以只要在原地守株待兔,就一定能等来谢许澄等人。但折腾了一上午,大家都有点饿了。
商量之后,大家决定先把酒店订了,下午就在古镇自由活动。说是酒店,其实镇上只有民宿,街上揽客的民宿老板听见他们有十几个人之多,纷纷摇头表示想在古镇入住的话,只能分散开。不过镇子小,住在临近的民宿都很近的。
池莞尔和焦元亮、顾熙算是一起的,自然就订到了同一家。
顾熙晕车晕得厉害,整个人恹恹的,到了民宿便进了房间。
不知为什么,谢许澄他们仍然在路上。焦元亮打了好几个电话,也还是听见谢许澄晕着车告诉他:“司机说还有十分钟。”
焦元亮叫着池莞尔下楼随意吃了点午饭,就各自回房间休息了。估计睡个午觉起来,他们怎么也该到了。
打开房门,池莞尔被房间里的装修惊住了。古色古香的木窗半开,窗台上放着的绿植掩映着街边人来人往,颇有旧时光的风情。美中不足的是,一米八的大床头上挂着一副小猪佩奇的挂画,看起来十分违和。
但看得出,朴素的古镇人民想要打造出暖意融融的童真亲子房的努力,还有一点……国际化。
她哭笑不得地在床上坐了一下,听见弹簧床发出“吱呀——”一声。房门是古旧的实木门,挂上了新的防盗锁,看起来还是很有安全感的,不过墙壁看起来很薄,不是很隔音的样子。
她忽然想起顾熙住在自己隔壁,从床上跳下来,跑到墙边,调皮地敲了几下。
“咚咚咚——咚咚咚——”池莞尔小声呼唤,“顾熙顾熙,听到请回答。”
对面当然没有回应。
不知道顾熙是不是没有听到,池莞尔想起自己给他打包回来的午饭,拎起餐盒走了出去。
叩门。
敲了三下,门终于被缓缓打开。
他好像刚被她闹醒,睡眼惺忪地站在门后,只打开了小小的一条缝。
顾熙堵在缝后,很戒备地:“你干嘛。”
池莞尔乐了:“你这么紧张做什么。”
想起以前自己的“劣迹斑斑”,笑意悄悄染上她的眉梢。
“我没紧张。”他反驳时语速变慢了许多,不知道是不是还没睡醒,整个人都慢半拍。
池莞尔像猫咪一样眯起眼睛,一下子被侦探附了身。他越遮掩,她越想打探。伸手推门,顾熙右手按着门锁抵住了她的力道。
她突然从他腋下钻进去,第一次展现了一米六不足的身高的优势。
“哈哈!”
钻进去,她就明白了为什么顾熙会那么不想被她看见房间内景。
一米八的大床上铺着一床红色的鸳鸯被,九十年代风格的实木家具上摆放着喜庆的假花装饰。
窗户玻璃上都贴着两个大大的喜字。
顾熙站在门口,轻轻掩上门,担心她张狂的笑声被门外的人听见。
他就是……知道她又要笑,才不想让她看见这间房的装修的。
顾熙有点头疼地看着她伸手扯了扯红色的假花,耳廓悄悄染上了粉色。
“顾熙,你觉不觉得这个房间的装修和小时候大院里的装修特别像啊。”她有点怀念地摸摸花蕊,“木窗、实木家具、暖水瓶、土掉牙的喜字贴画和鸳鸯被……”
她的话将顾熙拉入了回忆,他幼时在大院里待的并不久,但记得每逢傍晚,刘姝都要提着家里的暖水瓶去开水房打水。那时候,冬天还没有空调,还要把开水灌进暖水瓶,放进被窝里暖脚。
美好的回忆并不多,但他一直记得那只胶皮暖水袋,每次灌了开水之后,还会发出隐隐的塑料臭味。
“嗯,记得。”
池莞尔轻笑:“你那时候跟现在太不一样啦!”
“黑得像碳一样,怎么看都是藏族小孩儿,根本不像我们蓉城人。”
他不否认。原本大半的童年都是在西藏度过,顾熙也从未对蓉城有太强的归属感。
“但现在为什么变得像小白脸一样?”她纳罕地问,向他认真讨教,“你是怎么认真护肤,才达到这个效果的呀?能不能教教我?”
顾熙羞恼地打断:“你瞎说什么。”离开高原,自然就变白了。她刻意地把他描述得那么女性化,让顾熙听来有些恼火。
哪有这样说一个男生的!太过分了,这简直是羞辱!
“你知道吗,你刚刚在这个房里扭扭捏捏的样子,真的好像被关在新房里的小媳妇。”池莞尔窃笑,“对!你现在眼眶红红的样子更像了,唔,像在说什么……宁死不从!”
“哈哈哈……”她笑得欢快。
顾熙哪被女孩子这么不知深浅地欺负过,池莞尔可劲儿地激他,他便忍不住走过去想要制止。
“别笑了!”
顾熙关上窗,怀疑她的笑声,爽朗得楼下的人都能听见。
“小媳妇……”她得寸进尺,“你知不知道,你这么讲礼貌,只会让人觉得好欺负。”
看见他白皙的脸染上薄红,池莞尔十分有成就感:“你说姐姐,求求你别说了,我就停下。”
不知道这句话触了顾熙什么雷点,他竟干脆伸手捂住了她的嘴。
手心覆上湿润而柔软的触感,顾熙的心跳都乱了一拍。
强行装出气势,他恶狠狠地凑近池莞尔的耳边:“谁是小媳妇?”
少年的眼尾露出报复的笑意,顾熙慢吞吞地说:“又是谁欺负……”
门突然吱呀一响。
“顾熙——下楼了!”
“啊!”
两人来不及变换姿势,齐齐地朝门口看去,发现门口竟站满了人。
王诗瑶惊讶地捂住了自己的嘴,看来刚刚就是她叫出了声。
焦元亮尴尬地拉上门:“对、对不起,你们继续。”
顾熙动了动喉咙,扭过头对上她的眼,有点慌乱地松开了手。
“这下你开心了?”
池莞尔理了理头发,朝门口走去:“看不出来呀,顾熙。”
“这么霸道。”语气中带着笑意,她潇洒地留下一个背影。
“快点收拾收拾下楼了,小~媳~妇。”
顾熙站在屋里,通红着脸,忽然就觉得十分窝火。
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想法已经困扰了他很久,顾熙很想把她扯回来,仔仔细细问一问。
她究竟知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在对谁这么说话?
他……又不是谢许澄。